我只向他们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有些准备，剩下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了张海羽。等到时机成熟，他会制定新的计划，我们的新行动才算开始。
机票是飞到东南亚的，刚出机场就有人接应我，那人穿着西装，举止非常礼貌，嘴里一直称呼我为“贵客”。我不是很高兴搭理他，脑子里猜测了许久是要干什么。在东南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车里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闻得我昏昏欲睡，我强撑了一会儿，集中注意力去观察车窗外的景象，但最后还是两眼一黑到底。
后面醒来，我已经躺在一个四面封闭，类似于仓库的地方，不知道是哪。地上还躺着或坐着其他人，有些也已经醒了。我贴着仓库的金属墙壁试图听到外面的声音，却能隐隐约约听见浪声。
原来是在船上。
一转头，一个人坐在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勾起不怀好意的嘴角。我倒也不可能被他这副样子吓到，就轻蔑地笑起，他的眼神渐渐软下来，嘴里却骂骂咧咧了一句：“死婆娘。”
“我跟你很熟吗？一张口就骂人？”我轻嗤一声，走上前弯下腰，伸手道，“要不先认识一下？”
他打去我的手，偏过头去，怨念极重地咬着字：“你也配？”
“嘁，老登。”我调头就走，也不觉得生气，只想着这老登真是无语又好笑。
我找了个空地呆着，人都陆陆续续地醒过来，人群的恶臭味逐渐散发出来，有人说的话没一句干净，有人刚认识就能因为一两句话大打出手，有人……看着就不像好人。我把他们当乐子，就安安静静地看他们吵架。
这时，一个不过二十的女孩坐到我旁边，她瘦小又孱弱，与那些恶臭的人们格格不入，讲话也结结巴巴：“我…我是尹水。”
我看向她，挑起眉，竟觉得她怪可怜的。想了个假名字，回答道：“嗯，我叫玺千承。”
“你为什么来这里？”她问道。
此话一出，我才开始思考这些人是什么情况。如果她这么问，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有目的？“因为我要救人。”
她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要救人，我要拿很多钱回去。”
“你要钱？”
“妈妈病了。”
我沉默了片刻，指着人群问：“那他们呢？”
“他们也是来赚钱的吧。”
钱？
我突然就不明白了，既然他们是想把萧祭作为威胁我的筹码，那让我来这干什么？
我并没回她的话，她扯了扯我的衣服：“感觉他们都很吓人。”
我又观察着人群中形形色色的人，男人居多，但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平等地讨厌他们，我只喜欢正常人。
尹水看起来就还算正常，一个小姑娘跑来这种地方赚钱，除非真的是走上绝路了，不然就算是去找个饭店端盘子也好。
我保护欲上来了，拉起她的手，态度温和了些。“你要是觉得他们吓人，那就跟着我。”
好奇了这么久，舱门终于被打开了，来人颇为眼熟，想了半天我才想起来是卢堪，五年了，不管是什么人都多多少少要改变一些，这货看起来居然半点没变，难道他也去过桃源？
并且顺利地回来了。
我站在人群之后，他的目光游走着，好像是在找人。那多半就是在找我了。我便任他找去，带着尹水又往后面退了几米。
卢堪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了。
“我们的游戏将在半小时后开始。游戏时长为12小时。我们会给每个人发六张牌，每张牌的正面都会画一个图案，六张牌分别是三个黑色的和三个白色的图案。”
“游戏规则是，两两对弈，每一轮双方都请选择一张牌放在桌上，反面朝上，可以提供信息，信息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让对方猜测图案的颜色。每一轮使用过的牌，荷官都会回收。每个人可在每一轮都选择不同的对手。开局我们会给每个人三分，猜错则扣除分数，猜对则加分，累计加满六分则胜出，分数为零、卡牌用尽或到时间未胜出这三种情况都视为淘汰。同时，若胜出人数超过十人，游戏提前结束，剩下的人依旧全部淘汰。”
这个游戏规则听着好玩，实则实践起来更好玩。虽然可以提供给对方假的信息，那对方未必会相信，要是提供真的信息，他可能也会当做是假的。这件事情它运气占一半，另一半就看能不能猜到对方的想法了。
“莫名其妙的，玩什么游戏啊。”我心说着，但是这游戏对我来说应该不算特别难，正确率怎么着也应该在70％左右吧，我从小到大这么几年又不是白活的。
在前尘，张家就不是什么聪明的家族，但是张家习惯玩弄人性，特别是张暮声，他的幻烟虽说是能控制人心，但是人的心里要是没有那个念头，是没有办法被控制的。幻烟只是把人的某个心思放大而已。
所以我自小就学着摸索人的心思，我什么样的事情都见过，有时候一些小事，我就能发现某个人有多恶心，又有时候发生一些大事，我却又能理解某个人的做法。但是见多了就觉得，人心就这个样子，你说它坏它也确实坏，你说它好它大概也是有些方面学得好。人总是有私心，多多少少罢了，又或是装得善良，这都不稀奇。正像张暮声说过的，正视自己的欲望没有错。不过当然是在不伤害其他人的限度上。
扯远了，我是说在这样的人堆里，好人坏人都有，我和他们玩玩，就当做是乐子了。
“千承姐姐。”尹水有些害怕了，往我身边挨了挨。
“嘘。”我在她唇边竖起食指，道，“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不要让他们觉得你是一个很好攻略的对象。”
她的眼神还是怯怯的，看着就好欺负。
我又道：“那你学我。”说完，我压着眉毛，轻挑嘴角。
她学着我，不伦不类的，似哭似笑，表情非常尴尬。我看着她差点就笑出了声。
最终我只好说：“算了，跟着我，别走。”
我分析了一下可能性。大部分人应该会用规律性的方式出牌，他们大概率不会把同一种符号的牌连续消耗掉，那对后面的游戏是不利的。如果我能通过三轮游戏直接获胜的话，那我应该选择三张出现较少的排列组合方式。一共存在八种不同顺序的组合，以黑色符号为首的是四种，白色符号为首的也是四种。黑白相间的出现概率都会更高一些，只有三张同色的，和我刚才说的一样，几乎很少有人这么选。
但是我偏要这么玩。
游戏开始，我们进入了游戏场地，是一个类似于赌场的地方，场地很大，不过只有五张赌桌。最高处悬着一个巨大的电子屏，上面显示着所有人的得分。游戏时间对我来说非常充足，我不急着去和人对弈，暂且先观察一下，顺便了解一下那些人的出牌方式和说话习惯。
我随便挑了个位置看他们玩。此时桌子两边是一个光头和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我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输了两轮，再输一轮就该淘汰了。
光头显然很得意，他挑了张牌放到桌子上，笑道：“要不我让你一局吧。”
黑皮肤紧张得直冒冷汗，他擦掉头上的一层汗，也放了张牌：“好，那我也不骗你了，这张是黑的。”
“我这张也是。”光头看着还怪真诚的。但我盯着他的眼睛，却觉得他实在是真诚过头了。人在说真话的时候应该自然而然，何必要装出一副“请相信我”的样子呢？倒是黑皮肤，不假思索的就要“回礼”，想都不想一下，真是实在人。
如我猜测的一样，光头的牌翻过来是白色的，而黑皮肤的也确实是黑色的牌。
黑皮肤有些不可置信，怒目圆睁，指着光头。“你，你！”
突然一颗子弹从他头部穿过，他来不及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倒下了。血流到地毯上，没多久就把地毯浸成了红色。
尹水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埋过头去。人群沸腾起来，有的人惊叫着，有的人冲向门口敲着锁死的门。而我看着地上的黑皮肤，心里却没什么波澜。抬头看去，卢堪正站在那，向我挥了挥手。
我微笑着点头回以招呼。我拿他千刀万剐给族人偿命都来不及，不过这要是不知情的旁人，大概还以为我和他是什么朋友。
我顿时就有些不理解我这是哪门子的反应了。萧瑞贞那句话又出现再我脑子里。
“念玺，你知道吗，你这样笑起来，有些像忘尘。”
我不由得轻笑，难道我真的像那个疯子？
思想游历之间，万和的人端着枪下来了，卢堪举枪向空中射的几枪，人群又霎时安静了。
“谁要跑，就直接淘汰。”
尹水被吓得不轻，把头埋在我怀里哭。我无奈地叹气，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你们没说淘汰是要杀人的啊！”
“你们是要挑战法律吗？怎么可以杀人！”
“早知道这样，我才不会来！”
“说这些没有用！现在只能继续游戏！”
……
人们又开始闹了，还有人哭天喊地，叫爹骂娘的。
卢堪又打了几枪：“我们在公海上，我想杀谁都可以。谁再敢多说一句废话，谁就去死。”
人群终于散开了，游戏照常继续。但是他们明显少了一开始的积极性，甚至有人颓坐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
黑皮肤的尸体被拖走了。我看着他被抬出去了，不知道抬去哪。尸体在完全僵化之前还有利用价值，尤其是这样刚死的，什么器官都能摘下来买卖，赚钱得很。可能也就和我想的一样吧。
光头已经胜出了，他被带到了另一边的房间，我就算想让他长长记性也没机会了，只好寻找下一个死有余辜的目标。
我辗转的半天都没下手。本想耗到最后，没想到之前那个老登拦在了我面前。他没看我，反而指向我身旁的尹水，也不说什么，只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语气词。
“老登你不会讲话吗？指着人家小姑娘什么意思？”我把尹水护在身后。
“我要和她比。”
“有病是吧！”我加重语气，“一老登跟小姑娘过不去？”
他不回话，竟要冲上来拽尹水。我侧身一手刀劈开他的手，抓住他刚刚指人的手指就向后掰。他疼得龇牙咧嘴终于退缩了一步，我一脚踹开他。
他还是不死心，眼睛抓着尹水不放，从上面一直看到下面。
“看你妈呢，信不信我给你眼珠子抠烂？”我没那么多耐心，也不管斯不斯文了，张口就骂。
他总算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几个围观的人也陆续离开。我拉着尹水，随便找了个赌桌让她坐下。
她留在这里总是不行的，得赶紧把她送出去。我没法救所有人，至少是为了我心中的道义，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正要让她把牌拿出来，她一摸口袋，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问道。
“牌没有了。”
我一愣，环顾四周也不见什么异样。又想起刚才那老登过来拽她，难道是他偷了？可那老登跑没了影，我也没法丢下尹水去捞他。只好从兜里拿出自己的三张不同色的卡给她，对她道：“接下来你一句话都别说，让我来。”
对面坐了个满脸横肉的烙腮胡，他旁边还有个大胸大屁股的女人贴着他，两个人如胶似漆但是又莫名很假，看得我是浑身膈应。
尹水放好牌，对面也同时放好。
“我这张是黑色的。”络腮胡一只手环着女人的腰，一只手敲着桌子。看不出所言真假。
我笑道：“她这张是白色的。”答案就放在这里，信不信是他的事。
络腮胡倒是自信的模样，大手一挥：“一看你就假。”
“你看着也不像好人，没法信你啊。”我尝试着去诈他的话。
他没有回答，看向他的女人哈哈大笑。
他这声笑点明了我判断的思路，我去看他的女人，那个女人也挺得意，捧着他的脸就“啵唧”一口亲上去。
荷官道：“请说出你们的答案。”
络腮胡还在那乐呵呵的。“她是黑色！”
“他是白色。”我回答完的那一刻，络腮胡的笑就凝固在一起了，脸色非常难看。
当尹水把牌翻过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望向电子屏，三分被扣除一分。
尹水坐在椅子上松下一口气，我把她拉起来，转身就离开。那个络腮胡只剩两分可扣，而我们是一次输的机会都没有的，要是他在我们这全部猜错了，那他也必死无疑。这个杀人的活，还是留给别人吧，她一个小女孩不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