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板手抬起,指着老惠:“你,你这,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来?”
老惠笑道:“我先干赤党革 命,其实也是真心实意。
就是近来这年把时间,实在看不出咱们能干出什么名堂来,我就自己也寻思些自己的事情做!
哦。今天你也看见了,用你捣 弄文学的句子说,哈,‘这人世间,有的是美好的东西,’还是说得俗一些,钱和女人,啊。”
丁老板望着老惠的脸,怎么都觉得不真实:“你的老婆孩子,那——”
老惠点头道:“谢谢站长同志关心。
我当然不会忘了老婆孩子。政府力量足够能在适当的时候,把我的老婆孩子接出来。
哦,也许不用专门费劲接出来,国民革命军大军到处,苏区那边,很快就成了政府一统天下的一部分。”
丁老板痛心道:“你成了这个样子——”
老惠笑了:“什么这个样子那个样子?
我都要笑你老丁了,你读了那么多书,看不清天下大势?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
你这个样子,我是不能留你了。
留了你,就是给我自己留下麻烦。还是来个省事的吧!
老丁啊,到了那边世界,不要怪我没有给你指路哦!”
说着,老惠就要转身走。
丁老板突然问道:“你们的那个专员呢?就这样不管事?”
老惠半转的身子又转回来,注意地看了看丁老板的眼神,再一次笑了:“我说老丁啊,你还真是个死脑筋!
南江省城行营侦缉处外勤三等专员惠上尉就站在你面前,你脑子转不过弯来?
好了,过一会儿,你到江底里再慢慢想吧!”
丁老板呆若木鸡。
边上那粗壮打手嘴里响了一声口哨,哨音在丁老板耳里,凄厉刺耳,如死神呼号!
两个人从小门里快步出来,一个肩上挎着一捆麻绳,手里拎了只锈迹斑斑的铁哑铃;
另一个拎了只卷扎的空麻袋,麻袋布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
丁老板口中发苦,鼻子发辣。
老惠仔细地看他,微笑道:“好,老丁同志,永别了。”
转身就走。
丁老板突地说:“等等!”
老惠站住,笑嘻嘻地转过身来:“老丁,你想好了?”
丁老板说:“我的家人?”
老惠说:“这个,我早就替你想好了!
你的老婆孩子不都在老家么?
你牺牲之后,我派人去通知那里当地政府,他们娘俩就是‘匪属’了。
而你在地下党系统里的记载呢,自然是叛徒了。
老丁啊,这个你可不能怪我哟!”
老惠说着,慢慢转过身去。
丁老板仰脸向天,望着阴暗的牢房天花板:“我如果听你的?”
老惠笑了:“不是听我的,是听政府的,听国民革命大业领袖的——
这样,老丁,你本来就是我的领导,过来了,你还是我的领导——
专员加少校军衔,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丁老板看向老惠,目中光闪:“你让我无路可走啊老惠!”
老惠收起笑容:“老丁,你怎么这么想?
这不像是你一向琢磨事情的路子嘛!
你面前这两条路,都是实实在在的,实打实的,任由你选!
当然了,作为你的老同事,老部下,嘻嘻,我劝你走光明大道。”
丁老板咬牙:“我坐过牢,也受过大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