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连绵而剧烈地震动着，呼啸的狂风将大片大片的参天古树吹得大幅度弯曲，整个森林都像是正匍匐在某个高贵存在的暴怒里。
默灵扶在一颗巨树的主干上，遥遥望着连绵的轰鸣所传来的方向，有些心悸地维持着站姿。
那持续不断的轰鸣里时不时还夹杂着野兽愤怒又绝望的哀啸，明明隔着很远很远，却仍然能听得很清晰。
地面的震动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了，整个大地就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正在某种暴怒的神威下疯狂地战栗着。
巨大的白牙巨象腿软一般趴在了地上，嘴里不断发出不安的低鸣，高瘦的驯兽师不断摸着它的毛皮安抚着，但他自己的眼睛里也闪烁着畏惧。连一路上向来凶悍的调查团士兵，一个个脸色都十分凝重，他们的脸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手掌时不时摩挲着随身武器的鞘与柄。
又过了好一会儿，大地的震动与远处的轰鸣才缓缓平息。
调查团里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连风都跟着变得温静，参天的古树重新直起了腰杆，茂密的枝叶将阳光筛成细碎的亮玉铺在柔软的地上。
接着调查团在更前面点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扎下了营。默灵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有至少半个下午的时间，但调查团却没有选择继续向森林深处推进。
“你确定这里还远远没到森林最核心的区域？”
默灵愣了一下，接着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问他这话的人是嘉斯德斯。在大部队忙着扎营的时候，对方雷厉风行地闯入了他的视野里，停在了他的身前。
他的上衣有些破碎，露出了大块大块线条粗犷而又分明的结实肌肉，魁梧壮硕的身躯越是近看越是具有十足的压迫力。他的身上还沾上了许多野兽的浊臭味以及一种淡淡的血腥气，大步走来时带起了一阵充满自然野性的风。
“那这里离你之前说的‘心玉月王花’的生长地还有多远？”嘉斯德斯立刻又问。
“以之前的赶路速度，大概还有两天的路程。”默灵如实答道。
“两天……哼，我们还得往里推进两天，才算是堪堪到达这座魔兽森林最核心的区域……”嘉斯德斯脸色冷漠，目光里却透出了三分锐利。
他说这句话时像是在自言自语，深深地看着默灵。不过他接着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扭头便离开了原地。
看着嘉斯德斯离开的背影，再看着提前扎营搭帐的调查团士兵们的忙碌身影，默灵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度不安的预感……
或许，调查团不会再继续往森林更深处推进了！
夜……在寝食难安中降临。
狭窄的单人帐篷里，黑暗远远比前几天更加深邃浓郁。
这或许是因为帐篷外面也没有任何光亮的原因。
今夜的调查团营地里，连篝火都没有升起。夜晚的黑暗淹没森林时，便也毫无阻滞地将整个营地淹没了进去。
或许这才是在魔兽森林中扎营的正常选择，明亮的篝火在漆黑的夜晚中，可说不上是在震慑魔兽还是在吸引。
默灵曲着腿，抱着膝，缩在帐篷更狭窄的深处，硬是给低矮的单人帐篷留出了远超过一半的空荡荡的空间。
他不知道那个会毫无条件地回答他一切问题的女孩儿今晚会不会再来这里，但他想要见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帐篷中像是挤进来了一团不一样的空气，默灵轻轻活动了一下已经发麻的腿，试探着问：“萝密利？”
“嗯。”
黑暗中妖冶的血色竖瞳微微亮起，眼睛周围淡淡白光的照映中，哪怕已经看了不止一次，那对竖瞳仍然带着一种阴森的恐怖感。
不过默灵竟反而稍微心安了一些。他看着身前在越来越微弱的白光中渐渐重新隐入黑暗的血色眼睛，轻声地问：“萝密利，你知道明天调查团还会不会继续往魔兽森林里推进吗？”
“不知道。”
萝密利的回答太过干净直接，默灵一下子有些语滞了。
他等待了那么久，酝酿了那么久的问题，却突然发现，萝密利这里给不到他任何的信息。
不过这倒也是啊，萝密利再是一个实力强大的职业者，也不能否定她只是一个小女孩的事实。团长嘉斯德斯在统领军队做出进或退的决策的时候，怎么想也不会刻意去征求一个小女孩的意见。
“调查团今天遇到的那只魔兽很强很强吗？”
“嗯。”
难怪了……不过这是早已经猜到的事情，毕竟那时的动静真的很骇人。
默灵有些沉默了。而随着他的沉默，帐篷里毫无意外地陷入了极致的安静里，渐渐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血液被心脏汩汩泵动的声音。
“呐……记得你前天说，帝国对魔人是杀无赦的对吧？”默灵语气有些低落，却突然换了个话题。
“是的。”
“那帝国是怎么辨别魔人的呢？把所有对自己的天赋缺乏自控力的人都重点观察，或者干脆都抓起来？”
“不是。”这次萝密利否定得很快，并紧接着解释道：“因为正常职业者里对自己的天赋缺乏自控力的人也有不少，再加上魔人的数量真的极少，所以除了中央圣城以及极个别城市外，帝国并不会刻意去针对所有对天赋缺乏自控力的人。”
“帝国研究院早在圣心历二百一十九年时就研究出了能够检职业者本源灵是‘人类灵’还是‘魔类灵’的测灵仪，虽然因为其造价极其昂贵、整体过于臃肿、制造需要极其罕见的陨矿石等原因，完全无法量产，但在中央圣城以及极个别大城里也是有配置的。不过又因为每一次启动测灵仪检测，都会消耗大量魔晶石，所以即使有测灵仪的城市一般也不会轻易动用。”
“另外，虽然所有魔人都无法主动关闭自己的天赋，但这一点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能被一眼看出。尤其是许多比较普遍的、本就是被动生效的天赋——比如力量增幅、体质增幅等，其实质是否可控完全无法被包括其本人在内的所有人明确地分辨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