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友光和语文老师起番好心,却受了恶气!
一回到学校,两人就直接去找校长汇报了。
吴友光和语文老师两人去向校长汇报,就是想依了气不再去动员了,重新录取一个。
然而,校长却说不行,你们非把这个高分新生给我留住不可!
校长为什么要给教师压责任呢?
因为,校长自己要想梳光光头啊!
也只有离退休不远了的老年校长,对很多事情,才会得饶人处且饶人。
校长一听这个什么欧阳富,竟如此顽固,顿时火冒三丈!
要是在录取线上俳徊的新生流失,校长一般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大不了再按分数顺序,补发一些录取通知书就行了。
可是,一班这六个流失生,吴友光都说好了五个,明天就要来报名了,唯独这个属于前五名高分之列的欧阳清珍,却被老顽固老爹给压着不准读初中了!
当时,乡上只有乡政府和邮所,才各有一部手摇电话,学校是没有电话的,遇到急事也没法在电话上说。
所以,校长只好跑着去乡政府,向已经在吃晚饭了的分管教育的副乡长汇报了下午吴友光和语文老师在欧阳富家的遭遇。
从前三四年到现在,金桥乡的党政班子,任职人员都换了三分之二了。
带人去吓唬欧阳老爹,逼迫欧阳老爹同意欧阳清珍读小学那个分管教育的副乡长,两年前就换了人。
这一个副乡长更年轻,也更激进,还老想着当上乡长、乡党委书记,甚至还想当上副区长、区长呢,所以,很在乎自己分管这一快的政绩。
校长的索求,与副乡长的索求是一致的,都很在乎自己的政绩。
所以,副乡长获知情况后,第二天,就带了两个乡政府干部,还叫上了村长、村支书、村民兵连长,也邀约上了校长,一行七个人,于早饭后八点半前,就风风火火地来到了欧阳老爹家里。
秋季开校之际,这一带的水稻和早玉米倒是收了,但迟玉米、花生,还不能收,红苕更是要等到秋末冬初才能收,所以还算是农闲。
但是,到底早晨凉快,欧阳老爹全家还是要天不见亮就下地,在地里干一大早晨,拔拔杂草啥的,总之舍不得全天都不下地干活儿。
乡政府的人赶到欧阳家时,还是叫村民兵连长去地里叫欧阳老爹回来的呢。
而这时,欧阳老爹家的早饭,都还在锅里,一家子要扎扎实实干一早晨活儿,才回来吃早饭。
当然,一家一户种地,干了一大早晨活儿,全天都不用再下地了。
这个欧阳老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邻里邻舍,田边地角,要是谁损坏了他家的什么东西或庄稼,要是谁争了他家一寸边界,那是天都要闹翻的!
家里面,只要是他欧阳老爹认定了的事儿,谁都更改不了,就是他老伴欧阳大婶,也不敢插嘴。
上街赶集,最好是别惹着了欧阳老爹,否则,他会骂了你还要把你朝派出所拉,告你打伤了他。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强横无比的怪性子老头子,却最怕干部。
当然,怕干部也是有讲究的,就是那得看是哪号干部。
本生产队的队长会计,欧阳老爹不但不怕,反倒是队长会计怕欧阳老爹。
但是,村干部一来,欧阳老爹就很好说话了。
要是乡干部来了,欧阳老爹可就总是吓得嗫嗫嚅嚅的,有理无理,他都是言听计从的。
当然,谁都不知道,欧阳老爹这个怪脾气,并非他与生俱来就有的,而是土改过程中形成的呢。
土改那两年,欧阳富还正年轻着呢,对地富反坏狠,对普同百姓横,对工作组的同志就怕。
欧阳老爹血气方刚时期形成的这个脾气,就伴随了他的一生。
欧阳老爹全家这一早晨的活儿,就是准备把一块山坳里的玉米地四周地埂上的杂草拔了,就回家吃早饭。
都没剩多少一点活儿了,听民兵连长跑来一说,欧阳老爹赶紧在山边水凼里洗了手,叫家里人继续把活儿干完,他就随民兵连长快步回了家。
欧阳老爹刚走进院坝,见这么多人站在院坝里,就估计到了,八成是因为昨下午的事情!
副乡长因为乡镇府还要等他会去参加会议,一见民兵连长叫的人回来了,就知道这就是欧阳富。
副乡长问:“你就是欧阳富?”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现在的分管教育的副乡长。我来问你,你是不是不准你的二女子读初中?为此,你还要用响篙追打学校来的老师?你说,有这事儿没有?”
遭了,昨下午那两个老师,一定是去乡政府告状了!
欧阳富虽然有些惊惧和后悔,但他到底是根红苗正的贫雇农,是土改积极分子,还是很有底气的,说:“嗯,是,有这事。不过乡长你也不问问,昨下午那两个老师,他们老是死皮赖脸不走呢!”
“欧阳富,我以金桥乡党委,金桥乡政府的名义告诉你!
“我国已经全面实现小学阶段义务教育,目前,我国已经在着手推行九年制义务教育了!
“这就是,只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人民,适龄儿童都必须读到初中毕业,家长必须送子女最低读满初中!
“虽然国家现在还没有强制推行,但我们金桥乡党委和政府,已经研究决定,凡是学校录取了的初中生,家长就不得阻碍子女入学,听到了没有?”
“诶诶,乡长同志,国家不是还没有强制推行九年制义务教育吗?我家正缺劳力,您能不能让我家老二就在家里务农啊?”
“欧阳富,我们金桥乡党委,金桥乡政府,是不是国家的基层党委政府?”
“是,是是,我哪儿敢说不是啊?我只是请求,乡长同志您通融一下嘛!”
要是平时,这个副乡长,是会再教育一通这个老顽固的。
可是,乡政府礼堂还等着他回去参会呢。
副乡长说:“欧阳富,我虽然是分管教育的副乡长,但我也只是照本宣科,向你转达金桥乡党委,金桥乡政府的研究决定,你可别顶风作案!”
看看,看看,在副乡长的口里,这叫“顶风作案”呢!
不过,不管那时的乡干部政策水平和法律水平怎样,对下面,还不会索贿,遇事情,还是要认真处理的呢。
而且,一到农忙,乡干部全体出动,扛上锄头,披上蓑衣,分别到各村去亲督抗旱排涝,亲督收种,生产队那阵沿袭下来的工作作风,也还在呢!
这就是惯性,土地称包到户,才刚过了一周年嘛。
副乡长对欧阳富说完,扭脸对村支书和村长说:“不好意思,我还要赶回乡政府去开会,拜托你两个,叫欧阳富吃了早饭就亲自把他的二女子送到学校去报名!
“要是欧阳富还敢对扛,你们就叫几个民兵,把欧阳富抓起来绑了,送到乡政府派出所关起来,听候受审!”
又要抓去坐牢?这是为啥呀?儿女读不读书,是我自家的事呢,这次又说要抓我去坐班房!
不过,这欧阳富也挺逗,听副乡长这么一吓唬,就以为这是抓他去坐班房!
村支书和村长说:“乡长您就放心吧,谅他欧阳富也不敢与党纪国法对抗!”
村支书和村长为什么把副乡长叫乡长呢?
这也是当地的一种不成文的潜规则,只要正乡长没在面前,称副职时都会把“副”去掉,以示尊敬。
副乡长说过,就带上乡政府的两个人和校长,先快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