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洁跨马来到渭水河畔,河水倒映着她绝美的玉容,仿如天上的皓月。她这一行便是要去京城汴梁观看天下第一剑客之争,她虽未曾见过神剑薛亮一面,却对其很是景仰。当然,她要去汴梁,还是为了见一个人——他们九天十三寇中最为声名显赫的方铁禅,她知道方铁禅一定去看震古烁今的剑客之争。只要去往汴梁,就一定能够见到他,毕竟,她已有好几年未曾见这位大哥一面。自从离开风铃之后,她与陈曙月、董羞月、木树月各奔东西,她独自一人在长安府待了半年有余,目的当然是为了尝遍关中美食。
日照渭水,粼粼生光,像极了河面上镀上了一层金芒。水面波动,泛起涟漪层层。梁月洁虽然没有抬头,但能够感觉到有人在施展轻功,如白鹭般沿湖面掠来。她的葱葱玉指摸上刀柄,身在江湖,自然警觉的很。
风声响动,人已接近,梁月洁反手拔刀,迎面挥去,带起一抹厉芒,溅起水花漫天。
那人一个转身,轻飘飘地闪过,落在梁月洁身后。
“半年不见,梁教主不认识我了吗?”那人冲梁月洁挥手,一脸的笑意。
梁月洁收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原来是你,殷晓风,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不鬼鬼祟祟的,怎么对得起风神盗仙的称号?”殷晓风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
“你不是跟文公子在一起吗,他人呢?”梁月洁问道。
殷晓风耸耸肩,道:“别提他了,文依梦早就回京城了,和他在一起太拘束,我已习惯浪迹江湖,就没和他去京城。”
“你对天下第一剑客之争没兴趣吗?”梁月洁不解地问道。
“天下第一剑客之争,又不是天下第一小偷之争,比的是剑法,不是轻功,也不是偷东西,我当然不感兴趣了。”殷晓风道,“不过呢,和你这个大美人一道儿,我倒是有兴趣担当护花使者。或许呢,还能碰到其他老朋友。”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丁谨一定会去的。”梁月洁的脑海里现出丁谨落拓江湖的神态,脱口道。
“你为什么特意提丁谨,是不是看上他了?”殷晓风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梁月洁脸上飞起红晕,挥挥手,道:“瞎说什么呢,本教主什么江湖地位,怎会看上他这样一个穷酸小子。”
长安府是座大城市,曾经的都城所在,也见证过盛唐的繁华。如今虽不复往昔,但日落之时,晚霞披上城头,俨然一派宏伟的雄狮姿态,让人无限崇敬。无边的城墙下,烟柳萌出新芽,似乎意味着长安府必有再度崛起之日。烟柳依依,拂过万古不休的灞河。灞桥之上,三匹马徐徐走过。三月的微风扑面,马背上一男两女,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马背上的男子相貌平平无奇,穿着也是破破烂烂,像极了丐帮子弟。然而,马背上的女子却是异常的明艳动人。其中一人身上缠满了银饰,面容甚是清丽,一双眼睛如初晨的朝露,深山的泉水,明澈空灵,我见犹怜。另一女子颇为妩媚,眼波流转,勾人魂魄,她一回眸,路人的行人便不由自主地为之吸引,有的甚至默默咽起了口水。只不过,这两个女子和这么一个男人走在一起,难免让人觉得奇怪。
“丁大哥,我们到长安城内了。”
那一身苗人服饰的女子柔声道。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睁开眼睛,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慢慢说道:“王维有诗写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果不其然。”
那妩媚女子白了她一眼,道:“丁大哥,想不到你还是个文人,还能吟上那么几句。”
这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摊开双手,道:“略知一二。”
“时候不早了,还是先找个地方借宿吧。”一身苗人衣裳的女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仡莱惠,你困了吗?困了的话你先去投宿吧,我和丁大哥不困。”那妩媚女子白了她一眼,玉容一寒,又转向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玉容转暖,“丁大哥,轻舞听说古人在灞桥送别,离愁滋味,难以诉尽。但我们本来就是从边关而来,更不会分开,于这灞桥,也未必有几多感慨。倒不如,轻舞找个地方陪你喝几杯,咱们也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看看那妩媚女子,又看看仡莱惠,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仡莱惠虽然不晓得什么诗词曲赋,但也不想在口舌上落了下风,娇叱一声:“廉轻舞,你不要太过分!”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赶紧打个圆场,苦笑道:“不如先去投宿,再去喝上一杯,不过,还是三人一起为好,也好有个照应。”廉轻舞与仡莱惠看他面子,也没在继续争吵,“哦”了一声。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一拍马背,率先过桥,穿行在丛丛翠柳当中,在火红的夕阳映衬下,宛若行走在油彩泼成的画里,廉轻舞与仡莱惠柔声喊个“驾”字,也跟了上去。三人三马,慢悠悠在灞河沿岸行进,平添了几分王维诗句里游侠仗剑四海为家的气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三人从官道走过集市。虽是新月升起时分,但长安市上商旅仍旧络绎不绝,许多酒家还是高挂灯笼,招呼客人。比起小镇风铃,热闹了何止千倍万倍。
路过一家牌匾写刻着“风宁客栈”的客栈,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勒马停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他脸上的表情,也由愉悦,转为了伤感。
仡莱惠不去打扰他,她知道他又想起了谁
——玲珑玉手崔玉兰,那个从京师千里迢迢到往边关找他,又在边关香消玉殒的女孩子。
仡莱惠没有见过她,只见过她的墓碑,立在万里黄沙与绵延野草之中,显得分外凄凉。
想到这里,仡莱惠的眼睛也微微有些湿润。
廉轻舞看的出他们的变化,也没有去问,摇了摇头,媚意流转的眸子里居然多了几分伤情之色。
“这位官人,您是要住店吗?”背毛巾的店小二走出门来,问了一句,他的话语将他们的思绪拉了回来。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点点头,道:“两间雅间。”
“三间。”
仡莱惠与廉轻舞同时说道,她们对视一眼,又扭过头去。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有些苦笑不得,冲店小二道:“三间就三间。”
“客官楼上请,马给您牵到后院。”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下马,仡莱惠与廉轻舞也下马,三人走了进去,扑面而来一阵竹叶青的酒香。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循着酒香看去,楼梯下一个壮汉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肌肉,这人桌上摆满了各种小菜与竹叶青的酒坛,坛下压着一口明晃晃的铁刀,刀身三尺三。
壮汉对面坐着一个薄纱掩面的女子,这女子眉宇颇具灵气,她身后立着四个短衣直缀的汉子,持刀而立。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目光为之吸引,一时间没有挪动步子。
店小二从后院回来,见状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客官,那好看的女子叫陈双双,是本地最大的帮派灞桥帮的副帮主,惹不起。”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转过脸去,小声说道:“在下身边这两位美女姿色也不输她,在下不会去招惹她。”
“什么?”那赤裸上身的壮汉一拍桌子里,杯盘几乎要跳了起来,“神剑薛亮到长安府来了?”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听得仔细,“神剑薛亮”四个字一入耳,他居然感到胸口发暖,也因为有些激动,浑身抖动了起来。
陈双双注视着他,轻声嘱咐了几句。
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看着她嘴唇的变化,猜个大概,心中暗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避开薛亮大哥。”
陈双双好像注意到了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向他看来,虽是宝石般闪亮的眼睛,目光中却带着一股狠意。
“阁下刚才听说了什么?”
她话音一落,赤裸上身的壮汉转过身来,闪电般抄起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