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卿卿无钟郎，无以省脂粉钱
翌日等我醒来已是破晓，东方泛鱼肚的白了。晨光含淡衔醇，和暖的拂在我真丝雪纺各参半的海棠裙上，别在裙央的那朵朵若白还粉的海棠好似也斟染上几分殷红了。望着周遭被晨辉落得深一层浅一层的清景，倒让我想起了哪年哪日曾做过的一个春梦.......
“小卿卿昨晚，是一边睡着一边笑着，可见做了很多甜甜的梦了”，钟鸣俯瞰我柔声笑道。
许是怀中人睡未醒，也许是他本就清隽温润，熹微的晨光下看着他，更比月色落一身白更明媚与清疏爽朗。
“我很久没这样一觉睡到天亮了，睡梦沉酣，昨晚，我确实做了很多的梦了”。
“那卿卿快说说，都做了什么甜甜的梦了”？他诚挚乐喜追问着。
“那都是少女悠悠的春梦，这可不能告诉你”，我顽皮拐弯道。
“那钟郎呢，昨晚有没睡得好好的”？话毕，我细细瞧见了他眸子周遭害有严重的乌青。
“钟郎，你昨晚没有睡，是不是”？我忙忙坐了起来盯着他眸子心疼问道。
“小卿卿总是那样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在想啊，夜来风过，就静静双双共享人间月影清，就这样静静拥着卿卿你，静静近距离看着卿卿你睡，只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呀”！
“你可是大傻瓜了，痛不痛”？我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眼旁的乌青。
他执过我的手轻柔回复着：“不痛的”。
“钟郎，昨晚你怎么不睡了”？
“其实呐，我也怕我一睡醒，与我这样肩贴肩咫尺一起的卿卿便不在我身边了，与我一同月下一坐通宵的卿卿也只是屏幕里的人，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犹恐相逢是梦中，我怕我们的相逢也只是梦一场。卿卿，却原来我竟也是这样胆小，这样患得患失的男子”。
原来眼前的这个七尺男儿也有软肋也有无助，并不是那样坚不可摧！似梦似幻，如云如雾，或者这就是网恋的后遗症罢！我心痴意软，生出无尽的柔软与温情：“以后，在每一个清晨睁开的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钟郎你，你说好不好”？
“一定是这样子的，卿卿”。
冬日的晨光慢吞吞意迟迟，磨蹭磨蹭老半天才从厚厚的云层洒落一缕轻而薄的冬阳，只觉得这样被它拂过脸颊上也甚是有无尽的甜暖与惬意。我与他商量后，吃罢早餐，买了两盆小而精致的仙人掌便一同前往海燕的墓园去了........
“这是你的好朋友陆海燕喜欢的花么”？待我把仙人掌摆好给海燕后，钟鸣便轻轻问道。
“仙人掌外表虽坚硬带刺，可内心却是柔软脆弱，一如海燕，所以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其实，在来找你之前，我亦去了好朋友剑军的墓园看望他，静静与他说了会话再离去的”......
“海燕，你会祝福我们么”？我朝着墓像诚挚渴望地问道。
“海燕她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因为，她也是个善良温暖的好女孩”。
说罢，钟鸣从身上取了一张照片，边俯身放到海燕墓像前边缓缓道来：“这是剑军的照片，那样巧合的，仙人掌也是他生平最喜欢的花”。
“他们一定会祝福我们的，我们一定会得到他们的祝福”！道完他坚定又怅然地感叹着。
我依着他扬头的方向望去，只见天际边竟是一带紫色纷纷扰扰的云彩，如昔年冬我向海燕介绍的那一径紫色鸢尾花并无半点不同，蜿蜿蜒蜒，一径都是，像极了我们万古长青不离不弃的友情；也似那年冬，海燕下晚班回来的路上，第一次向我谈及网上那男子那样喜悦的纯色；更似那年春，我跑完步安着许多难言难喻的心绪打开电脑第一次与那人聊天那样的纷繁错乱；还似那年冬因花影压睡眼，海棠花忽地如皎皎清光，团团影子变成了一男子......
我泪眼模糊，此生为有这样的闺中良友兼好姐妹而骄傲动容；为海燕和剑军这样两情恰好的有情人而欣慰，更为眼前这位与我惺惺相惜，知情识趣的钟鸣而温存铭感，含着泪亦坚定朝他点了点头。待他为我擦拭泪痕后，我们便牵着手走出墓园了.......
“钟鸣，你说，等下，我们要去哪呢”？我漫不经心随意问道。
“等下就去你家”！他坚定含笑朝我道来。
“你确定要去我家嘛”？
“你是不是担心你母亲，因为你带了个帅气又深情的纯情男友回来而高兴不能自持呢”？
“那倒不是，我怕我母亲说我早恋，唐突带了个男人回来，会被打断狗腿子的”。
“这么有意思的丈母娘，那我更要去见见了”。
“卿卿”，忽地他旋身环着我的腰含情认真唤道。
“什么”？
“我要正式宣布，从现在开始，杜临卿就是我，钟鸣的女人了”！
由江南到岭南，遥眺到咫尺，远方的人终变成了心上人，屏幕里的人终变成了眼前人，在这充满谎言，欺骗，不被世人接受，为人所不齿的网络世界里，隔着一重山一重水，隔着重重时光与岁月，我们终也相遇相拥相突破了。我横了横心，重重做出了一个决定，决定要为眼前这位与我两情缱绻，惺惺相惜的男子倾其奉献上我一生的情意，这一生是很很好很长很有趣的一生，我不想因为彼此的怯懦而抱憾而终。
“是啊，听了你的歌，又摸了你，还不做你女朋友，这不是耍流氓嘛”，我停顿了须臾，亦含笑认真望他宣示着。
“卿卿，日记里，你有说，笑能使一个女子容光焕发，不用施粉上装也能面如桃花带露，你就宠我爱我吧，主要是你想省那脂粉钱。卿卿，我一定如你所愿，余生定帮你好好省省那脂粉钱的”。
他语气坚定如酒色的石头，特别末尾的几个字，更是一字一顿郑重无比的道来。
“祖母无李密，无以终余年，卿卿无钟郎，无以省脂粉钱，日后理当与钟郎同情愫，一起风花雪月，谈山川河流，更要伴你提着油灯，夜里挽手，一起走入一个又一个良夜”我凝眸望着他亦轻柔坚定道着。
身子一前倾，又被他紧紧锁在了怀里，抵在他心口处，那是前所未有的安定与愉悦。
“是了，那你母亲可晓得你过来这边嘛”？忽地想起什么我抬头朝他问道。
“知道啊”。
“她不怕你来了，就不回去了”。
“母亲在怀我的那日起就应该知道，儿子总是属于别的女人的”，他清舒爽朗的笑答我。
“喔，有道理，那我以后不能生儿子，要生就生女儿”！我恍然大悟深有体会感悟着。
“生女儿好啊，都说女儿随父亲，像我那样的白，特别是那眼睛，那鼻子.....”他亦一本正经感叹道。
“呸，不要脸，我说，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样厚脸皮的呢”？我用食指在他脸上画圈圈羞他笑道。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啊”.....他被我羞得也连连笑了起来。
谈笑间，我犹有不甘问道：“以前，智慧化身的你总不相信为世人侧目，百无一是的网恋，怎的如今却是那样的笃定了！你不怕，这是一条充满荆棘，遍满风险的路嘛”？
“网恋确实有风险，但我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件很有风险的事啊！不按常规出牌的恋爱确实不被世人肯定，但我们不能一直活在常规里，不是么”？他洒脱朝我眨了一眼继而灿然而笑。
“不按常规出牌的恋爱确实不被世人肯定，但我们不能一直活在常规里”，我细细咀嚼着他道来的话，继而若有所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牵着我的手继续往前方走去了，被他牵着引着，内心竟连连翻涌着无限的幸福与甜乐，好似某年某月某日的一个清晨，当晨光冉冉微注小窗明时，我索性掀被起床伏案桌前，合着那样甜又乐的心绪一气呵成，并写下了《幸福的颜色》；也好似那年那月那日的一个下课午后，怀着期待，我又准时收到了他的“下课铃声”：快打开听听，看是不是卿卿喜欢的声音；还似那年那月那情人日，任海棠不管不顾落得一身的满，我便那样喜滋滋地坐在北苑的石椅下，与知情识趣的他分享四时明媚，并被杨老师画了下来；更似那年，夜阑人静的窗橱下，与我千里共享同一片雨帘与却话一帘夜雨的春夜......风儿轻轻地从我们耳旁拂过，很似恋人间甜蜜缱绻的低语呢喃：
“钟郎，你说，我们的故事是从哪里开始的呢？是从一首诗，一首歌，一檐的雨，还是从一幅画开始的，我已分不清了”。
“卿卿，折得一枝春欲放，当北苑堂前两株海棠开得烂漫到难管难收，挨挨挤挤时，便是从你手中折得那朵海棠开始的”。
女郎折得殷勤看，当混着雨水清新的海棠更是让人闻之欲喜时，我便不禁弯了一朵横斜低低的海棠轻嗅，是的呀，就是从那一朵徒要教郎比并看的女儿棠开始的。
就是那一朵女儿棠，就是那一朵海棠！
（全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