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做真人”放另类
书名:成败人生路 作者:书呆子 本章字数:11666字 发布时间:2024-03-04

 

第六十章  “不做真人”放另类

公司沉浸在轻松的气氛中,家里却传来不轻松的消息:大队秦会计死了一个儿子,向玲和她妈追索债务,凤莲急火攻心,病倒在床上。向河渠将情况报告给闻老板。其实不用报告,接电话时闻老板就在旁边。他什么也没说,从抽屉里取出四百块,又拿出付款凭证,向河渠办了手续,取了钱,急急忙忙赶回了家。

凤莲带泪诉说了事情的经过,着重诉说了大嫂在她病倒在床上时还敲门,见她不开门,就隔窗要她起来去借钱还债。说从今以后她们母女再有争吵的事情发生,不但她不会调解,也不许向河渠介入。向河渠说他先去秦家,有话回来再说。

向河渠赶到秦家,行了礼,见到秦会计,一番节哀顺变的例行话说完后,取出从公司带回的钱递给秦会计说:“对不起,打工到今老板没钱,也一直没发工资,听说了消息,只给了这么多。”秦会计不收,说:“你我不直接发生关系,你不少我的钱,要还也是还给梁金德。”向河渠说:“这么一点点,说还债实在也说不出口,就作为我的人情,请收下。”秦会计还是不收,向河渠再次行礼后,将钱放在桌上,匆匆而回。

向河渠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梁家。梁金德不在,向玲母女在。向河渠将去秦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后将公司的电话写给向玲,说:“有事找我,不要找凤莲。欠债的事与她无关,哪怕是犯罪也不株连家属。大嫂,你逼病人起来借钱有点过分了吧?”

蒋淑珍说:“我不是----”向河渠打断她的话说:“你不用解释,我知道。我说过少钱全无理,我少钱没理可说,怎么对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去打扰我的家人。债我会还清的,但得等我有了钱。没钱再怎么逼,也没用。”

回家后向河渠说了去秦、梁两家的经过,然后劝慰凤莲说:“我惹的祸倒让你受了许多气,很是对不起。你呢,也要学学我,听见了别往心里去,作气伤身伤的是自己的身体,何苦呢?不作气,吵闹叫嚷甚至辱骂,我都当成噪音,当成驴叫狗吵。驴叫狗吵你也生气吗?

今后人来找你,你叫他们来找我,我写几张电话号码和地址在这儿,来了就给他们。借钱是办厂的不是安家的,与你没关,谁借钱找谁去。借钱时跟你说了吗?没说,没说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这样回他们。你还可以让他们起诉来告我。怎么回都可以,就是别生气。”

在说到大嫂行为时,向河渠说:“她是个忠厚没用的人,来也是没法,家里人叫她来,她不来能行吗?别计较她。”

凤莲说:“她可以来,但不该那么逼,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不去计较她,也不会象以前那样同情她,太伤人的心了。”

向河渠没法再说什么,因为凤莲的话是对的。凤莲说:“我知道你总记着你许的愿,你许的愿已经还了,不欠她什么了。她同玲儿这个家怎么处,与你无关。再说玲儿眼中你只是个穷得还不起债的少债的人,不再是什么叔叔了。别说你没有必要,就是有,你也没能力关照了。”向河渠说:“你说得对,听你的。”

十一月二十八日,闻昕宏宣布自即日起执行他制定的定额。工人工资由向河渠承担,以定额定工资,由完成多少定额计算总工资。向河渠在会上说他赞成以产定工资的政策,但定额的制定应在老板的指导下通过实践来制定。刚才宣布的定额,他没有经过实践,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因此不敢接受。

老板一听认为向河渠自恃有技术,瞧不起他,大发雷霆,立即宣布撤消向河渠的职务,断他的生活用电。任命马龙生担任车间主任。后经宋娇梅、刘维海的劝解,总算继续让他用电,但另装电表,限每天一度之外,费用自己承担。职务没了却是真的,他又成了操作工。

一件意外的小事让向河渠又被任命为“官员”。事情是这样的:向河渠奉命去市里买东西,从一个十字路口经过时好象听得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停下来,因为这儿没熟人。谁知回来再从十字路口过时,竟然又听到一声“向河渠”。这一回听清楚了,他连忙下车寻找,只见一对老年夫妻向他走来,并带有惊喜的口吻说:“真是你呀,河渠。”近视眼的向河渠凭声音和外形也连看带听地弄清楚了,来者竟是他小学时的老师张老师和师母、沿江医院的原妇产科医生李医生。

“张老师,第一次经过时竟没听清您在喊我,真该打。李先生(沿江地区习惯上称医生为先生),你俩怎么会在这儿的?”向河渠撑好车,热情地握住老师的手问。

“你忘了浩儿现在在热电厂当厂长啊,当年还好了你写信帮了忙呢。”张老师高兴地说。李先生也接下来说:“我们还几次说到你呢,浩儿说你还有两位同学在这个厂。你现在在哪儿?怎么不去看望老同学的?”

向河渠手一指西边那所院子告诉老师,他就在那儿打工。因为这些年一直在困境中挣扎,不好意思去见老同学。欢迎老师去他那儿看看。

张老师说:“今天出来时间长了,也有点累,下次来吧。我们是沿江和这儿两头住,常来走走。有什么困难要是浩儿能帮到忙的话,来找他,别客气。”向河渠连声答应,同老师握手道别,直看着老师夫妇拐过弯,不见了身影,才上车回厂。

为耽误了十几分钟解疑,也是闲聊,向河渠回车间后边干活儿边讲了刚才跟老师的邂后,被走进来的闻昕宏听到对他有用的东西。忙问:“你认识热电厂张厂长?”

向河渠说:“他是我老师的儿子,现在见了是不是认识,也说不清。”闻昕宏说:“现在的晒酶对质量有影响,早想改为热风烘干,只是我们的用汽量小,曾托人申请过,他们不愿干。难得你有这层关系,就由你负责怎么样?”

向河渠说:“我想可以吧,即使不是张浩当厂长,我的两位同学一位当工程师,一位当工会主 席,不会有多大困难吧。”

闻昕宏说:“你怎么不早说?”向河渠笑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要热风干燥?”闻昕宏说:“还亏你有技术,就没想到这一点?”向河渠说:“工艺上写有‘在40。C以下热风吹干’,要我想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为什么要去想?”

闻昕宏说:“行啦,行啦,你来当办公室主任吧,负责接热电厂的蒸汽、生产统计和工人的招聘。”

向河渠说:“那可不行,大宋主任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给我?我不要当什么主任,你交代什么任务,我去完成,完成后还来车间上班,省得上上下下的麻烦。”

闻昕宏说:“大宋还当她的会计,办公室主任她担了个虚名,能做什么事?还是你来当,你办事干练,就象当年毛主 席对华 国 锋说的你办事我放心,就这样说定了。”就这样,从2002年元月5日起向河渠又当上了办公室主任。

向河渠的突然来访,让陈星祥、缪青山很感意外,等到听说了来意,又都哈哈大笑起来。缪青山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的师弟现在是厂长,不找他来找我俩?”

向河渠说:“两天前在路上碰到老师,知道浩儿当了厂长。要是因为他是老师的儿子我去找他,会让他怎么想?”

陈星祥说:“说的也是,让人觉得收人情的来了。这样,青山,厂里好几个老干部都知道向河渠同你的关系比一般亲兄弟还要好,你和河渠去找孟科长接这个业务。孟科长只知道你与河渠的关系,业务自然会接。向厂长汇报时也只会说你俩的关系。

本来就是个可接可不接的业务,孟科长接了厂长自然会批,一听说你的名字,更会明白你的用心,一举两得。怎么样?”缪青山说:“还是你老奸巨滑,依你就是。”

向河渠说:“要是跟同学们说星祥老奸巨滑,谁也不会信。”陈星祥说:“听他嚼蛆,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听两位老同学诉说热电厂的状况,让向河渠惊讶不已。这么一个大厂,身为工程师的陈星祥月工资才360块,而工会主 席、建厂元老缪青山也不足400。星祥说要不是他那个工程师的招牌借给两家建筑队用,一个月额外弄他个千把块,真不知家如何维持。

缪青山说他就惨了,没有额外收入,又不象星祥有职称,一个做工会工作的,离了这儿想找个地方打工都难,只好捱着。还好,孩子们都成家了,没了负担,毕竟是双职工,能凑合着混。再混几年退了休,退休的工资要比在职的高多了,日子会好过些。

陈星祥说:“河渠,你说在职时的收入还没退休后的高,这叫什么事啊。”向河渠说:“张浩的这个厂长不好当啊。青山,这件事还是你出面做得对,让他少听点闲话。今天你先去说说,明天我来办手续。”

陈星祥说:“这就要走呀,等一会我们下了班,喝两口嘛。”向河渠说:“你俩请我,就拿那两个钱,省着点吧;我请你俩,等我回去问老板要。我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发工资呢,充大爷兜里可没钱。”缪青山问:“张浩那儿你不去一下?”向河渠说:“等手续办好以后再去吧。”

前面已说过了,闻昕宏的生化公司与林梓建筑站的仓库是在一个大院里的,建筑站平常就一个老头看守,没人换班的。老头姓查,是老板的亲戚,过去曾在村里当支书,老了退下来了,被老板委派来看仓库。跟向河渠很是谈得来,没多少时间,老头称向河渠为小向,向河渠则叫老头为老书 记。老书 记与闻昕宏在一个大院里已十年以上,闻昕宏的情况了解得很多,没事时两人常闲聊,尤其是夏秋纳凉的晚上,两人能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蒲扇聊上一两个小时的。通过聊天,向河渠对闻昕宏和所谓的生化公司有了更多的了解。

据老书 记说闻恺是闻昕宏从本村一家困难户收养的。他有儿子为什么要收养这么个女儿?有人说闻恺就是他的亲生。向河渠仔细观察过这对父女,无论从相貌、性格、语音哪方面都找不出亲父女的特征,不过从闻昕宏的为人来看说是怜悯贫苦,又不太象,但对女儿倒是有些慈父的模样。

说闻昕宏夫妇不和,也没说出过子午卯酉来;说大宋是闻昕宏的情 人,观颜察色的确有些象,办公室主任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事可干?说会计就更可笑了,从没见过什么正规的帐本儿,在胰酶出正品前又有什么帐可记的?干脆就是弄个名目白养着。不是情 人,养个没事干的年轻女人干什么?当然了,人家是老板,人家愿意,你管得着吗?

宋娇梅从年龄看,也只二十二三岁,不超过二十五岁吧,不叫小宋叫大宋。怎么叫大宋的,不知道。留给向河渠印象深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说的一段笑话。

说事情发生在她所在村里。有户人家苦于自家多年来既没喜事也没丧事,只是往人家送人情却收不回一个子儿来。居然突发奇想请亲友们吃饭,用的名目是给羊洗三。

众人都笑弯了腰,闻恺甚至笑出泪来,只有向河渠没笑,他不懂什么叫洗三。听闻昕宏解释说洗三本是小孩子出生后第三天的仪式。向河渠说:“就是我们那儿的烧三朝经。不过烧三朝经,只有娘家人来,其他亲友是不请的。”

闻昕宏说:“十里不同俗嘛,沿江到这儿六七十里,当然风俗不一样。可笑的是这一家不是生小孩,而是生小羊也要请客,就变成一个笑话了。”

向河渠虽然弄明白了,却笑不出来。这件事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人情来往已经泛滥成灾,成了人们经济上的一个沉重的负担。现在人们事无大小,只要有个由头就摆酒请客,大收人情。细算下来,一年的人情开支竟比吃穿费用还要多。

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是个平民,还是个穷困的平民,连议论也不敢发。怕说了被人们讥笑自己送不起。自己能做的只是自家有事不请人,人家有事都去送。比如母亲十周年的祭祀,不张扬不敲打,扎个库,请和尚念念经,除两个女儿家和紧邻的二嫂、妹妹夫妇,其余的远亲近邻一家不动,来者辞回,辞不了的也只有东西隔壁的夏家姜家而已。

向河渠的观点是: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人与人之间的礼尚往来是必须的、应当的,但应分事情大小、关系亲疏。结婚大喜事、死人的丧事,关系即使疏远,但有来往的,往贺、去祭,在情在礼;生个孩子,近亲紧邻前来祝贺也属正常,但没有必要大摆酒席广收人情。至于死者的七数、周年,生者的生日、孩子的升学、官职的晋升,只能限于要好亲友了。

其实这不仅是向河渠的观点,他父母就从没搞过生日宴会,到生日那天,多一两个菜,吃顿面条,只是那第一碗是给过生日的这个人的,生日就这样过去了。他岳母九十三岁才去世,一直主张生日要瞒着过。说是你瞒着过生日,阎王爷不记得你多大;你张扬着过,是在提醒阎王爷,此人距勾他的阎王簿、派无常鬼去捉,又近了一年。想早点死才张扬着过生日呢。瞧瞧老人这话说的。影响到向、童两家子女凡遇生日也都瞒着过了,倒不是怕阎王爷掂记,而是形成了习惯。

听了宋娇梅的笑话,向河渠还以《听为羊“洗三”笑话有感》为题写诗说:

    家养母羊生小羊,生羊三日庆洗三。竟邀亲友同庆贺,闻言笑得腰儿弯。

    说是请君且莫笑,听我把话说端详。如今人情名目多,事无大小请柬传。

    一年收入小半送,只送不收冤不冤?来而不往非礼也,有往无来可应当?

    身有同感笑不出,人情确是大负担。何时能革陋俗命,致令世人尽开颜?

话扯远了,回归本题,再说向河渠跟老书 记的聊天。老书 记告诉向河渠:“闻昕宏这儿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从没正儿八经地给谁开过工资。工人一批批地来,一批批地走,人数多得没法统计。其中有文化有职称的工程师七八个,一个还是高级工程师,可是凡来的呆不了多长时间又都陆续走了,葛工是最后一个。原因就在于老板只给空头支票不给钱。

当然他的理由也难说不对,他说‘每个人的报酬只能是贡献的一部分,你做的事还没产生效益,到哪儿拿钱给你?我当老板的投入那么多还不曾有效益,你不过花了点时间、动了点脑筋,就想拿钱,可能吗?’

可人家不听,说不给钱我认倒楣,不干了,总可以了罢。你猜闻昕宏怎么回答?”

向河渠接口说:“找两条腿的狗费事,找两条腿的人还不有的是,中国有十三亿人口呢,还在乎你一个?”老书 记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向河渠说:“我亲耳听到他在跟一个要钱的工人说的,也知道你说的情况,我还做过他的工作。”于是将跟闻昕宏谈话经过说了一遍,除那两首诗外,连同闻昕宏要他顶替葛工的事也说了。

老书 记更惊讶了,说:“既已知道了,还留在这儿不走?”向河渠说:“他承认我成功了会给钱的。”老书 记说:“现在不是已经成功了吗?”向河渠说:“他说手头紧,还要过一段时间,等卖几批后一定给。”老书 记说:“这些年没有产品可以生产也确实难为他了。要不是你有些本事把生产技术鼓捣出来,他还没有翻身的指望呢。要是再不给钱,也就不是个人了。”

腊月二十八公司放假,闻昕宏拿出五百块给向河渠,说年关要钱的人多,手头实在太紧,先对付着过个年,等过了年再慢慢地想办法。向河渠从困难中经过了多少回,深知老板还处在困境中,自然能理解,也就没说什么,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

正收拾问,猛听得后面吵了起来,开窗一听,是马龙生在跟老板吵。听片言只语,是在要工资。

向河渠带上门向后走去。走近些,只见那边马、闻两人都被其他人拖着,拉住马龙生的有老书 记和刘维海,拉住老板的有宋娇梅和二小。看样子两人还在竭力要往一起凑,要是没人拉劝,一定会打起来。

走近时,只听得宋娇梅在劝闻昕宏少说几句,并一个推,一个拉地进了办公室;这边查、刘二位则拉着小马向东走来。闻昕宏说了些什么,没听见,马龙生的狠话却说得让人毛骨耸然:“老子为你卖命二十个月,你狗入的敢不给钱,老子让你家五柱朝天,不得安生。”

看马龙生身高力大、年轻气壮,听他诉说往事,就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汉子。据说有一回从新疆回来,遇上劫匪,他伏在火车座前小桌上装睡。一匪徒推推他说:“快醒醒,拿钱来。”他手肘轻轻移了移,露出肘下刀尖来,仍装睡说:“闹什么闹,老子困死啦。”那匪徒居然让过了他,再去找别人收钱。

这故事闻昕宏也听马龙生讲过,仍然敢不结工资,并不顾两个女人的推拉,要往马龙生身边凑,象在表明不怕打一场。真不知这位老板是怎么想的?

向河渠倒是担心两人要是真的打起来,说不定双方都会受伤,同时也不利于事情的解决。因而将马龙生拉到他的宿舍,以张三比李四进行了一番劝解,说明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最终还是要通过商谈来解决。虽说没能让小马心悦诚服,却也表示过一天再说。

在公司向河渠劝解马龙生是站在第三者立场上化解正激化的矛盾,没想到回家后却要经历债主的过激行动。这一天他到家后听凤莲气愤地说了顾荣华当天登门要债辱骂的过程,叫向河渠到家后一定要到顾家去一趟。正在家休养的馨兰说去时随便顾家说什么,都不要针锋相对,避免冲突。向河渠说他会有分寸的。

馨兰在娘家休养已有一段时间了。她农历八月初八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宝贝,取名叫文睿。她的公婆是做馓子、饼干、桃酥类茶食的,很忙。凤莲去看望女儿时,发现她很瘦,这与常规现象相比,很是反常。一问之下,才知道公婆因为忙,餐饮安排不合理,吃了容易便秘,大便很困难,就不敢吃多少。

凤莲非常心疼,就接回家来调养。公婆家也曾来接过,凤莲不说原因,只是不让接,加之馨兰也不想回,而毛锋要到除夕才能到家,因而一直没走。顾荣华来时她在床上休息,并没有起床。

她对顾荣华也挺反感的,因为顾荣华曾拦在路上要她承担还债义务。说是向河渠所借款中有一部分是供她上学的费用,而且父债子还也是天经地义的。

馨兰对顾荣华说:首先她上学的费用是来自姑姑、姐姐的支持和家庭农田收入,父亲的借款全额用到厂里,帐上是有反映的;其次,父债子还,她已查过了法律,没有法律依据,尤其是这种不是用于家庭的借款;第三,即使她有能力承担,也必须出自父亲的交代,而不是外人的指令,更何况她参加工作时间短,不具备还债的能力。

顾荣华说她象她爸一样会搅。馨兰说她不知道说的哪一点不合理合法,倒要请顾伯伯指教。因为从小她爸就教育她,可以允许别人说狡犟理,但自己坚决不说。她今天说的三点有哪一点是狡犟理呢?顾荣华无话可说。

向河渠晚饭后来到顾家,巧的是又碰上吴锦华夫妇也在顾家。顾荣华让坐,向河渠说:“坐就不用客气了,我是来向你汇报的。今年又没能拿到工资,原因是产品刚达标,公司经济十分艰难,为结帐一事,车间主任今天几乎跟老板打起来,也没拿到钱,实在没办法。”

顾荣华说:“象这样你猴年马月能还清债?”向河渠说:“吴锦华不是外人,说了也没事。你在拉家具不给成本费时我就说过,不搞项目,只凭打工挣点钱还债是很困难的。不说我给私人老板打工还没拿到钱,就说陈星祥你认识的,原在大闸纸厂当付厂长,后调到热电厂当总工程师,单位效益不好,一个月还拿不到四百块,我,一个二号老头能挣多少钱?”

顾荣华说:“老话不用提了,家具你再搞就是,同意你用赚的钱还债好了。”

向河渠说:“弄不起来了。模具多年不用,粘在一起,撕不开,得重买,连原辅材料没有四五万,启动不了。”

顾荣华说:“向亲友借呀,你的人缘非常好,还愁借不到?”向河渠说:“是借不到。搞家具是最后一次借款,结果是借来就没去还,谁还愿再借?”他列举了所借亲友的名单、数额后说:“还能向谁借呢?为还你那个两万四,梁金德帮借贷款还给你了,谁知常州的货款没要到,债也没还上,侄女差不多不认我这个叔叔了,谁还敢再借?”

顾荣华说:“让你的女儿帮你分担分担嘛。”向河渠说:“不是用于家庭生活开支的,她们没有这个义务,同时她们有各自的老的小的,也没这个能力。”

顾荣华火了说:“这不行那不行,这债你是还还是不还?”

向河渠说:“我尽我的能力挣钱还债,错了吗?”

顾荣华说:“象这样今年五百明年八百的,一百年也还不清啊。”向河渠说:“我尽力。”

顾荣华高声说:“不行,倾家荡产你也得还。”向河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荣华说:“家具项目我事前给了你可行性分析报告,说清赚的钱除应付家庭开支外,先还你的债,才卖了三套你就断了我的还债路,使我借钱搞的项目血本无归,只好去打工。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有没有责任?”顾荣华腾地站起来,手指向河渠喝道:“你-----”

向河渠冷笑道:“自94年你要我顶你的名去投资,背上这阎王债,一步步陷到今天的绝境,我生不如死。来吧,给我一家伙,今天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吴锦华连忙过来劝解说:“老向,看你说到哪儿去了?”向河渠说:“你问问老顾他今天去逼债除了骂人外还说了些什么?说是不还清债务,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我欠债,当然该我死。”

顾荣华说:“笑话,我要的是钱,要你的命干什么?”吴锦华说:“都是气话,别当真,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吧,回去吧。”说罢就推着向河渠出门,来到大路上,说:“慢走,不送。”

除夕早上,向河渠夫妇刚起床,昨天过来的大女儿夫妇和馨兰都还在床上,就听得路东头传来人声,其中有顾荣华的高喉咙大嗓门的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向河渠知道是逼债的来了,忙嘱咐孩子们,叫他们别起来,别参与。话刚说完,顾荣华已经在高喊着:“向河渠,你给我出来。”

向河渠出门一看,嗬,一家三口都到了,还拉着板车,看架势是来倾家荡产啊。随即说:“是老顾啊,这么早到哪儿去?”

说话间,东边的姜建成夫妇、姜建林、姜建国,还有二嫂姜桂兰都到了,辛兰婆媳闻声也走了过来。顾荣华问:“债你到底还不还?”向河渠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说不还了?今年不刚还了一笔吗?”

顾荣华说:“你少我八九万,今年才还五百,也叫还债?”

向河渠说:“我已跟你说过了,老板只给我这么多,他发不起工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顾荣华说:“那不行,倾家荡产也得给钱。”向河渠说:“倾家荡产,我也没家产啊,就这几间破房子也不值什么钱。”

顾荣华说:“不给钱就对不起了,端锅摘门搬家具也要抵钱。”说罢一家三口就动起手来,姜兰英端锅,顾荣华摘大门,顾晓峰摘房门,各奔各的目标。

童凤莲与姜兰英夺锅,向河渠冷眼观看,展照俊忍不住冲出来夺锅,姜兰英趁势躺倒在地,大叫说:“打人啦,打人啦,我被打伤啦。”顾荣华刚摘下一扇大门,劈手揪住展照俊,举手抽来,并骂道:“小畜生,你敢打人?”没料到中间伸出一手,打在来人手上,来人是周兵。

夏振林连忙大声叫道:“都不要乱,我看得清清楚楚,展照俊两手抓的是锅,没有打人。你怎么倒下的你自己清楚。”周兵说:“都给我停下,谁敢再动手别怪我不客气。照候,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别添乱。老顾都是熟人熟事的,你这一手弄的可不漂亮。”

顾荣华说:“你说什么?”周兵说:“我是个粗人,来得爽,不管什么人,除非是法院、公安局的,其他人敢到我五队来行蛮,不行!要是让你拿走一根草棒,除非五队没人了。”

“快把衣服穿上,别冻着了。”金桂芝抱着球裤、羊毛衫对夏振林说。原来夏振林闻讯来不及穿衣服下床就来了。他边套球裤边说:“端锅摘门只在电影里见过,听说解放前地主也这样对待穷人,今天可亲眼见到了,新鲜。”

顾荣华说:“欠债不还还有理了?”夏振林说:“我们不管你们是是非非的事,只管不可以端锅摘门拉家具。有事两人说不通,找政府、上法庭,那是你们的事。外头人进五队动粗,只怕跑错了地方,尤其是向家。”

顾荣华问:“难道债不要了?”姜建成说:“老顾,听我说几句。河渠哥少你的钱是事实,至于怎么少得起来的,五队的人大多数都懂,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捱。”

顾荣华不满地问:“什么意思?”姜建成说:“没有意思,反正少你的钱就是了。我和建林、振林是到处打工的,走南闯北的也见过人家要债的,就没见过端锅摘门的,传出去多难听,你们可是老同学。听说河渠哥帮你的忙帮得可不小,也要记记前情呢。”

姜建林说:“建成说得对,你们两个是从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兄弟,闹到这一步,可好说不好听啊。向河渠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赖债不还的人?别处的人知不知道,我们不懂,五队老老少少可都懂啊。他咋走到这一步的,你我,还有大家都是熟人,就不必说了。记前情,建成说得对,记前情,大家都记记前情。”

姜建成说:“河渠哥,不管什么原因你有条子在人家手里,少人家钱是事实,给个痛快话,几年还清?”向河渠说:“没把握的话我不能瞎说,起码得十年。”

顾荣华说:“不行,最多三年。”向河渠说:“每年三万,我弄不到,你拆房子吧,一了百了。”

顾荣华又火了,说:“你想好事,拆房子也只能卖多少算多少,想一了百了,没门儿。”

向河渠悲愤地说:“在你几年前说拆房子也要抵债时我就预备这一天了,那时候就准备房子被拆后到北方逃生去,只是放不下小女儿没成家。现在不怕了,你拆吧。拆掉房子我就不回来了。想不到我向河渠竟会有这一天,老天!”

周兵说:“五队人家拆房子抵债,不让人笑掉大牙?政府也不肯啊。放心吧,白毛女那是电影,也是解放前。”夏振林说:“不可能的,要债归要债,端锅摘门还行不通,怎么可能拆房子?我说老顾,现实一点儿,你让他一年还三万,拿什么还?答应了也是白答应。”

姜建成说:“对呀,答应了也是白答应,白答应---,”他猛地一醒神儿说,“这样,河渠哥,老顾,大家记记前情,让让步。你俩的差距呢,七年,一人让一半,三年半,对,就以六年半为期。”

顾荣华说:“不行。”姜建成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一家三口,真要动武,你以为向大哥拼不过你们?他是存心不抵抗,让你倾他的家荡他的产抵债呢。不然你再加几个也拼不过他。假如不是熟人,你以为你一家三口的端锅摘门在五队就这么平安无事?”

顾荣华反感地说:“谁还敢挨我们?”姜建成说:“有什么不敢的?只要敢揪五队的人,五队的人就敢跟他揪。李腾达那么大的势力,五队的人怕过了?为拾草,要不是河渠哥拦着,郑支书不挨周大哥的打?五队,尤其是东边半个队从来就是一条心。你是熟人,大家不好意思,换换个人,最起码那拖车得抬着走。这样再让你半年,不听的话,我们随便,反正河渠哥的十年也不等于无理。”

周兵说:“换了我还就不还了,能咋的?”周美玉骂道:“瞎说。”

顾荣华说:“到期还不清怎么说?”姜建成说:“有什么怎么说的,告状呗。反正一草一木不能动,不能动武。”夏振林说:“法庭怎么判怎么办,我们只看不动嘴。”

顾荣华问:“向河渠,你怎么说?”向河渠自然明白大家的意思,也知道是给个台阶让顾荣华下,于是说:“我没什么好说的,就听建成的。”

顾荣华说:“写张字据给我。”姜建成说:“有这么多的人在场,还怕他赖吗?走,走,别耽误了给祖宗烧纸叩头。”

男人们唇枪舌战的当口里,妇女们也没闲着。辛兰将展照俊拖离了现场,送到振军家中,说:“你不该出来的,添什么乱。这点子事还怕你丈人弄不下来?”

姜桂兰、曹巧美、金桂芝则围着姜兰英,首先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巧美说:“砻糠里榨不出油来,别诈啦。”桂芝说:“你们到场我们也到了,一举一动都看见了,谎话没人信的。”

姜桂兰说:“大妹子,不是我说你,当女人的要学会拦住男人做笨事呢。不是说妻贤夫祸少吗?今天真不该来。你家老顾要我弟弟顶名投资,弟弟回来说时我是知道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反正五队的人都知道。

这债真冤呢?你知道吗,为还你家的债,我家还贴进去两万呢。”

姜兰英说:“你说什么?”姜桂兰说:“为还你家的债我家贴进两万,不信你回去算算,要是到今天一分不还,连本带利是多少?会不会只有八万七?还了不少啦,再逼会出事的。”

护送照俊回来的辛兰说:“也只有河渠哥会做这笨事,换了我家林生,说是为朋友的儿子的前途顶名投资,想也别想。

林生两天前说到这事时还说呢,也就是你家老顾踏到门上骂时说好人难做呢。经过此事河渠哥该长长记性了,同时也告诉世上的人,心不要太好。这世道真的好人难做呀。”

巧美说:“你应该看得出来,从五队拿一根草棒走都不可能,回去吧,早点回去,中午还要烧经呢。”

姜桂兰说:“巧美说得对,走吧,走吧。”然后就有拉有推地送姜兰英往回走,巧美则顺手拉起拖车,几个人一直送姜兰英到村东头,才将拖车交给了姜兰英。

女人们送走了姜兰英,男人这头也接近了尾声。姜建成推着顾荣华往门外走去。姜建林说:“先到我那儿歇歇脚,茶没有,酒有,我们边喝边聊聊,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周兵则不声不响地当顾荣华的面从门外扶起那扇已被摘下的大门,双手捧回屋内,再装上,没跟顾荣华再答言;夏振林也只站在屋内说了声:“不送。”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而向、顾之间的关系也由此进入一个新阶段,就象他在诗里所写的那样:

   端锅摘门见过,电影、舞台戏。如说在、今年除夕,人会以为梦呓。谁知道、事情真有,舞台放在我家里。是故友全家,演出没带面具。

   没钱还债,端锅摘门,有啥不可以?猛一听、欠债还钱,真的天经地义。有钱还、拿来就是,没钱还、用物相抵。浑不管、其中根由,祸从哪起?

    “都不许动!”乡邻断喝,“有理告状去!”暴 行止,议论不已:“债的由来,还欠原因,谁都有底。”“想想当初,八年抗争,是谁鼎力硬支撑?难关过,情谊就不记?”“在咱五队,拿根草棒都不许,家家都是兄弟。”

    乌云驱散,阳光普照,喜春回大地。只可惜老顾步步逼,往日情谊、历来努力,尽被毁灭。也怪自己,过重情面,总是忍让铸大错,只落得后悔也无益。经此愿他醒悟,设身处地,将心比比。

噢,不是诗,是词,题目叫《莺啼序.顾荣华端锅摘门记》。日记写的这一天是2002年2月11日,农历辛已年除夕。

顾荣华前脚刚走,振华振军两对夫妇就陪同照俊走了过来。振华说:“叔叔,我们想过来,妈不让。”此时慧兰、馨兰也早已走出房门。慧兰说:“我妈说这是上一代的事,与我们小辈无关,也不让我们出来呢。”

文浩说:“那老头好凶哦,还要打我爸呢。那个爷爷伸手一挡,咦——,那个爷爷呢?”殷成惠笑着说:“他回家了,不是爷爷是舅舅。”文浩说:“才不是呢,舅舅咋这么老?”稚气的问话引得众人都笑了。

向河渠说:“你妈说得对,上一代的事儿上一代去解决,照俊不听招呼可不对。”殷成惠说:“你丈人说得在理,你掺合进去了,他就会找碴子把你拉进还债圈子的。你们聊,我可要回家忙去了。”

振华说:“叔,你们之间的债务纠纷恐怕不能按常理考虑。以你名义投资这个因素应当考虑进去。不是你无理而是他背信弃义。”向河渠说:“你说得有道理。他今天的表现太令人意外了,别说是对朋友,就是对陌生人也不可以这么做哇。我妈说过阎王菩萨让你投个人,你就要做个人,不要把人做掉了。他呢,就是把人做掉了。也就怨不得我了,我会把他排除在我的交际圈外,作另类人物对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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