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8月20日
晚学习的时候,小屌李明民过来通知黑皮焦亏明天出工的时候要把我留下来,并且说这是T对付的命令。
黑皮焦亏虽然并不愿意把我留下来,他一直想着用大田里的活儿折磨我,但是,他没有那个胆量抗拒着T对付的命令,只好很无奈地答应了小鸟李明民。
接下来,小屌李明民要我跟他一道去熟悉一下明天要做的事情。
来到宣教室,小屌李明民首先为我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
我被小屌李明民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怔怔地看着小屌李明民。
“你知道吗?你的勤杂犯申报表早就填好了,只要经大队管教股一批,你就可以值班了。T对付极力推你,W队长不同意。如果W队长同意了,三夏结束你就脱离大组了。是不是你家的路子没有走到W队长那里呀?最近你们组又有人向干部反映说你思想不稳定,有逃跑的倾向。这样一来,T对付也不敢极力坚持自己的意见了,看来呀,你在大组有的时间蹲了。你想想,组里反映你有逃跑思想,哪个干部还敢用你呀?勤杂犯一天到晚没有人看着,你要是脚底下抹油溜掉了,中队就会有大麻烦了。黄毛到现在还没有抓住呢。”小屌李明民十分不解地看着我说。
我相信小屌李明民的话,因为他是这个中队的宣教员,与干部接触的机会比其他值班犯人多得多,再加上他这个宣教员的差使特殊,干部那儿的许多事情他都能知道一些底细。至于他说家里的路子没有走到,这也只是他的猜疑。我很清楚家里不会来与我活动什么门路,因为从来到这个地方到现在,只有姥姥来过一次。从姥姥回去到现在,家里没有一纸消息。T对付推我,可能是因为T对付十分欣赏我的缘故吧。不管我肚子里的墨水有多少,但在这个中队,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有谁比我喝的墨水多,这样一来,我在这个中队也可以说是一个“人才”了。W队长为什么不同意向大队申报我的勤杂职位,我想不明白。至于是谁到干部那儿害我说我有逃跑的思想,我能想得出。在这个小组,我与任何一个组员都没有什么过结,除了两个组长与我不快活,再也没有任何人与我有什么疙瘩。两个组长中间,翟贤是一个粗汉子,手狠,但没什么心眼儿,做不出这样阴险的事情。劳改队这个地方,干部对犯人反映的某某思想不稳定这样的问题,采取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这次有人这样向干部反映我有逃跑思想,真的把我给害苦了!
“劳改队这个地方,知道厉害了吧!什么人你都得罪不起,你能知道是谁会在干部面前这样踩你吗?你是想不到也猜不出的,我在这个地方呆好几年了,这些事儿还没有想透呢。现在这个时候,连我也不敢相信你没有逃跑思想了。劳改队这个地方,你能相信谁呀?就是平时跟你看起来最好的人也都靠不住!”小屌李明民有些埋怨我似的说,“劳改队这个地方,你也蹲大半年了,什么事情也都该蹲得明白了,能与别人聊的心事儿也不要与别人聊,更不用说那些不能聊的心事了,那就更不能与别人透出一丝一毫来。”
小屌李明民的这句话好像是在怪罪我把自己的逃跑思想告诉了别人一样,我也根本没有这样的思想呀!同时,从我们出工之后到现在,也没有哪个人愿意跟我说些贴心的话了。话又说过来了,我也比较注意这一点,投改以来,我从未向任何人真实地坦露过自己的心迹,不是我很聪明,自打进入看守所,我就知道我的真实心迹很少有人会懂。再说了,来到这个大院的第一眼就让我很深地知道了这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别说我没有什么逃跑思想,即使有,我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今天得知有人这样害我,尽管我知道这纯属阴险的捏造,但它已经给我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后果。
“既然已经有人这样在干部面前踩你,你就要设法向干部证明这是害你的鬼话。”小屌李明民向我出主意说,“要是你处理不好这件事儿,要想得到干部的照顾是不可能的,那就要在大组里趴到刑满了。”
事情竟然如此的严重!我怔怔地盯着小屌李明民,心里巴不得马上就能揪出是谁在这样害我,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虽然我怀疑黑皮焦亏,但我没有证据。
“办法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我给你透这个口信,只是让你慢慢考虑,时间还有的是,你就慢慢想着该怎样向干部证明别人说你有逃跑思想是在害你。”小屌李明民挠了一下头,看着我说,“你就慢慢想吧,咱们现在看看明天都需要做哪些事情。”说着,他开始翻桌子上的东西。
此时,我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考虑明天该帮小屌李明民做些什么,一门心思全在小屌李明民刚才的那些话上,虽然我口头上答应着他,但我一点儿也没能听清他都讲了些什么。
人心真是一种险恶的东西。凶残的动作易防,险恶的人心难防啊!我们吃亏往往不是吃亏在别人凶残的动作行为上,而是吃亏在险恶的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