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浅终于如愿与宫念一同吃了饭,且她发现他也不再躲着她了,只要寻他便能在他书房看到人。
只是每次前去,总还有旁的男子在场。他们也不避讳她,甚至不许她走。
她便听见他的夫君总是问一些很是私人的问题,比如:年方几何、有无通房妾室、喜好什么、对未来夫人有何期许等等。
初初还挺新奇,看着他为宫祺择婿。
只是每次若男子回答有什么擅长之物,或是诗书礼乐,或是刀枪剑戟,总免不了让她品鉴一番,回回如此,她都不爱往他书房去了。
概是因为文的也便罢了,顶多听听看看,末了再说几句就算交差;可若是武的,却一定要在院里比划一番,完了还总让她上去切磋切磋。
可她不去了,他又偏让人来请她。
念着那傻丫头好歹叫自己一声嫂嫂,她便耐着性子替她把把关。
不过看来看去倒真让她看出了端倪。
这些男子无一不是才华横溢,文武双全。不过皆喜穿白,相貌斯文秀气,谈吐大方有礼。
宁浅看着分外认真,甚至还时不时看她一眼,着人在一旁记录的宫念,没忍住开了口:“夫君想与人共侍一妻?”
“咳咳咳咳咳”
宫念无言看她,其他两人便不似这般淡定了。
那正舞剑的白衣男子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了,好在及时剑尖朝下,借力站稳了身子。他同旁边拿着纸停笔的男子面面相觑,然后见宫念挥了挥手,便退下了。
宁浅丝毫没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惊人之语,她接着道:“若是如此,阿念可要白费心思了。你瞧他们同你如此想像,珠玉在前,我哪里还看得到他们。”
“莫不是我太缠人了?若阿念觉得我烦,我便忍着不来见你。你也不要拿旁人来应付我,我既瞧见了你,眼里便装不下别人了。”
说完宁浅也不等他回话,转身便走,徒留宫念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
“主子,剩下的人还见么?”拱门墙后露出一个脑袋,天一看着宫念如是道。
“不必了。”
“那记录的这些?”
“扔了…罢了,给我吧。”
顿了顿,他又道:“去将公主请来。”
于是这天宁浅自己吃了午饭,下午见到了宫祺,还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弟妹,怎的这般冷漠,说起来你还得称我一声大哥呢。”
宁浅斜了他一眼,油嘴滑舌,若非宫祺喊他瑾哥哥,她早给他轰出去了。
这人便是西正太子,宫瑾。
说来他是太子,她还是公主呢。宁浅懒得理他,便直接道:“有何贵干?”
宫瑾一身紫衣,手中折扇一开一合,笑得温润,“贵干谈不上,本殿不过是听说弟妹在此,特意来见见,怎么二弟没有一起?”
“哦?不巧,阿念有事,太子怕是空等了。”
“瞧我,原来弟妹早知他进宫去了,我还怕他冷落了弟妹。”
宁浅捏着话本子的手紧了紧,没有抬头,“怎会。”
“如此甚好,只是二弟恐要明日方才回府,弟妹莫要等他一起用晚膳了。”
“自然。”
“那我便告辞了。祺儿,你出宫可与母后报备了?她正担心你呢,派人来说让你早些回宫。”
“啊?瑾哥哥,我与母后说了来找二哥,她是知道的呀。”
“许是有事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收收性子,再这样可嫁不出去了啊。”
宁浅目送两人走远,面色有些凝重,起身直奔宫念书房而去。
“呦,挺热闹啊。”
她打眼看去,三个男子,一个黑色,一个红色,一个藏蓝;一个房梁,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宁浅挑眉,“聊着呢?”
红和蓝对视一眼,而后齐齐看向黑色,只见他当即往下一跳,弓着身子道:“不敢,属下影一。”
“嗯,递刀的么,记得。”
影一瞳孔缩了缩,一副面瘫脸,像是无声反抗。
见他如此,那两人也老老实实的。
红衣男子道:“属下天一。”
“嗯,记录的么,知道。”
蓝衣男子顶着目光的压力,道:“属下暗一。”
“嗯,汇报的么,了解。”
三人一个当初宫念取她血时递刀,一个宫念给她择婿时记录,一个每日将她日常汇报给宫念,此刻面对正主,迫于她的冷言冷语冷目,站得乖巧。
将人威慑一番,宁浅才缓缓道出目的:“听说宫念进宫去了,怎么,有危险?”
三人惊讶地看着她,半晌,影一回道:“王…小姐,从何得知?”
宁浅盯着他,又打量了下另外二人,若有所思,“你们主子尚且不认,怎么你们却都默认我们的关系了。”
“……”
“算了,就直说他有没有危险吧。”
等了会儿,才听到一句回应,“没有危险。”
宁浅眯了眯眼,手下意识往腰间摸,便听暗一道:“主子每月初十必进宫,等第二日才会回府。主子不许我们跟着,只是每次回来,总会将自己关进书房不见人也不吃不喝。”
宁浅握了握拳,就知道不寻常,还枉得堂堂太子对她明示暗示的。
“你们主子同太子交情如何?”
“甚好。”
宁浅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她瞧了瞧天色,再有两个时辰,天该黑了。
……
“几天了?”
“十日了。”
“浅浅怎么还没回来?”
孔相弋习以为常地回道:“嗯,没回来。”却不防被敲了一脑袋,而后听见一句:我得去找她。
孔相弋这才坐直了身子,“老三都交代了,他跟着那人去了曲阳,亲眼见他进了端圣王府。想必那妮子找的人就在那儿,她若是返回,必然要经过鞍绥,你只管等着便是了。”
千尘面露担心,语气带着不确定,“可还有五日便是中秋了,从这里到安京,路上骑马也要花上三四日。”
说完,千尘便下了决心,看着孔相弋道,“你那小黑借我骑骑,用不了两个时辰我就能到曲阳。”
“喂喂喂,说什么呢?黑风!黑风!什么小黑,跟随便街角旮旯一匹似的。”
“行吧,你的马你说了算。”
“我牵走了,小黑。”
孔相弋看着这人头都不回,干脆决绝的背影,笑了笑。这些日子他也瞧明白了,平时憋不出两句话,一遇上那妮子的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鉴于上次宁浅大杀四方的事,门房见来人是一个女子,也不敢轻视,开了一个小缝探着头小心问了一句:“姑娘找谁?”
千尘想了想,试探地问了一句:“府中可有一个宁性女子?”
门房当即便把门打开了,“姑娘找我们,找宁小姐啊,快请进。”
好家伙,连身份都透露了。千尘颇为佩服地想着。
被人引着到了一个房间外,千尘推门进去,同一身夜行衣的宁浅大眼瞪小眼。
宁浅将人拉进来,关了门。
“你怎么来了?”
千尘默默把手抽回来,目光幽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大侠,慢走不送。”
宁浅上手捏了捏千尘圆润的脸蛋,“想什么呢,我进宫一趟。你在府里待着,别乱跑。”
千尘默默退了一步,“直捣黄龙,一举端了老巢,是我唐突了。我这就回去。”
“程千一,别闹。”
“哦,那你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还不许我想像么。”
宁浅摸了摸她的头,“乖。”却被反抓住了胳膊,“初十了,还有五日。”
“嗯。”
“好。”
千尘放了手,宁浅出了门。
怎么说宁浅也是自小在皇宫长大的,虽然不是这座,但布局方位都有迹可循。
她翻过城墙,先往勤政殿皇上最长待的地方去,灯火通明却不见人。这下倒是犯了难,只好挨个宫殿找。
进到椒房殿时,被人拦了下来。不等她将人打晕,便听其开口道:“宁姑娘,皇后娘娘在等着姑娘了。”
被她一语道破,宁浅便没再动作。
早知那个太子有问题,会会便是。
她随着嬷嬷一路进去,不曾见到别人,想来是早便支开了人专等着她来。
一进门,出乎宁浅意料。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常服的貌美妇人正素手煮茶,热气氤氲,她笑得温柔,“来了,坐。”
领路的嬷嬷退下了,宁浅扫了一眼屋里,只有她们二人。
她坐到皇后旁边,看着一双白嫩的手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
宁浅朝她笑了笑,“皇后娘娘深夜请我前来,可是有事?”
便见眼前之人睨了她一眼,“你这娃娃,倒是滑头,分明是你深夜袭宫,如何到你嘴里成了本宫请你而来。”
虽然宁浅能感觉到皇后对她并无恶意,可她记挂着宫念,耐心便没那么好了。她没有表现出急躁,而是靠着椅背,颇为自然地说了句:“娘娘便直言吧,如此拐弯抹角的我怕是理解不了娘娘深意。”
“听闻你住在念儿府上,看来他对你很是看重。”
“哦?住在府上便是看重了?”
“住在府上不是,住在一座没有女子的府上便是了。”
对于这些都觉得他喜欢她的想法,宁浅说不上欢喜,更多的反而是疑惑。
“若是我没记错,娘娘并非阿念生母。”
皇后从始至终都是温温和和的样子,自顾自地说道:“念儿十二岁在宫外建府而居,现今二十,八年来端圣王府不曾出现一个女子。就连祺儿,去过的次数也只手可数。”
她停了停,喝了口茶,又继续道:“接下来你也猜到了,最近一段时间祺儿竟天天出入王府,若是哪天没去,他还着人来请。你说是不是有趣?”
“娘娘为何与我说这些?”
皇后目光温和不失犀利,“只是你来了,便同你闲聊两句,你若不来,自然听不到不是。”
宁浅突然端起茶杯一口干了,直视皇后眼睛,道:“阿念呢?”
皇后目光不躲不闪,两人对视了片刻,皇后先移开目光,抬手喝完了杯中茶水,轻语道:“景柔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