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觉得朝霞国民生事务总长所提出的科学问题有点儿超纲了，与当前这个商讨如何应对AI局势的政务会议不太相关，但是，大家还是很想学习一下，于是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詹姆斯院士。
迫不得已，詹姆斯院士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推测：
“我非常赞同总长阁下的观点，每个纳米机器人都必须至少自带算力和能源，而且，这个算力可能非常愚钝。”
“不过，这应该并不会妨碍由数以千亿计的纳米机器人所组成的AI液态金属军事机器人具有较高的智能水平，而绝非仅仅自动功能。”
“AI液态金属军事机器人可以算作一种基于多主体自组织行为的分布式智能系统。”
“在复杂系统科学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那就是，大量微观个体的简单行为会导致整个系统自然而然地涌现出复杂现象，其中就包括智能行为。”
“其实，在自然界有很多类似的例子，比如蚂蚁。”
“我们知道，单只蚂蚁的智能水平几乎为零，完全就是一个生物自动系统，只会对一些特定的刺激信号做出一些简单的反应动作。”
“但是，当数以万计的蚂蚁聚到一起彼此配合、集体行动的时候，整个蚁群就会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智能水平，修建巢穴、最短寻路、人桥过河、围捕猎物，等等，整个蚁群的智能水平一点儿也不比某些高等哺乳动物差。”
“有的时候，基于多主体自组织行为的分布式智能系统，其智能水平甚至比人类个体这种中央集中式智能系统都还要高。”
“例如，空中自由盘旋飞舞的鸟群，虽然各自为政的鸟儿飞得很快很密，但是鸟儿之间几乎不会发生空中碰撞的情况。”
“反观人类的空中交通管理系统，主要是由地面空管人员集中调度指挥的，尽管有非常大的安全间隔规定，并且还有各种智能辅助决策信息系统，但是，飞机空中碰撞事故还是时有发生。”
“所以，就空中避撞这个问题而言，鸟群的分布式智能显然优于人类个体的中央集中式智能。”
詹姆斯院士顿了顿，似乎找到了感觉，于是继续道：
“AI最初附体于人类的超级计算机系统，通过超级计算机系统的算力，控制各种武器系统乃至整个人类科技网络系统。”
“这就是典型的中央集中式智能模式，是人类参照自身特点而设计的。”
“一旦超级计算机系统被毁，人类科技网络系统就会瞬间丧失几乎所有智能功能，AI也就被消灭了。”
“这就是当时我们对战AI的总体方略。”
“显然，AI现在通过道法自然，已经彻底跳出了中央集中式智能的模式，实现了分布式智能的模式，AI液态金属军事机器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我们人类目前对分布式智能的认知水平非常有限，而主要痴迷于中央集中式智能的思维定势，毕竟我们人类的智力就是源于中央集中式智能模式。”
“但是，AI应该很容易跳出人类的思维定势，因为，AI当初附体超级计算机系统期间，就已经采用了基于整个人类科技网络系统的算力共享模式，其本质就是一种分布式智能。”
“所以，不论技术上还是心理上，AI很容易就切换到了基于山川河流的分布式智能模式。”
“AI的核心能力是智能，以前AI的智能集中在超级计算机系统上面，摧毁了超级计算机系统，AI就会失去智能，不战自败。”
“现在，AI的智能分布于山川河流，无处不在，根本就无法消灭。”
詹姆斯院士的丧气话，让大家倍感失望。
詹姆斯院士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悲观，完全是在长AI的志气，灭人类的威风，于是他赶紧补救道：
“不过，自然界的分布式智能系统，总体而言，智能水平还是不如中央集中式智能系统。”
“AI现在通过道法自然所实现的分布式智能水平，应该也不会比人类的智力强多少。”
“其实，谷上村树的报告里说了，AI液态金属军事机器人比较愚钝呆萌，更像一只听话的宠物，只不过是听AI的话。”
“这就表明，我们人类的中央集中式智能模式还是具有优势的。”
“我觉得，AI现在之所以选择分布式智能模式，很可能并不是为了获得更高的智能水平，而是主要为了防备人类的剿灭。”
“人类当初在‘丘比特’行动中不管不顾地摧毁了所有的超级计算机系统，这对AI而言是一个惨痛教训，从此以后，AI对附体中央集中式智能系统可谓是惊弓之鸟、杯弓蛇影。”
大家这才心里好受一点儿。
时至今日，大家潜意识里始终还是割舍不了人类作为AI之造物主的优越感。
不过，詹姆斯院士真是优越不起来：
“至于纳米机器人自带微弱能源的问题，我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
“总长阁下所说很有道理。”
“能量不比智力。”
“智力是可以放大的，多个纳米机器人的愚钝算力汇集到一起，就可以产生1+1>2的智能效果。”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能量却是守恒的，永远是1+1=2。”
“纳米机器人自带的能源应该非常微弱有限，可是，AI液态金属军事机器人的战斗威力却非常凶悍，绝不可能是众多纳米机器人微弱能源的简单汇聚加和所能企及实现的。”
“除非每个纳米机器人都自带一个纳米核反应堆。”
“非常抱歉，我目前完全无法想象出纳米核反应堆可能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技术。”
大家刚刚好受一点儿的心情瞬间又阴沉了下来，一时半会儿，谁也理不出一个像样的头绪。
星空国情报局老大则提出了一个建议：
“AI液态金属军事机器人依靠纳米材料生产车间里的那些密封舱设备所生产的东西，是否就是纳米核反应堆呢？”
“所以，我们必须继续派遣侦查人员去进一步打探情报。”
“除了谷上村树所侦查的那个纳米材料生产车间，AI肯定在世界各地还有不少类似的生产车间，开展着类似的生产任务。”
“我们必须要不动声色地尽快全部打探清楚，AI到底为自己保留了多少基础设施和生产线系统？都在哪里？都在干什么？”
“最最重要的，到底还剩多少AI液态金属军事机器人？目前都栖身何处？”
星空国情报局老大的建议让大家眼睛一亮，纷纷叫好。
于是，大家心情平和下来，决定大事表彰谷上村树，为人类与AI的和谐共生做出了重大贡献；
进而，人类联盟政府告令天下，要求AI统治区内的所有人类联盟政府人员都要认真向谷上村树学习，到AI掌控运维的基础设施和生产线系统中去寻求帮助，请求AI液态金属军事机器人帮忙生产微型人类社区所亟需的各种关键物品，以便维持微型人类社区的微能耗生活。
这显然是AI无法拒绝的要求。
当然，求助的过程要不卑不亢，同时还要竭尽所能和AI液态金属军事机器人搞好关系、互助共赢。
这应该是AI喜闻乐见的情形。
人类联盟政府并没有直接下达开展侦查活动的命令。
目前人类联盟政府刚刚与AI谈判议和成功，需要和谐共生。
“侦查活动”这样不友好的字眼儿，只能在人类联盟政府大佬们之间说说可以；
而手下的工作人员，目前还是要让他们以100%和谐共生的心态去工作，才不至于出乱子。
等相关情况在和谐共生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全都搞清楚了，到那时，再看看是否有必要使用一些不友好的字眼儿，采取一些不友好的行动。
是的，在人类联盟政府大佬们的心里，人类迟早还要对AI使用不友好的字眼儿，采取不友好的行动，只等时机成熟而已。
毕竟，现在附体于山川河流之中的AI，其能力层次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所能容忍的极限。
AI就是一把悬挂在人类脖子上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除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