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时候见方谨心过来,竹儿就笑着问道:“阿谨这是又睡不着了?”
“不全是,主要是过来给你看一件好东西。”方谨心高兴地说着,挨着竹儿坐下,然后将背在身后的平板拿出来。为了防止吓着竹儿,她点开的文档是古诗词的配乐歌曲。曲调悠扬,唱词典雅,还是她特意从汉服定制店铺里找出来的。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
但是即便如此,随着音乐飘扬,竹儿的眼睛也瞪大了:“这是……这是在吟诗?是谁在那里吟诗啊?”
“吟诗?”方谨心一呆,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古代的诗词本来就是依律而成,是为了在祭祀大典上吟唱而创作的。所以竹儿将唱歌误以为是吟诗,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当然,竹儿认为是唱歌还是吟诗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觉得好听就可以了。
方谨心于是将平板放在竹儿的手里,带了几分得意说道:“喏,就是这个东西在吟唱,你听着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它为什么会吟唱?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竹儿诧异不已,举着平板,只管翻来覆去地查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你别管这个,你就说好不好听。”方谨心说着,又给换了一首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还有男人在吟唱的啊,这声音太神奇了,真的太神奇了。小姐,这个叫什么啊?”
叫什么?叫平板电脑啊,可是要跟竹儿怎么说呢?方谨心为难了,手指在衣带上缠了好几圈,脑子里将所有相关的电器,譬如唱片机、录音机、收音机都一一罗列了一边,这才一锤定音地说道:“这个叫做唱匣子。”
没错儿,会唱歌的匣子,这是竹儿最容易理解的解释了。
“唱匣子?”果然,竹儿很快就接受了,然后喜滋滋地问道,“它会唱多少曲儿啊?”
曲儿?对,这个时代不说唱歌,唱的都是曲儿。所以为什么叫唱歌,还是以后慢慢纠正吧。不过竹儿提到了曲儿,她倒是想到可以下载一些戏曲来给竹儿看,也不知道商场里有没有。实在没有,就找点古装影视剧也行,免得竹儿看到现代装的人,要嫌弃伤风败俗了。
将竹儿哄得心花怒放的,方谨心干脆就留下来和她聊天了。反正她在商场里已经睡了几次了,既然决定留下了,就要赶紧问清楚了现状,好准备起来。
“竹儿,你上次跟我说,因为连表哥的爹娶了后娘,所以连表哥就住你家里了,是么?”方谨心帮竹儿理着缝衣服的丝线,问道,“那连表哥这一路考上来,他们家可有来闹过?”
“来过。”竹儿点点头,“就是表哥考上秀才的那一年,他后娘带着自己生的儿子过来了,说表哥是长兄,要担负起抚养弟弟的责任。”
“啊?”方谨心一怔,不是吧,古代也有爹妈生了小的不管,推给大的养着的风俗吗?方谨心一怔,随即想到,应该是有的,不然怎么会有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说法呢?因此她脱口而出,“那你有没有告诉她,长兄如父那得是爹娘都死绝了才行的?”
竹儿忙摇手道:“小姐想什么呢,这话可不能说。表哥是读书人,孝顺是最重要的,学里每年都要考评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是会被学官褫夺了身份的。”
好吧,现实确实如此,方谨心不甘心地问道:“那你们怎么办?还真养啊?”
“嗯。”竹儿点点头,说道,“表哥当时说,现在孩子还小,我们也未曾成亲,带着不合适。他说等我们成亲了,再把孩子送过来就可以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方谨心完全不相信连书淮能这么轻易就认输了。
竹儿迟疑了一会儿,嘴角抿出了一抹微笑:“真的,表哥后来偷偷跟我说,让我不用担心,只要他们敢送过来,那就是我们的把柄了。不然他还真是担心,自己以后离开了家乡,连家会不会来为难我们家。”
这下方谨心明白了,养着是养着,但是怎么养,这就不好说了。她顿时也笑了,就说嘛,连书淮哪里是个能被轻易拿捏的人呢,果不其然,就是一个属芝麻汤圆的。因此她笑逐颜开又问道:“那后来呢?连表哥答应了他们就没再来了吗?”
“是没再来了,不过不是因为表哥答应了,而是因为我阿爹摔断了腿。当时家里借了许多债,亲戚邻里都劝阿爹不要再供着表哥了。就算只是一个秀才,也能去私塾教孩子,赚点束脩养活自己了。表哥当时也说决定不读书了,还托同窗帮自己找教书的地方。可是阿爹非不肯,宁可将我卖进方家,也要让表哥读书。”
说到这里,竹儿苦笑了,“那时候连家就没人上门了,我寻思着,这是怕我阿爹让他们帮着还债吧,所以他们躲得远远的了。”说完一抬头,见方谨心满眼同情地看着她,倒笑了,“小姐想什么呢?我要不是被卖进方家,还遇不到小姐呢。”
方谨心也笑了,点头道:“是啊,要不是遇到你和表哥,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到京城呢。就方家人的那个德行,怕不是半路上就饿死病死了。”
“呸呸呸,小姐不许瞎说!”竹儿慌忙放下手里的衣衫来捂方谨心的嘴,“小姐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不许说这样的话来诅咒自己。”
“好好好,不说不说。”方谨心拉下竹儿的手,继续问道,“那你们这次进京,连家人可有来说什么了?”
“没来。”竹儿说着,得意一笑,“我从方家回去的第二天,表哥就让我爹和哥哥把话放出去了。说是书院里的夫子都看好表哥,觉得他一定能够高中。我爹怕表哥高中以后不要我了,所以急着借钱把我赎了出来。”
“又是连表哥的主意?”方谨心眉梢轻挑,果然是歌不让人失望的芝麻汤圆。
“嗯。”竹儿嘴角弯起,怎么也压不下去,“进京赶考费用本来就不少,再加上赎我的银子。我哥逢人就说欠了许多的债,比我爹受伤那会儿还要多。他们自然吓得不敢来了。不然我爹让他们负担表哥赶考的费用可怎么办?所以我猜啊,他们应该是想等着表哥功成名就了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