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霍一夜没有合眼，这一夜他想了许多。比如公孙洵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若公孙洵是他的儿子那么他和慕雪之间就是亲兄妹。若慕雪知道此事，以她那宁折不弯的性子又会如何？还有，当年师沐雪是否知道这孩子的生父是谁？如果她知道这孩子是自己的种，那么沐雪生下他是不是代表着她对他也曾有一丝情谊。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窗棂上时，高霍仍旧没有半点倦意。他缓缓坐起身，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高霍稳了稳，这才对着外殿喊了一声“来人”。
昨日朝上突变，袁束唯恐高霍夜间有何吩咐，这才替换了其他太监，亲自守在殿外。闻高霍喊声，袁束忙进了内殿。“陛下，您醒了？可是要更衣？”袁束试探着问道。
高霍摆摆手，依旧有些没精神地倚在床榻上，“那孩子的身份儿戏不得，你速速传信驻扎在北齐的细作，让他们务必给朕查清他的身世。”
“是。”袁束拱手退下，用了南陈最高等级的鹞鹰给北齐那边的细作传了消息。
公孙洵的身份虽说并不好查，毕竟即便是北齐京都也甚少见到洵亲王的真容，可能够驻扎在北齐京都的细作也绝非寻常之辈。消息传出后不到三天，北齐那边就有了消息。
这三天，不仅高霍等的心焦，那位已经贵为恭亲王的高岐更是心里七上八下。自他朝上指认公孙洵乃是北齐亲王且统管三处暗桩后，父皇便三日不朝，不仅如此，本以为以父皇雷厉风行的性子，即便公孙洵的身份尚且存疑，也该先将袅胭坊和绸缎庄的人都抓起来细细盘问才是。可这三天来，三处暗桩都撤的差不多了，也不见父皇那边有半点动静。
若是以往，高岐定会自己出兵，将这些细作全部抓起来，可如今，他想不通高霍的态度到底是何意，故而畏首畏尾，不敢轻举妄动。
“殿下，陛下派人将嵬府控制住了。只不过嵬府所剩之人并不多了。”岐王府的管家气喘吁吁地跑到高岐面前，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于主子。
高岐轻佻眉头，“褚洵呢？他走了吗？”
“没有。褚洵身边的阿萝和童颜等人也不曾离开。”
听管家如是回答，高岐终于松了口气，心中暗暗想着：看来父皇的确是信了本王的话。这三天或许父皇只是派人彻查褚洵的身份。如今一切被查实，本王也算扳回一城。
“走，咱们去嵬府看看老朋友。”高岐满脸得意，长袖一甩，转身走出殿外。
整个嵬府都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即便高岐如今已是恭亲王却仍是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方才自角门进入府中。
“褚公子别来无恙啊。”高岐走到公孙洵身边，满脸都是胜利者的得意之色。
公孙洵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连头都不曾抬半分，他苦笑一下，回道：“殿下这是来看褚某笑话的吗？小人得志的模样当真是半点也不掩饰。”
高岐笑着坐在公孙洵对面，显然没有对公孙洵的无礼表现出半点恼怒之态。“公子这话说的可是太让本王伤心了。若不是公子没有以诚相待，你我二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说对吗？洵亲王！”
公孙洵手上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殿下在说什么，褚某不懂。”
“当真不懂吗？两年前北齐的洵亲王无故失踪，同年郢都城内就出现了一位褚公子，怪只怪本王先前没有将两者往一处想，也是洵亲王当时实在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高岐的每一句话都充斥着贬低和折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两年来在公孙洵这里受到的打压。
然而公孙洵的表现却并未如了高岐的意，公孙洵依旧一脸淡然地笑道：“不如殿下说说，到底是怎么查出褚某身份的？”事已至此，公孙洵也实在没必要再否认自己的身份，如今禁军封门，高岐挑衅，无一不说明此事已成定论。
“倒也不是查出，不过就是猜测罢了。也怪老天不帮你，偏偏让本王的人看到巾帼之人前往袅胭坊碰头。本王将过往一切细细想来，这才猜出你的身份。”
公孙洵终于抬眼看了高岐一眼，而后又转头对身后的阿萝说道：“看吧，我就说人家岐王殿下不是傻子吧。”
高岐闻言，心下大恼，但他仍旧保持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道：“事到如今，再做这番口舌之争又有何用？”
“难道不是殿下先开始的吗？我还以为殿下喜欢这样。”公孙洵拿起茶盏，微微仰头，将那茶水一饮而尽，随即又为自己填了新茶。
“多说无益，念在你曾经帮本王扳倒高颂和高奕的份上，本王会给你留个全尸的。”高岐自行斟了一杯茶，可茶到嘴边又轻轻放下。高岐多疑的性子与高霍如出一辙，在这种时候他是万万不会让自己陷入任何危险之中的。
“殿下怎么就能确定褚某会死？自袅胭坊和绸缎出事已过了三天，郢都城内包括嵬府在内的许多人都已撤离，然而我却没走，殿下没有想过到底是为什么吗？难不成是因为褚某走不掉？”公孙洵一双眼眸透着笑意看向高岐，那张俊美的容颜明明是在笑着却看得高岐不禁有些胆寒。
“我南陈国都，岂是你说走就能走的？”高岐故作镇定地说道。却惹得公孙洵笑得前仰后合。
“我说岐王殿下啊，哦，不对，如今该叫您恭亲王殿下了。”公孙洵轻蔑一笑，继续说道：“你只知袅胭坊、绸缎庄以及嵬府之人已撤去大半，却不晓得他们是何时走的，怎么走的，对也不对？”
公孙洵一句话便正中要害，确实，这些人的消失确实让高岐感到困惑。明明他已经派暗卫盯着，可那些人却还是凭空消失了。
见高岐默然不语，公孙洵冷笑一声，缓缓开口道：“所以说，不是褚某走不掉，而是我，根本不想走！”
公孙洵的自信与笃定让高岐心中一惊，他再次陷入迷茫，似乎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公孙洵的算计之中。
尽管高岐仍旧想要保持胜利者的姿态，他却还是鬼使神差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在等殿下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