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霍并不知道他与袁束的对话已然被殿外的黎芊墨听个完全。黎芊墨本是来给高霍送些茶点,却在无意间听到高霍之言。
黎贵妃的心机可全然不在其子高岐之下,自然知道眼下的危机非同寻常。
自安皇后仙逝,黎芊墨便就成了后宫真正的主人,想要送些消息出去绝不算难事。
高岐得到黎芊墨传来的消息时,宫内该已下钥了才对,因此当高岐见到母妃身边的心腹之时,心下不由得一紧。很显然,若无要紧事,黎贵妃断然不会冒这种风险。
黎芊墨给高岐传信素来都是让心腹带来口信,如此行事,便是以防万一,即便传信之人被抓,身上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殿下,贵妃娘娘有一句话让属下说与您听。”黎贵妃的心腹单穹垂首说道。
高岐微微蹙了蹙眉,“什么话?”
“贵妃娘娘说,陛下已知晓您掳走四王妃之事,此事恐有后患,陛下已动杀机。”
单穹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起伏,然而高岐却不禁觉得背后泛起一层冷汗。
“父皇动了杀机?他要杀我?”高岐微微提高音调,懊恼中带着几丝不可置信。这一刻,高霍多年来对高岐的疼爱忽然变得十分可笑。高岐终于明白,原来一切的恩宠和偏爱都要建立在不影响高霍权利的基础上。
单穹素来只是传递消息,对于这位岐王殿下他本就说不上有多喜欢,若不是叔父让他忠心跟着贵妃,单穹才懒得趟这浑水。既然消息已经传过了,单穹自是不愿再留在岐王府看高岐悲愤懊恼。
“话已带到,属下告退。”单穹潦草地拱了拱手,转身便跃出岐王府院墙,动作轻的甚至都不曾惊动一株草,这等轻身功夫不是出自单英又是何人。
单穹离开后,高岐依旧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廊处,他本意只想虏了拓跋柔,引高珌与高霍闹翻,一旦高霍看到高珌那为了谋士和女人不堪大用的样子,总该对这个武痴失望才是,可如今看来,这一番动作倒是有些引火烧身了。
“殿下,怎么还不进屋?”若若在寝殿内等了许久也不见高岐回来,便就披了件外衫来到外面。见高岐似在思索什么,没有回应,若若又轻声唤了句,“殿下?”
高岐回过神,却只看了若若一眼,便转身向外院走去。
眼下,拓跋柔俨然已成了一个烫手山芋,高岐思来想去,这女人杀也不是,放也不是,为今之计便只能将她藏好,待到父皇问起,便要来个抵死不认,反正当时去珌王府假传圣旨的小太监也已处理干净,纵使是怀疑,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便是父皇也不能强行将这脏水往他头上泼。
先前高岐将拓跋柔藏在了元宝街的一处废弃老宅之中,因为在他看来以高珌的本事根本无法在喧闹的元宝街寻到拓跋柔。可如今的形势不同了,这事一旦高霍介入,莫说是元宝街,便是整个郢都都有可能被翻过来。
高岐思虑良久,才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东郊静庵,自黎洛溪死后,东郊静庵的那处院子已无人问津,任谁也无法想到拓跋柔会被藏在那里。
为避人耳目,高岐命暗卫深夜行动,却不想这一次的转移却让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岐王府暗卫在前往元宝街时,恰巧遇到了巾帼绸缎庄的一个淸倌儿孤身前往袅胭坊,这样的时间,这样隐秘的事情,不用多想也知道定有隐情。
暗卫回府后,第一时间将此事禀告高岐。
“巾帼?袅胭坊?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高岐遣退了暗卫,独自坐在书房中,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高岐起身来回踱步,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个袅胭坊并不简单,而公孙洵之所以会买下这间袅胭坊也并非是因为表面那样,想讨嵬府女人的欢心。高岐看的很清楚,公孙洵心中所爱只有高慕雪而已,所以他买下袅胭坊或许真的另有目的。
高岐联想往日种种,如果这个袅胭坊当真是一个情报组织,那么许多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若以袅胭坊为中心,巾帼、须眉两个绸缎庄为策应的话,郢都上至皇室下至走卒确实没有什么是能逃得过公孙洵的眼睛的。可这袅胭坊在郢都已有多年,早在公孙洵来到郢都之前便已闻名南陈,所以这袅胭坊绝非是公孙洵所建,而是他来时接手的。
四国表面平静,可实际上波涛暗涌,各国在其他国家都会安插一些细作和组织,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公孙洵如此年纪轻轻就能拥有袅胭坊这样庞大的组织可就算不得正常了。虽然公孙洵如今的身份是楚家外室子,身上流着舛啓皇室的血脉,但高岐清楚,公孙洵可是来到郢都后才和舛啓那边有了联系,时间先后不对,故而这袅胭坊定然不是舛啓的力量。
如若是这样,那么袅胭坊便有可能是西奴或北齐安插在郢都的钉子,可以当初公孙洵与拓跋晔剑拔弩张的样子,他大抵也并非来自西奴,如此一来,公孙洵来自北齐的可能性便就极大了。
“褚洵?褚洵!”高岐低声念叨着公孙洵的名字,“你到底是谁?身上又有多少秘密?”高岐沉思良久,忽然间两年前一个算不得重要的消息闯入高岐脑中。
高岐依稀记得,两年前北齐曾有一位亲王出走,似乎封号便是“洵亲王”,“也是一个‘洵’字。若褚洵当真是北齐的洵亲王,那么他的父亲就是……公孙褚?”高岐终于将一切都捋顺了,往日公孙洵迫切询问皇家秘闻的样子也在眼前一闪而过。高岐终于明白公孙洵为什么会那般在意父皇和师沐雪的旧事。同时高岐也想通了为何公孙洵明明深爱妹妹,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情拒绝,那是因为家仇国恨横在中间,无法逾越。
想通了这一节,高岐的心底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兴奋。自古以来发现敌国细作都是大功一件,何况他高岐是发现的是三个北齐据点,若能捣毁这三处据点,给北齐暗线所带去的打击可想而知。
这一刻,拓跋柔的事情似乎已经不再重要,高岐满心亢奋,只等明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