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没有答话,只苦笑了下,继续道:“后来,我去了心爱之人的家里,想念一念她。那个邻居认出了我来,对我道:‘玄青掌门,您是思念敏儿了吧?’我道:‘我此生唯爱她一人,只念她一人,只是不知她是否与我一样?’那人道:‘敏儿她自然是与玄青掌门您是同心的。’我道:‘那么当年素白每日所赠之物,她不是都收下了吗?’那人道:‘那些胭脂水粉不都是您送的吗?’我道:‘这话是何意,明明是素白送的,怎么说是我送的呢?’那人道:‘是敏儿说的,她说您每日都会采买些小礼物托素白送过来,难道还会有假吗?’我听后不禁生出许多疑问,整个人又惊又怕。因为,素白很可能不是喜欢上了敏儿,他那么做只是在帮我追求敏儿。即便如此,但一想到他当年见死不救,我的心肠便又硬了起来。”
玄青回忆了下,继续道:“一天,我为了给门人定制一些刀剑,去了一家铁匠铺,那铁匠递给了我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师弟,一千五百两已备齐,我去接敏儿回来,你留下取剑便好。’我认得那是素白的字迹,忙问铁匠:‘这究竟是何意?’那铁匠道:‘这是五年前素白留下的字条,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我自语道:‘他明明有一千五百两银子,为何不早些拿出来?’铁匠道:‘小的以为这一千五百两白银是素白在打造兵器的费用上苛扣的。’我问他:‘何以见得?’铁匠道:‘千洞派每过三五年都会委托一千柄刀剑给我们打造,往常都是给我们五千两白银,而五年前素白只给了三千五百两。也因为此,我们不得不用些品质低劣的铁材料。’听了铁匠的话,我的心跳动得厉害。原来,素白不是不愿帮我,而是根本拿不出银两,最后是从千洞派打造兵器的费用上偷偷扣下来的。而我带领着武功平平的属下攻打千洞派时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当着披靡,原因与千洞派粗制滥造的兵器有着莫大的关系。我抓着铁匠的肩膀吼道:‘你为什么五年前不把字条给我?’铁匠害怕着道:‘五年前您本该带着门人过来取兵器的,但那天您没来,这字条也就没能交到您的手上。而那天,就是您杀害赌坊数十条人命的那一天。’直到这里,我才如梦方醒,原来素白非但不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反而是一直在背后默默帮助我的人。我像疯子似的仰天长啸。我喝问铁匠道:‘为什么后来五年里你都没有把字条拿给我?’铁匠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玄青掌门饶命啊!实在是后来您杀人杀红了眼,小的生怕找了您,您连小的也一并杀了。小的,可不想死啊!’接着,我像个疯子一样,不顾一切的向这座山跑着。整个人已经失魂落魄,嘴里不停地重复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玄青回忆起来依然感到深深的悲痛与懊悔。
玄青继续道:“我奔到了这里,只见他的躯体已经化作了尸骨。我对着他道:‘师兄,玄青……来看你了!是玄青……错怪你了!’接着,我坐在他的身前,不住地悲泣着,直到眼泪都几乎流干了。”
玄青说完,便又坐在了尸骨的身前,仿佛此刻回到了八十年前的那一天。
他已是泪流满面,一面哭着一面说道:“他可是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人啊!而我,却亲手杀了他!我居然亲手杀了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啊!”
他这一哭,似是把八十年来所有的悔恨与苦楚都一并倾泄了出来。
玄青悲痛欲绝,可想而知当年他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只怕比现在还要悲痛的多。
周莫柔忽然心生一问,于是道:“前辈,您之前胸口挂着的那块心石是从何而来?”
玄青平复了下心境,道:“看来你等此行都是为了心石而来了。这心石原本在那华山之巅,后来武林众人得了消息齐上华山,最终由我得来。”
周莫柔道:“原来如此。心石力量无穷,就算我得不到也不能落入恶人之手。”
玄青摇了摇头道:“不,你须要得到!”
周莫柔心下一惊,道:“前辈怎知我须要?”
玄青道:“不久,武林必有一场百年难遇的浩劫。你若没有心石,该如何与方才那人相抗衡?”
周莫柔道:“云不白的所作所为必将大白于天下,日后自然会得到整个武林的讨伐。”
玄青听言,面露疑惑,说道:“周小姐,方才在洞外,你与那云不白对战之时,我远望观察许久,你为何不用那逍遥剑诀,却只用御心宗的上乘剑法?”
周莫柔道:“逍遥剑诀?”
玄青点了点头。
周莫柔道:“我不会逍遥剑诀。”
玄青微微吃惊道:“你不会逍遥剑诀?”
周莫柔点头道:“嗯。”
玄青沉吟着道:“你不会逍遥剑诀,但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的内力表现,分明是身具绝世功法,这又作何解释?”
周莫柔道:“我身上的绝世功法是师父教我的,叫逆脉神功。”
玄青惊道:“哦?这世上除了无量神功与逍遥剑诀两大绝世武学之外,居然又出了一门绝世武学!”
就在这时,有声音从远处传来道:“终于找着你们了!”
周莫柔道:“不好,云不白追上来了!前辈,我们快走!”
玄青叹道:“此处已经没路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周莫柔手持火把往里头走上几步,果然见此洞已到尽头。
这时,火光之中,她无意间看到了洞壁上似是有个圆形物事,忙走上前,见是个圆形铁盘,便即道:“前辈,这里有个铁盘,和洞口石门旁的铁盘好像是一样的。”
玄青也是微微惊讶道:“哦?此处怎么会有机关?”说着走过去一瞧,认了出来,忙道:“这里是出口,快打开机关!”
周莫柔依言,伸手旋转圆盘。忽然,洞壁上现出了一个正自旋转的一丈宽一人来高的石门。紧接着,竟然有大水骤然冲了进来。
玄青道:“快走!”
二人迎着冲面而来的河水从石门处翻了出去。
云不白听到二人语声后就举着火把一路急奔,但还未见着人影便遇到大水冲来。他不知其中状况也不敢贸然前往,便只得暂避大水,朝着山洞高处返回了。
周莫柔带着玄青游出了水面,只见这时已是黑夜。二人游至对岸,找了一处人家借宿疗伤。
此处离玄青住处不远,只隔着一条河水,户主自然是认得这位山中老人的。他见二人身上湿漉漉的,连忙找了些衣物给他们换上,接着又煮了几碗热饭好生招待着。
周莫柔吃着饭,问道:“前辈,您的伤势如何了?”
玄青笑着道:“死不了,休息一晚便好。一个孤独老人在这山中一待就是八十年,清闲惯了,居然都丢失了防人之心。不然,我只需稍稍运功,便有神功护体,他又如何伤得了我?”
周莫柔道:“无量神功真的有这么厉害?”
玄青哈哈一笑,忽然扯着了伤处剧烈咳嗽了几声,方道:“无量神功乃高凌天所创,修习至最高境界时身体硬如铜铁,莫说寻常拳掌,就连刀剑也砍之不动。”
周莫柔道:“那岂非天下无敌了?”
玄青道:“要不然,当年何以我一出山便能纵横武林?”说完一顿,接着道:“不过,只要同样修习了绝世神功便可与之一战。当年,素白便是我唯一的对手。”
一说到素白,玄青方才的谈笑神情便消失了。
玄青忽然想起了那扇石门,继续道:“当年他的逍遥剑诀已经登峰造极,实力绝不在我之下。就算我有心石在手他打不过我,他也明明可以通过他新建造的那扇石门逃走,但他却甘愿死在我手里。”
玄青叹了口气,继续道:“或许他以为是他害死了千洞派所有的门人,所以才不愿独活吧。可是,所有人明明都是因我而死的。他,就知道为别人着想,就连死都要替别人死。明明该死的人是我才对。”说完顿了顿,继续道:“是啊,也许八十年前死的那个人就是我吧。”
周莫柔见他诉说着往事便没去打扰他,直到他把话说完方才道:“无量神功如此厉害,云不白又有心石傍身,那武林该如何应对?”
玄青道:“我观那云不白在武学上虽然也算有些天赋,但比起武学上的奇才还是差了些。这也是为何他修习无量神功这么多年却迟迟未能突破最高境界的根本原因。而他的功力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定是得益于无量神功的歪法。一个月前震惊江湖的骷髅案,多半就是他所为了。”
周莫柔心下敬佩,说道:“前辈不在武林之中,便知武林之事的真相,晚辈佩服!”
玄青接着道:“如今他有了心石,无量神功必然大成,江湖上恐怕无人可以阻挡了。不过,他身上的内力大多都是以霸道之力强行夺来,自然便会有些许内力无法与他身体相容,故而胜负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