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多前,因断崖观千年古井出现血水。鹤轩观主无法解惑,不得已求助闭关的尊师黄逸道长。
道长以周天之术推演,推测出那个能识得天图的人或许就在西南方位,于是他暗示鹤轩观主,让他派人去西南方向寻找那个有缘之人。
几经辗转,历经弟子们一年多的找寻,就在一个多月前,二弟子林天荡带回了到观内求医的石翼和玥儿二人。
也就在那一天,闭关的黄逸道长突然感知到一股源自远古的杀戮气息。那气息极其微弱,几不可察,却又绵延不绝,使他心绪不宁,难以入定。
他通过推演得知,天下即将面临重大变故,而这一切都是天命所定,不可违背,只能顺应时势,相机行事。
果然,就在十几天前,观内那屠魔天书又现异样,现出红芒,他感知到弟子鹤轩观主启动了护观大阵。
然而,几天前,那股神秘的气息突然莫名地消失了,就像突然远离或被人掩盖了起来。任他运用神元之力,也无法探寻到那气息的踪迹。他对此感到迷惑不解,不知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鹤轩徒儿又到了他闭关的石屋前,向他禀报观内及那求医二人的一些事宜,他情知事关重大,仅凭弟子们的力量实难把控时局,于是,他决定出关,相助弟子。
他告诫鹤轩徒儿,不必再分心思,一心处理观内事宜为好。那远来求医的石翼及玥儿二人,由他代为照应。他倒要看看,这石怪是否就是他们要找寻的那识得那“赤焱天图”之人?
接下来几日,他在远远地探知了石翼和玥儿二人几次后。终于他在昨晚寻得时机,用幻象术暗示那心绪难安的石怪,让他二人与自己相见。
黄逸道长没想到,这次设想的相见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石翼竟将他认作故人,还提及金丹赠送和堰城相救之恩。若不是他反应机敏,侧身闪避,差点就露出了破绽。
而那个叫玥儿的小姑娘看着他,最后也是眉头微蹙,宛如起了疑心。
黄逸道长不知何故,更不知其中有何端倪与机缘。
于是心生一计,只得说是自己云游累了,要先行休息,且看且行。
这些年来,尽管天下攘攘,瞬息万变,天降异象,大有不祥之兆,但黄逸道长久经世事,看破红尘,更深知天命难违。所行之事,皆顺天应人,行天下大道。因而他一直闭关修行,直至本心异动,心忧天下苍生,才出关行事。
这次与石翼和玥儿初次会面,还让他倍感意外的是石翼身上散发的元力。其实力深不可测,修为远在观内同辈弟子之上。而那个叫玥儿的小姑娘,身上也散发出极其强大的元力。他不知道二人究竟遇到了什么,还是有何奇特的际遇。
再者,看石翼虔诚的表情及率真的性子,想来他不会将自己认错。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或是天底下还有谁与自己相似,并且与他相见过呢?这里面到底有怎样的目的及秘密,黄逸道长不得而知。
看来,在面对石翼和玥儿二人时,他必须谨慎对待,见机行事。
次日清晨,石翼早早地起身,却不见倭瓜的身影。他转念一想:或许他昨晚与小郑兴在一起。想到这里,石翼心中稍安,便走到正房门前,静静坐下,等待道长出门。
门内,玥儿手拿针线,正专心地缝补衣物。偶尔,她会抬头望向石翼,欲言又止。她明白石翼的担忧,心中长叹一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那针线似乎也承载着她满腹的心事,变得沉重起来。
石翼在正房门前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白眉道长推门而出。他赶忙俯身施礼,恭敬地说道:“道长安歇可好?”
黄逸道长面色平静,他看了石翼一眼,将手中拂尘略微一抬,然后大步向院子里走去,边走边说:“炎火融寸金,时到自然成。少安毋躁,少安毋躁!”
黄逸道长走到院中那石桌前,轻撩道袍,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轻声说道:“小子,把你的妹子叫过来吧,让老道瞧上一瞧。”
玥儿在门内远远地看见道长出屋,早已站起身来。阳光下,只见道长长眉白须,鹤发童颜;一袭白袍,纤尘不染;面如冠玉,熠熠生辉,长发似霜,在脑后挽了一个大大的髻,上插一枚细长的木簪,面色温润,走路大步流星,看上去飘飘欲仙。
玥儿看着,暗自惊呼,原来这老道除了神情衣着,竟然与自己梦中那个和老婆婆下棋的老叟有几分相似,怪不得昨晚觉得有些熟悉。
她见老道目不斜视地走到石桌前坐下叫她,略一思忖,便连忙走了过去。
石翼在旁,见玥儿走得匆忙,担心她摔着,连忙伸手扶住。
玥儿面色微红,轻轻推开石翼的手,看了他一眼,走到道长身前,拂拂衣袖,福了福,柔声说道:“老仙长好。”
“来,小姑娘到近前坐下,老道给你看看病症。” 黄逸道长和蔼地说。他指了指石桌前的凳子,示意玥儿坐下。他看出玥儿神色拘谨,便微笑着让她放松。
“谢谢道长。”玥儿屈膝行礼,然后款款落座,将手伸出袖口,轻轻放在石桌上。
黄逸道长面色温和,微闭双眸。他左手轻捋白须,伸出右手三根手指轻搭在玥儿手腕上。但见他食指刚搭上玥儿手腕,石翼在旁,看到老道眼角明显一眨,他的手指明显一颤,接着老道恢复了平静。
大约一炷香后,老道轻点点头,示意玥儿换手把脉。
玥儿换过手,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老道才松开了手指,将手从玥儿腕上拿开。然后他沉默半晌,眼神若有所思。接着他看向玥儿,轻声问道:“小姑娘,你这憋闷之症从何时而起?”
玥儿仰头凝望石翼,又将目光移向老道,见翼微微颔首,她这才轻启朱唇,将自己归家途中的诡谲遭遇娓娓道来——那场突兀而至的浓雾,以及在雾中被不明物体撞击,还有后来出现的憋闷之症。
老道微阖双眸,静静聆听着玥儿的叙述。待玥儿言罢,他再次端详玥儿,那眼神深邃如潭水。他轻轻眨了眨眼,和声问道:“小姑娘的身子,可曾有过突然感到精力充沛之时?此等变化又是何时开始的?”说到此处,老道略作停顿,继续言道:“简而言之,就是无论行何事,都不会感到疲倦。”
“不感觉累?那应该是……”说到这儿,玥儿又看向石翼,她的脸色变得绯红,支支吾吾地说道,“那应该是我眼疾初愈,给石翼疗伤时开始的……不过,我那时已抱必死之心,也一心只想救他,因而三天三夜几乎不曾合眼,也没有感觉到疲惫。”
玥儿坚定地说道。
此刻,即便她知道事不瞒医,更知道这位道长神通广大,看上去莫名亲切,但要她将口齿拔矢、扎指血疗这隐秘之事告诉他人,却是万万不能。因而,她只是简单地说了说,也不知不觉羞红了脸。
“疗伤?小子,你怎么受的伤?”老道看玥儿神情,已猜测八九分,也不多追问,只是又看向石翼问道。
“那是因为青松道长的缘故……”石翼说道。
因他在从樊城来的路上那几个月间,已听二师兄林天荡讲起过这青松道长与这断崖观的关系,知他们情同一家,关系匪浅。更知这位老道长为人亲善,道法高深,因而也不避讳。就将自己如何识得青松老道,又因何离开带玥儿出走,又返回道观,如何见青松道长与那萧木寒恶斗,又如何出手相救,自己又如何受箭伤,如何忍着伤痛将老道等人带到高崖,又如何在晕死前给玥儿服下金丹再次醒来等,给老道讲述了一遍,只是此处他略去了玄武神剑那一段……
“果然如我所料,你身上有玄武观的道家功法。难道你是那青松老道的徒弟?”老道听完石翼的经历,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如炬地看着他问道。
“青松道长确实传授过我一些修行功法和法术,但他并未正式收我为徒。”石翼看着老道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己,心想那道长除了胁迫自己,可从未想要收自己为徒。
“这样说来,便是如此了。”黄逸道长微微点头说道。他边说边闭上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半晌,他慢慢睁开双眼,看着玥儿,缓缓摇头说道:“小姑娘,你这憋闷之症虽无生命之忧,但用常规的医理之法无法根除。若要根除,除非……”
说到这儿,老道突然停下,不再说话。
石翼在一旁急得不行,赶忙问道:“道长,除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