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意禅佛祭起如意龙颌珠正色下谕:“满月王、朗日王,你二人既奉接引之职,当宜速行。”
“尊法旨”两位天王于日月之中应声起法轮。
然而意外偏生于无猜,大巫铃飘响,舟不应命,法不任使,日月当空悬。
真意禅佛看向大巫尊头顶上方,大巫铃为吊钟状,高约半尺,径约三寸,黄铜制,有柄,有舌。柄端称为剑,呈山字形。铃身镂为奇禽怪兽,穷诸灵异,皆自然运动。
自然也被歪曲,整个巫地现如今都处于歪曲之中,大巫铃不愧是大巫尊最为知名的法宝,可称神妙,可称至珍。
大巫尊目不外扫,此刻山外再无紧要,他直视着真意禅佛说道:“本座在巫地无论拿住哪一件东西,都可以掌持住整个巫地,真意你要带本座的子民离开,本座不同意,他们便走不了。摩诃禅寺的弟子,你调教的很好,可惜,他们破不了本座的巫术,那具法身也不行。而你,离得开大巫山吗?”
真意禅佛神色在在,仰头看着日月之中的明船说道:“大巫尊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巫民的恐惧”
“你还敢非难巫法!”
“是非难吗?”真意禅佛看得入了神,他看到的分明就是恐惧,因为恐惧,所以想要离开。
“真意,你当真以为入了神游,便可以与本座相提并论了吗?”
“贫僧岂敢与大巫尊相提并论,以大巫尊之修为精深,恐怕只有昆仑东华仙尊和蜀山太始仙尊才能前来一试匹敌与否。贫僧自问修为非比两位仙尊,可纵然是两位仙尊亲身临此,亦要先向巫尊前辈执晚辈之礼。”真意禅佛金瞳收起行以晚辈之礼后继续说道:“千秋易往,万古难追,岁月悠悠,埋没多少先哲贤士。前辈于草莽荒烟中奋起,以绝伟万钧之才筚路蓝缕,劈荆斩棘,明审黑白,辨识药理,洞悉风云,描画经纬,此处生灵得以存续,前辈功莫大焉。小僧沉沦地狱之时,获悉前辈创举,心中感慨天挺其才,绝代更无,独开门径,光掩前人,继而灵智蒙启悟出大神咒,欲为一切病者大医王,一切暗者大光辉。”
“万法皆从巫法出”
真意禅佛神色转为怜悯说道:“前辈自谓万法皆从巫法出,为何如今不见巫药救病人?佛是医,法是药,僧是瞻病人,释门后进尚且如此,当巫地生灵涂炭之时,巫却何在?”
“我在”山外一声嘹亮,破风传至。
真意禅佛转身金瞳照起,看穿尘雾中的祝巫笑道:“祝巫绮年而播华誉,龆岁而有俊名,正性端素,学行通深,老衲虽然闻听不久,渴慕称赞之心至今激荡。”
常胜王见状雷霆消息,形播影照,祝巫见而躬身:“真意禅佛谬赞,在下愧不敢受。”
真意禅佛佛首轻摇说道:“老衲不打诳语,唉,只可惜江河无济沧海,祝巫纵然抱先河而后海之心,无奈海枯心废,泉眼不流。”
祝巫闻言心中大惊,如遭电亟,她忙道:“前辈请勿如此说话,此言辱我太甚!”
果然,大巫尊的指斥随即而来。
“真是井蛙谤海,盲人道黑白。本座思虑,岂可尽付于凡俗,生死绝灭,本是人之常情。”
真意禅佛应道:“小僧目盲,借金瞳以视物,惟见巫地子民泣血仰头兮诉苍苍,奈何苍苍不闻不见,束手不管。前辈双目洞如火炬,号称无所不察,难道见星如月,看鬼识人?”
祝巫愤面,常胜王异之,圣正禅师和无始真人面面相觑,不置一辞。祝巫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才有这般骄怒之色。
“帝者,禘也;九者,数之极也。是以帝九实是祭祀之极,推名可知甲巫当年胸中抱负。巫地蛮风劲扫之时,五谷不生,河水逆流,是甲巫苦思祭礼,终悟祭风要杀犬,遂杀犬止风,辟除天灾。可叹毒心换慈心,祭祝成咒诅。到今来,虽大畅巫风,而鬼道亦炽,听荒陵,鬼语吹阴火,问此是,何人作?但见厉鬼为蛊,肌化虫履。妄求神明,只见得身如槁木,心如废井。”
“够了!”
抛眼巫山,恰江雾平吞,众情难测。
“你说够了没有!”
“大巫尊看够了没有?”真意禅佛直意不改。
“无论如何,此地轮不到你来做主!”
法印泛起微光,霎时震动天光,旋即阴风搜林山鬼啸,千丈寒藤绕崩石。真意禅佛心中有数,四寂法身俱起光明,光明四面尊严各施一印即四光明印,四光明印盖住微光,硬撼天光。正当明晃绝对,分执不下之时,有异物冲出光亮,薄翼飞浓厚,直取日月,圣正禅师起身已迟。
嚖唳金蝉扑扑直取日月,眼不容眨,但于日月之前,唯扑扑而已。
大巫尊若为巫祖,嚖唳金蝉便为蛊祖,巫月神殿的囚刑之所蚀窟,即是大巫尊早年的制蛊之所,如今千年已过,蚀窟之中嚖唳金蝉余留的蛊气仍旧可令万蛊泼活,入者啮身。如此,嚖唳金蝉的凶性神通可稍知矣。大巫尊放嚖唳金蝉出去,本欲啃食日月,扇下明船,又为何气发凶厉,翼不振前?
圣正禅师见而合掌,无始真人望而心叹,巫月神殿此次定为天下瞩目,摩诃禅寺此后定为佛门仰仗。若是算上尚未涅槃解脱的那具法身,恐怕世间半数法身都已经汇聚在巫月神殿,真真何其有幸,能够亲临此间!
护持住月亮的那具法身,显化为净气、妙风、妙光、妙水、妙火五种降魔身,五种降魔身又备五种净体,是为相、心、念、思 、意。无始真人虽然不认得这具法身,但观其法身神通相较于摩诃禅寺的禅师斗法时所展露出的修行功法多有类同之处,亦可猜出应当是摩诃禅寺的又一位禅佛,摩诃禅寺竟然有两位禅佛!无始真人猜测无差,真意禅佛的四寂法身总括摩诃禅寺的修行之法,净气禅佛的这具五妙法身自然不能例外,五妙法身是四寂中大力与智慧的结合,净气禅佛因修习五妙身通得解脱。正所谓斋戒坚持常慎护,及以摄念恒疗治;昼夜思惟真正法,务在铨澄五妙身。
至于护持住太阳的那具法身,无始真人纵然不识佛面,也当知道真谛、俗谛、中道谛三谛,再见三谛显化出通相、别相以及辩证统一通相与别相的一切现象,世间舍法华寺的圣因禅佛以外,还有何人能做到三谛圆融?他先前见到圣正禅师时盛赞观心之不可思议,然则他岂不知圣正禅师的次第三观是可思议的,唯有眼前圣因禅佛的三谛法身,以一念之心同时观察空、假、中三谛,才是为不可思议的。
两位禅佛当面,嚖唳金蝉不敢放肆,但也未曾退让。
“圣因,连你也来了!”
圣因禅佛合十一礼说道:“阿弥陀佛,圣因见过大巫尊。”
“哦,圣树也在”
话音刚落,圣因禅佛合十的指尖忽然燃起一盏佛灯,似应而出,来与大巫尊相见。
“贫僧既然要来巫月神殿见大巫尊,如何敢不准备万全,只好请圣树师兄再助我一臂之力。”
“哈哈哈哈哈”
“圣树那个小和尚,当年仅仅修持二谛就想要来神殿劝本座皈依佛门,还说什么众生即佛,众生之性即佛性,说什么本座心中也有佛性。呸!本座是巫祖,巫祖岂能屈居佛下,要本座说,佛来归巫才是端本正源。本座念小和尚虔信,又知他不久终将命无,当时饶他一命,放他回去了。后来果然不出本座所料,小和尚身死道消。”
“阿弥陀佛,无生亦无灭,寂灭如涅槃。”
“嘿嘿,圣树可修不到涅槃,圣树所修的二谛,偏于破而倾向空,二谛之间始终不能圆融,故终未能证道大乘而寿终圆寂。要论起天分才情,圣树实不如你,你在圣树二谛的基础之上创出了三谛圆融之法,在靖洲大谈止观,这才有了后来的佛门圣地法华寺。”
“诸法无非因缘所生,若无圣树师兄,也就无贫僧今日的止观。”
“所以你把圣树的舍利子炼成了这盏须弥灯的灯芯”
“阿弥陀佛,灯虽有破暗之能,若不处之密室,则照物不了。止观修习者,既已发菩提心,即须行菩萨道。”
“哈哈哈哈哈哈,圣树当年妄图用二谛度我,今日你妄图让圣树以定慧照我,圣树生且不能,况其死乎?”
“佳佳,你还没说呢,天上的乌龟是什么意思?季巫离开后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响彻天地的铃声又是怎么回事?”池修明催着要听。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光明叠耀,刚想去问介,介就警告我不要离开阿母山,然后他就蜷缩着,蜷缩着,蜷缩不见了。”
“师傅,你怎么看?”池修明转头去问光吾真人。
光吾真人笑道:“为师又不会神占,怎会知道远在巫月神殿发生的事情,不过佳佳说的响彻天地的铃声为师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大巫尊用大巫铃在召集大巫,巫地应该是发生了极为不得了的事情。”
池修明闻言泄气趴在桌子上嘟囔:“金华楼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以往都很快的啊!”
光吾真人也在奇怪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了不得的大事,连金华楼也耽搁了,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心念一动看向云外,接着脸上浮起怪笑道:“修明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神占,刚说起金华楼,金华楼的消息就到了。”
“啊!哪里”
池修明眼睛一亮,刚抬头旋即又转头,只见传讯小剑飞入光吾真人掌中,光吾真人截下了这次传讯。
在两双安静的眼睛注视下,光吾真人平静地看完了金华楼的传讯,不待发问,他径直丢出传讯小剑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宋佳佳拿起丢在手边的传讯小剑,池修明爬上桌子凑近观看,金华楼的传讯中记事不详,却仍旧看得两人瞋目结舌。
摩诃禅寺大战巫月神殿!
真意禅佛硬撼大巫尊!
法华寺圣因禅佛与圣正禅师联袂入巫地!
佛门在巫月神殿这一战中共出现了四具不同的法身!
两人入眼就被这四句话夺走了心神,以至于忘记了句读,待回过神来才开始由首至尾累读。
“难怪介当时警告我不要离开阿母山,季巫回来后又直接将我驱逐出去,巫地竟然发生了牵动数位禅佛和大巫尊的佛巫大战,此一战后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没想到出手的会是摩诃禅寺”光吾真人也作奇妙之叹。
池修明顿时一愣,他问道:“师傅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战?”
“或蜀山、或昆仑、或大相佛寺,我们虽不肩扛天下苍生,但也不介意在苍生需要时拔剑一试锋利,就凭甲巫在巫地的所作所为,是迟早会惹动仙尊和禅佛入巫月神殿的。山中岁月久了,总还有静极思动的时候。”
池修明点头道:“甲”
光吾真人一袖拂断说话,池修明不解地看着自己师傅。
“这话我说得,你说不得,等你成就真人后再吐露情绪吧。谁知道甲巫死没死,你将来会不会遇上甲巫,或者遇上别的大巫也很麻烦。”
“知道了师傅”
光吾真人思绪在飘,无论大巫尊是放任还是不放任,甲巫确实惹得仙佛共愤。修行到了大巫尊这般地步,谁不想更进一步呢?大巫尊大概是在幽深苦海寻珍宝吧,那他还会管束甲巫吗?金华楼的传讯中没有提到甲巫的死讯,甲巫应该还没有死,可惜无论佛巫大战的具体结果如何,枯坐凝星峰的他短时间内是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