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宝刀如陌 恩仇多少
上回说到，霍青从军，加入青龙军团，安排到龙武卒一连一排一班。身为新兵，霍青受到班长周平南的一系列侮辱，都默默忍受下来，可他的隐忍换来的不是友好，而是对方的变本加厉，面对周平南变态的羞辱，霍青忍无可忍，奋起反抗。幸好班里的三位老兵董顿、赵弓、刘沉，都对霍青伸出友谊之手，令他委屈痛苦之时，又感到友谊的温暖。是非分明之下，马原做出决定：让霍青和周平南“三个月后，校场比武，生死各安天命。”霍青听了，一脸迷茫：三个月后比武？我能行吗……
云峰山，位于娄蓝镇郊区，山势险峻，地势险要，高耸入云，登临其上，边境娄蓝，无论巨细，尽收眼底；
山上，树木丛生，百草丰茂，黄鸟于飞，其鸣喈（jiē）喈；
山腰，有一洞穴，洞外草木青华，洞内寸草不生，“拘押后山”正是此处。
霍青到洞中，身心交瘁，倒头就睡，翌（yì）日午时方醒。观此洞，宽敞明亮，灯火、桌椅、床褥等所需之物一应俱全。
走出洞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居高观下，植被茂密，郁郁葱葱，一条崎岖山路蜿蜒而上，宛如九曲回肠，霍青伸个懒腰，深呼吸，顿觉空气清新、沁人心脾。
昨天犹如人间地狱，今朝仿佛置身天堂，霍青到底是少年心性，此时此景，不由得纵声长啸，兴奋之至遂放声歌唱，至于是否荒腔走板、五音不全，全不在意。
到了饭点，王季上山送饭，厨房不会给关禁闭之人做太好的饭，仅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一块豆腐，对饥肠辘辘的霍青而言，不亚于龙肝凤髓、山珍海味，全都鲸吞入腹；
等他吃完，王季收拾碗筷，准备下山，霍青虽有不舍，也不好强留，见王季的身影在山路上慢慢消失，怅然若失，闷闷不乐。
晚上，马原上山看他，霍青甚是欢喜。
马原拍拍他的肩膀，面有惭色：“本想让你军中历练一番，却遭此恶事，是我思虑不周、带兵不严。”
马原前来探望，已让霍青感动万分，见他如此歉意，内心更是感动，自母亲离世，再无人对霍青如此关心照顾。
霍青眼中，这位老人，俨然一位慈父，心头一暖，双膝跪倒，泪如雨下。
马原见他如此，更起怜惜之情。
回想自己戎马一生、无以家为，至今孑然一身，如今风烛残年，更觉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马原将霍青扶起，摸摸他的头发，颇觉亲切，动了收霍青为义子的心思；
但马原饱经人事、身居高位、自重身份，担心一旦被拒绝，定然甚是尴尬，故未提此事。
待霍青情绪稳定之后，马原取出一件长物事，往前一放；
灯火之中，打开包裹，眼前一亮：一把精铁打造的黑色陌刀呈现眼前。
灯光之下，刀锋寒光四射，刀柄墨黑粗壮、未用手摸，仅是目观，已觉杀气袭来、寒风侵骨。
（注：《唐六典》卷十六记载：
“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斩马，刀重十五斤，又名砍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
马步水路咸可用。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斩，挡者皆为齑粉……”）
霍青大喜，欲拿起观瞧，先顾马原，见马原捻须点头，才抓住刀柄，往上一提，只觉手上一沉，差点拿捏不住，连忙双臂使劲，止住陌刀下坠之势，定睛观瞧，说不尽的喜欢。
马原正色说道：
“遭人欺辱，究其本源，还是你太弱。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是天理。
不想任人欺辱，必当自强不息。
今天开始，教你练武，欲成将军之志，先为兵中之王！”
二人到洞外，点燃灯火，明月淡，暗影消。
马原单手拿陌刀，如提枯柴干草，一声长啸：
“双手刀第一招：力劈华山！”
举刀，一步跨出，挥刀劈下，刀光一闪，刀风拂面，木桩慢慢向下滑动，斜向断为两截。
霍青未及叫好，“双手刀第二招：横扫千军！”
马原将刀抡起，转体三百六十度，一道暗光环绕其身，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而出，木桩被拦腰砍断。
马原转身，紧握刀柄，上身平直，跨出几步，后脚一蹬，两腿弓步，双臂发力，刀头刺出，深深没入木桩之中，双手一搅，木桩粉碎：
“双手刀第三招，一往无前！”
马原翻倒在地，右手持刀，将刀一挥，木桩根部折断倒地：“单手刀第一招：地躺式。”
刀转余力未消，马原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将刀柄转至身后，换到左手，左手控刀，贴上腰部，犹如一条游龙腰间转动：“单手刀第二招：荡刀式！”
刀余力消尽，马原一声大喝，一步跨出，将刀往地上一戳，犹如撑竿跳一般，腾空翻转，拔刀而起；
似雄鹰俯冲、如饿虎扑食，携落地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猛力向下劈出；
一声脆响，木桩从顶到底，劈为两半：
“绝杀式：落刀斩！”
马原出身刀法名家，祖传刀法本为十六招，经沙场拼杀，对刀法去繁就简，删去十招，留下六招，名曰：饮血六刀。
陌刀长且重，以砍劈为主、辅之以刺，利于远战，故有双手刀式，挥斩开来，刚猛难当；
然，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陌刀刀身太长，近战则难以施展，对手利用这一点，则会选择贴身近战；
故马原的刀法中，又有单手刀式，借力用力，以柔驱刀，形如流水，随势而变。
落刀斩，是终极杀招，不动如山，动若雷霆。
若无良机，绝不轻用；若遇良机，立斩顽敌。
马原将陌刀交给霍青：“切记：饮血六刀，有进无退，勇往直前，有我无敌，至死方休。”
霍青早已如痴如醉，对马原更是崇拜至极，忙接刀在手：“遵命！”
马原为霍青量身定制训练计划：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前者，每天背陌刀顺着山路爬山，折返三十次；
单、双手静态持刀各一个小时；
单双手各挥刀一万次；
以刻苦的训练，固其筋骨，壮其体肤，强健其身。
后者，传他一套练气心法。
“下层者，以力挥刀；上层者，以气运刀。
以力挥刀，力易散、气易竭；以气运刀，力凝聚，气无穷。”
陌刀沉重，以力用之，难以持久；以气运刀，方能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
霍青身体素质一般，但意志坚韧、稳健扎实，练功之法向来都是废寝忘食、专心致志，别人练一天，他愿练一年，按照吩咐，每天刻苦训练。
初时不惯，单是爬山，一个来回，已筋疲力尽、气喘吁吁；持刀十分钟，两臂酸麻、颤抖难忍；挥刀几十下，汗流浃背、头晕眼花。
练得太累，大石之上，盘腿打坐，运气调息，练习心法。
每天进步甚微，霍青不以为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管毫不松懈地苦练，但饭量大增。
馒头咸菜难以满足训练之需，马原让厨房暗开小灶，每天肉蛋不断，霍青饭量大增，每顿十个鸡蛋、牛肉三斤，狼吞虎咽，王季瞠目结舌，每次都劝他别撑着……
两轮日月，来往如梭，饥餐渴饮，晓习夜宿。
霍青习武两月有余，清隽瘦弱的躯体，变得强健干练、肌肉发达，脱胎换骨。
有一次王季送完饭要下山，他不许，软磨硬泡，王季熬他不过，只好陪他上山，爬了一阵，王季颇感疲惫，打死不爬，非要休息；
霍青童心顿起，一把拉起，扛在肩头，直奔山顶，吓得王季嗷嗷乱叫，放下后，气得王季朝他头顶狠狠敲了一记。
筋骨初见成效，练气却收效甚微。
任霍青怎样苦练，内气迟迟不见踪影，问之马原，后者也颇为不解，无法，只能继续修炼，顺其自然。
这天中午，刘沉三人前来探望、嘘寒问暖，霍青甚为欢喜，言及当日之事，感激不尽。
刘沉淡然一笑：“袍泽兄弟，自当互相照顾，不必言谢。”
赵弓见霍青身形强健，知他学武有成，颇为开心，捶胸一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才几天，壮如小牛啊。”
四人席地而坐，有说有笑。
中途，董顿挺身而起，提起盾牌，手执腰刀，朝霍青一指：“来战。”
霍青习练饮血六刀已久，有心一试身手，亦不推辞，提起陌刀，摆起刀势。
董顿所执盾牌，乃是铁制重盾，八斤上下，提在手里，毫不费力，铁盾护身，慢慢逼上前来；
霍青双手紧握刀柄，前跨一步，一招力劈华山，猛然劈下。
董顿有心试他，遂立而不退，盾牌抬起，缩颈藏头，屈膝缩背，臂紧贴盾，护好要害，以硬碰硬；
刀盾相碰，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嗡嗡乱鸣……
刘沉、赵弓受不得声音太吵，连忙捂住耳朵，屏住呼吸，定睛观瞧。
董顿虎口发麻，脑袋震得发蒙，呼吸一窒，脚下站立不稳，倒退几步，心中暗惊：“此子膂力精进如斯！”
饮血六刀，刀刀逼人，霍青哪容他有喘息之地，纵身上前，一招横扫千军，转体抡刀，旋起一圈刀光，直奔董顿侧面砍来……
董顿惧他刀法威力，气息未畅，头昏眼花，不敢硬吃，一个侧翻滚，避其锋芒；
刀锋掠过，划墙而过，火星四溅、沙土横飞……
董顿急欲翻身而起，霍青哪容他起身，一个空翻，从天而降，借全身之力、下坠之势，绝杀招破空斩使出，全力斩下；
董顿避无可避，弃掉腰刀，双手持盾，伸臂前推，尽力护住要害……
刀盾相接，刀锋犹如重锤砸下，力道渗透盾牌传递过来，董顿眼前一黑，两臂发麻，虎口张开，盾牌脱手而出，全身剧震，面如金纸，嘴角渗出血来……
赵弓连忙上前搀扶，却被推开，董顿晃晃悠悠起身，朝霍青一竖大拇指：“很好，我输了。”
霍青脸色苍白，胸口起伏，全身颤抖，手一松，陌刀掉落地上，他摇摇头：“我也没赢。”
刘沉、赵弓不解其意，见霍青面有难受之色，定有缘故，不宜多问，夸奖几句，扶董顿离开。
他们走远，霍青坐下，欲调匀呼吸，但心跳加剧，犹如要破腔而出；
愈加头晕目眩、恶心欲吐，他连忙起身，慢慢散步，半个小时后，才心跳平和，气息平稳。
霍青明白，比武获胜实属侥幸，三个回合，已耗尽体力，如若对手当即反击，自己无力应对、必死无疑；
如此刻苦训练，仅能使三招刀法，身体已然练到极限，想更上一层楼，须练气有所突破。
心法云：“内气聚丹田之中，循经脉而下，倾注内脏，匀达四肢，身轻如燕，力能扛鼎，续如流水，延绵万里。”
霍青习练心法至今，内气一无所成，距离比武，仅剩一月，他倍感失落、郁郁寡欢。
霍青不知，习练内气，须积年累月，方可大成；
修炼更要循序渐进，不断积累；
若两月就能内气大成，这般容易，贩夫走卒人人皆可为武林高手。
他更不知，马原没练过心法。
马原少时，膂力出众，体能惊人，以力运刀，已少有敌手；且好动不好静，内气练习枯燥，不喜，故没用心学。
其父见马原无心于此，也不强求，只将心法传授于他，以免失传，愿他以后回心转意，静心武学；
然马原从军入伍、百战余生，无心于此，就此荒废。
后收徒传武，霍青身体素质一般，单练外功难成大器，马原将内气心法授之，本是好心一片，但师父稀里糊涂、一窍不通，徒弟又如何能练得明白。
沮丧终究无用，霍青振作心情，继续勤加练习心法，以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每天外功练完，就练内气，坚持不辍，但效果甚微。
眼见比武之日迫近，依旧毫无进展，霍青愈加焦虑烦躁，胃口大减，不似之前。
王季见他心情忧郁，好言安慰，霍青强撑欢笑，然于事无补。
马原上山探望，多日不见，愈加苍老，谈起军中之事，忧心忡忡：
他再次上书，力陈利害，请求朝廷调兵补充兵员，按照编制，将青龙军团补满，催得急了，兵部回复：
军团征兵，皆为自主；待有兵员，自当送到。
马原不禁愤愤而起，狠狠一掌拍在墙上，灰尘乱掉：
“待有兵员？全是没用的片儿汤话！净拿这些糊弄老子！还自主征兵？老子要是能招得来人，还用找他们吗？操蛋！”
霍青听说过，青龙军团已多年没新兵加入，好奇心促使他问道：“将军，为什么咱们招不到人啊？”
马原叹口气，平静心情，抖抖衣服上尘土，抓过椅子，身体狠狠压在上面，木椅咯吱作响。
赤龙军里有个笑话：驻守龙城的金龙军团，是亲妈养的；预备役白龙军团，是小妈养的；边防军青龙军团是后妈养的。
金龙军团，待遇好、钱多、晋升机会多，参军必为首选。白龙军团，虽为预备役，待遇却比青龙军团这种一线边
防部队都好；且表现优异者，可优先补充金龙军团。剩下的宁可退役，也不愿去当边防军。
青龙军团，待遇最低、条件最差，有关系的不愿来，没关系的不想来。
马原叹口气，皱纹更深了：
“前两天，有几个兵请探亲假，我没准。
我知道，他们肯定背后骂我不是东西、没人情味儿。
我何尝不知爱兵如子啊，但没办法，咱们就这点儿人，又得支援娄蓝，还得防范蓝鹰军，杯水车薪，难啊！”
这些事情，霍青听人说过，但并不细致。
他体会不到马原承受的压力，但看到他的无奈和痛苦，想安慰，却无从何说起。
霍青心中暗下决心，定将武艺练好，以后为将军分忧解难。
发完牢骚，马原想起此行目的：检查霍青的武功进度；
他没练过内气，但听父亲说过，内气充足之人，按压虎口穴，会有强劲反弹之力，遂用手按住霍青虎口穴，微微按压，毫无反弹迹象。
马原奇之：内气练习固然不能急于求成，但霍青修习两月有余，不能大进，也当小有所现，这毫无迹象当真令人费解。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安慰霍青，重在坚持、勤学苦练，功到自然成，还说起自己幼年习武之事，激励之。
马原少时，每逢寒冬，父亲让他赤膊室外练武，完不成任务，不准回家；
马原怕冷，每次都拼命练习，既为身体温暖、以此御寒，也为早点回家，日积月累，铁杵成针，终练得一身好武艺。
马原不胜感慨：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若无当年苦练，难有今日造诣。
二人不知不觉，聊到夜深，霍青哈欠连天，马原也有困意，就此离开。
夜寂静，寒声碎，洞外寒风起，如野兽呼号；洞内炉火正旺，暖意深深。
床很舒服，是一张四脚木床，最底下垫了厚厚的兽皮，中间隔一层棉褥子，再上面又垫一层棉被，被窝是两层厚棉被，颇为温暖。
霍青钻进被窝，突然一个想法冒出来：“为什么不去洞外练内气？”
他听马原冬天练功之事，颇受启发：
心法上说，寒冷时，可运气御寒。
霍青原本觉得，外功应当洞外练，尽管寒冷，但运动剧烈、浑身发热，可御寒；
内气练习须静坐，当在洞内，避免受凉。
莫非完全想错了？
此处一开，醍醐灌顶：
定是如此，运气御寒，运气御寒！
原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内气练成之后，天冷，可用内气抵御寒冷；
现在看来，完全错了，须在寒风中练，才能激发内气生成！
一着想通，霍青兴奋异常，床上跳起，欢呼雀跃，兴致一起，哪有心思睡觉，当即冲出洞外，打坐练气；
三分热血容易，持之以恒难，不到半会儿功夫，惨叫连连、狼狈逃回；
拉开被子，蹿进被窝，内气没见半分，阿嚏连连、鼻水横飞……
霍青只得哆嗦着安慰自己，先睡觉，明早再说，明天再练，遂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在马原的教导和启发下，霍青不畏艰辛、坚韧不拔、刻苦训练，向着变强又迈进一步，比武的日期迫近，他能否击败周平南，拯救自己的命运？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四章《射杀山中白额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