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碧海丹心支持抗日
化险为夷死里逃生
翁田镇上堆乡下山村,地处抱虎港的西边,村圮是石英沙形成的滩涂,延绵十多公里,村里仅有二十多户人家,世世代代以捕鱼和农业为生,他们平时除了在村旁的浅海处捕捞鱼虾外,还驶着木船到大海去捕捞,平时的船只停在村边的白石埠处。因此,村民们的生活比山里人的生活稍好一些。
村里有一位叫陈其耀的人,50岁左右,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露在帽沿外边的头发已经斑白了,一双圆圆的眼睛,目光锐利精神十足,肩上搭着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褂子。整个脊背,又黑又亮,闪闪发光,好像涂上了一层油。下面的裤腿卷过膝盖,毛茸茸的小腿上,布满大大小小无数个筋疙瘩,被一条条高高鼓起的血管串连着。陈其耀是个秉性耿直,忠厚老实,敢作敢为而又热心的人,经常为穷哥们儿们办事,在村里威信很高。日军未侵琼前,陈其耀倾家中所有积蓄买了一艘约二十吨左右的桅帆船跑海上运输,该船吃水四尺深,内有四个大舱,六根三丈多高的桅杆,请了两位船工帮手,从抱虎港将客人运去湛江(西营),然后又从湛江运回布匹、粮食、食品、煤油等日用品到抱虎港,批发给客商,生意非常红火。当时,姜尚枫收购的干牛皮,很多时候都是从潭牛用牛车运到抱虎港卖给陈其耀的(有时也运去铺前港销售),因此,两个人成为好朋友,有时,陈其耀还请姜尚枫回下山村老家煮鲜鱼煲,喝上几杯。
日军侵琼后,严密封锁海南岛,一方面对来往琼州海峡的船只进行严密监视,严格搜查来往人员,稍有嫌疑便扣押。另一方面调集重兵,不断“扫荡”抗 日根据地和琼崖抗 日独立总队,妄图扼杀人民抗 日武装。在这种背景下,陈其耀只好驶着桅帆船回老家了,桅帆船便停在白石埠,他平时则用小舢舨在浅海捕鱼给家用。
在下山村,我党组织和抗先队的工作开展得较为活跃,时任文昌县委民 运部干事、民众抗 日救国联合会主任的李光邦便住在陈其耀家里,李光邦和同志们一起,冒着生命危险,发动群众抗 日救国,宣传党的革 命思想,当时村民出门没有鞋穿,为了不被敌人寻见踪迹,李光邦也干脆和村民一同光脚抗战,脚板都结起了厚厚的茧。群众为了保护抗先队战士,都在家里挖了地洞(土河)供战士隐蔽。每每获知日军临近,通知战士们躲进地洞,靠着村民送来的食物做补给,在潮湿、阴暗、缺氧的环境下等待日军撤离。李光邦就是这样的躲在陈其耀家里的地洞(土河)中度过难关的。山不藏人,人藏人。就是这些地洞,让李光邦铭记了那份浓浓的鱼水深情。李光邦和抗先队的战士们,就是这样的深入到贫苦的农民家中同食、同住、同劳动,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陈其耀与李光邦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经过李光邦的思想宣传教育,陈其耀渐渐懂得了许多革 命道理:“为什么我们农民世世代代要受苦”“如果要翻身过上好日子,就必须起来参加革 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把土匪恶霸打倒,人民才能当家作主,才不会受压迫受剥削”,等等,思想觉悟不断提高,深刻认识到“只有中国共 产 党才能救中国”的大道理,所以他积极支持与协助李光邦的工作。他利用那只闲置的桅帆船,再请两位船工,经常去湛江购买粮食、食盐、布匹、医药、日用品等,送给李光邦和抗先队,有时还在夜间在翁田到清澜沿海一带给琼东北游击队转运军用、民用物资,走南闯北,日夜兼程,从没出过一次差错。他全家节衣缩食,不要翁田乡抗 日政府一分钱,一粒米,忠心耿耿为抗 日,受到翁田乡政府的表扬,受到李光邦的称赞,不愧为“红色交通员”。
1941年5月的一天,潭牛椰林乡政工队粮食、食盐、药品等物资极短缺,郑庭仁不得不派姜尚枫去翁田与陈其耀联系,从湛江运米和其他物资回来以解燃眉之急。姜尚枫接受了这项重任后,与5名政工队员,佩带枪支去下山村找到陈其耀,说明来意,希望得到帮助,陈其耀一听,二话不说,带着姜尚枫等人乘坐那艘桅帆航往湛江,天一早就起锚。果然,浪潮奔涌,一帆风顺,下午四点便到了湛江。因为当时湛江是法租界,所以未被日军烧杀抢掠,暂时偏安一隅,各地难民大量涌入,一时人口膨胀,经济畸形,商贸繁荣。特别是我国沿海通道被日寇切断后,广州湾成了通商重镇和航运中心,大批物资都由此进出口。海南人也可自由出入湛江,随便购置各种物品。由于陈其耀是湛江的老客,对湛江的情况非常熟悉,他们到达湛江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所有物品购置完毕。9人当晚由湛江运米等物品回航,经抱虎港海面时已是晚上十一时许。由于海上无风,船速相当慢,在波浪的催眠下,数人相继入睡。至翌晨天亮,陈其耀率先醒来,惊觉约百米外有多艘日寇的“大头虾”(日军船队)在海上巡逻。他立即叫醒姜尚枫等人,大家不由紧张了起来。
此刻的陈其耀心中不由发怵,但仍镇定自若,因为这样的惊险场面他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了。他想:若与日寇硬碰,等同以卵击石。于是,他依然果断叫大家镇定,保持安静,速速收帆。正在这时,海上突然大雾弥漫,像一层薄薄纱,并且趣聚越浓,能见度仅十多米,真是天助我也。陈其耀叫众人拿着船上的船撸,悄悄摇撸到深海处,消失在日军的视野中,然后东躲西闪,绕道避开敌人的巡逻艇。这时,海上正起东北风,给桅帆船助了一臂之力,使桅帆船顺利的朝下山村方向驶去。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桅帆船终于到达下山村边白石埠海域,于是,大家一鼓作气的卸下船上物品,搬回下山村陈其耀的家里。
陈其耀的老婆,给大家煮蕃薯汤,大家喝了热腾腾的蕃薯,精神多了。这时,陈其耀突然想起前些天在沙滩上看到过浅滩处一个圆圆的大铁球,像是日军的水雷,如能拆开取火药,是造手榴弹的好原料。于是,卸下船上物品搬回村里后,陈其耀便带着姜尚枫等人,带上锤子、铁钳等工具来到海边,小心翼翼将水雷转移至沙滩上。姜尚枫曾参观过下孟村的小型军械厂,对地雷的制造工艺有一定的了解,他仔细琢磨后,拧开了一颗又一颗螺钉,打开盖子,发现里面有一张纸片,上面写着“昭和十四年造”。他们确定这是水雷,再往内层拧开数颗螺钉,发现一根弹簧连着一根粗针头大小的撞针,撞针埋在火药里,对着雷管,弹簧一松,撞针撞击雷管就会引爆。拆解难度很大,稍有不慎,几个人就会粉身碎骨、命丧黄泉。陈其耀等人紧张得直冒汗,姜尚枫胆大心细,他鼓起勇气,让其他人离开,小心翼翼地将撞针与雷管分离,取出雷管,看到里面全是炸药。姜尚枫用手抓了一点,跑到远处点燃,顿时青烟升腾,大家高兴得蹦跳起来。宝芳下孟小型军械厂领导获悉后,派两名技术工人前来配合,在翁田沿海一带探查,发现了两个同样是从海面漂上沙滩的水雷。他们几个人一起拆雷取炸药,送去下孟小型军械厂用于制造炸弹和手榴弹,支援抗 日斗争。
1941年7月2日,翁田8位游击队员,组成一支小分队,带着枪支和手与陈其耀一起,自翁田下山村海边起航前往湛江购买抗 日物资。去时,一帆风顺,返程时,却遇到了风浪,小小的桅帆船在茫茫大海中,尤如一片飘浮的枇杷叶,随波摇曳,迤逦而行。几经艰难终于将船停靠到翁田海上一个小岛处,这小岛周遭的暗礁很多,原本呼呼的海风却逐渐平息,依靠风向前进的桅帆船只能随水漂流。此时,船后面不断传来“嗒嗒嗒”的马达声。
有人到船后一看,原来是挂着“膏药旗”的日本巡逻艇追上来了。比起随风逐流的桅帆船,使用马达前进的日军巡逻艇明显在机动性上占上风。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情,翁田游击队小队长当即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是战还是降。会上有人提出,将船上一些废渔网和水桶通通扔进海里,伪造成“海船失事”假象迷惑日军。但陈其耀却表示,日本人深知这一带乃抗 日根据地,胆敢行进至此的船员,通通要处决。与其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不如绝地求生,用木船上的武备与日本人干上一仗。最终,大家一致决定,与来犯日军决一死战!
在日军巡逻艇尚未赶到之际,大家便将船上的旧渔网分别堆放在船舷两侧,以做掩体。而枪支和手榴弹也从舱里取出,枪支立即装填子弹,手榴弹也摆好,做好一切战斗准备,就等敌艇到来。
很快,日军巡逻艇追了上来。小分队队长往前一瞧,发现艇上站着七八个鬼子兵,外带一个汉奸翻译。那汉奸喊着:“前面的船,迅速下篷接受检查!”然而,桅帆船并未理睬,日艇便准备强行靠拢。
看见敌人的巡逻艇凑的够近了,小分队队长一声令下,顿时间,一排子弹从桅帆船上倾泻而出,手榴弹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这艘敌艇上的六个鬼子兵,不是被击中落水而亡,就是被手榴弹炸伤。眼见遇上了个难缠的对手,唯一幸免于难的日本兵驾着巡逻艇便逃。
不一会儿,又有两艘日艇闻讯赶来。在很远的地方,便不断地用机枪扫射着木桅船。刚开始,桅帆船上还一枪不发。待日艇靠近时,突然又是一排枪,一轮手榴弹投去。战斗从下午五点一直打到晚上七时,装备马达的日艇,连这艘木桅船的边都没摸着。嚣张跋扈的日军怎么也没想到,一艘无动力的桅帆船居然能有如此战斗力,面对这样一艘火力威猛的“堡垒”,巡逻艇只能向上级请示调动海军军舰,来对抗这个漂浮的桅帆船。不一会,从铺前港方向开来一艘日军军舰,使用舰炮对桅帆船展开远距离轰击,同时用机炮不断地扫射着桅帆船的每处。全船是木质结构,很快便被日军的炮火打着。船桅被打断,帐篷燃起熊熊大火,尾部也被炮弹击中,断成两半,两位游击队员壮烈牺牲。余下的游击队员和陈其耀抱着必死决心,转移至大桅舱前半部,继续战斗。不一刻,又一轮炮击命中了前半部船体,整个船渐渐地往下沉没,陈其耀和六位游击队队员抱着浮在海面上船板,纷纷跳海逃生,他们拼命的向前游去,借着夜幕的掩护,躲过鬼子的探照灯,躲过了雨点般枪弹,徐徐地游到岸上。后来在当地游击队的帮助下,逃过了鬼子追剿,安全回到了下山村。
后来,敌人也似乎听到了风声,先是来了伪军,在下山村搜捕陈其耀,陈其耀沉着、机智,巧妙周旋,不露破绽,使敌人空手而回。接着,汉奸又带着日本仔,下到下山村将陈其耀抓到翁田田尾墟炮楼,
当晚,敌人的拷问开始了,先是把陈其耀绑在老虎凳上,强行灌辣椒水,接着用脚在他的腹部上踩,他感到呛人的水在肚里倒海翻江搅动着,胀得撕心裂肺般的难受,眼珠也像要鼓出来似的直摇曳着点点金星,喉咙、鼻孔、眼眶麻辣得像着了火……
“招不招?”敌人大声地吆喝着。“我一个村夫,是打渔的,我招什么供?”呕出辣椒水后,陈其耀慢慢缓过气来,一字一句地答道。
“你还嘴硬,你经常偷偷驶船去湛江帮游击队买火柴、布匹、煤油、药品等,有没有这回事?还说不知道,赶快招供吧!”刑讯室窗外传来不敢露面的汉奸声音。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了严守党和抗先队的秘密,陈其耀坚定地说。
嗜血成性的敌人气疯了,又用棍棒打、马鞭抽,烙铁烫,用火烧、生电击、竹签扎,陈其耀的皮肤瞬间渗出了道道血痕。钻心的疼痛让陈其耀失去了知觉,敌人依然没能从他口中得到口供。
当天深夜,李光邦组织抗先队的战士进行了营救陈其耀行动,在接近炮楼时因枪不慎走火,被敌人发觉。敌人凭借坚固的炮楼和猛烈的火力扫射封锁,使抗先队营救行动失败。
几天后,翁田地下党组织,得知日军炮楼伪军中队长有一情人住在翁田墟,便派人上门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出面将三百个大洋交给那位伪军中队长,伪中队长钱到手后,将一百个大洋交给炮楼的日军头目。敌人见百般刑讯也难从陈其耀嘴里撬出一句话来,估计他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且见钱眼开,悻悻地放他出牢。
病好后,陈其耀继续跟随李光邦在敌占区工作。争取了二十多个敌伪人员,发展了二十多家堡垒户,壮大了抗 日力量。
正是千千万的陈其耀这些不拿枪的普通民众,舍弃身家性命支援、保护、协助抗 日力量,在琼文大地筑起一道道铜墙铁壁。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蕴含在他们之中。
正是:惊涛骇浪抗击凶顽
视死如归大义凛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