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铺满天空的时候,冷月已坐在待月楼的二楼,足足有半个时辰了。她右手支腮,望着苍月潭的湖水,呆呆地出了神。
天越来越黑了,一轮浅月倚着小楼,醉了夏夜,也醉了在苍月潭畔散步的情侣。身着紫纱的女子身姿袅娜,长衫男子风度不俗,引得路人远远地望,目光中满是羡慕之情。
月如银钩,跳跃于天穹的星星,朦朦胧胧,挂在了荷叶上,也挂在了冷月的心上。
“荷香吐艳,碧水传情……”
倩女坐在艺馆的回廊下,抱着琵琶轻轻地弹奏。妙音如同珍珠,滚入了苍月潭,滚在荷叶莲花之间,落入潭中金鱼的嘴里,引得水动莲惊,吓得青蛙呱呱地叫。
更远的地方,万千灯笼挑上了房梁,烛光摇曳,使得京师有一种万家灯火般的繁华之感。苍月阁与待月楼在苍月潭的两端,好像一对被人拆散的青年男女,无奈地望着爱人,诉说着相思之苦。
泰平到哪了?他到苍陵王国了吗?他与墨白能够不辱使命吗?他有没有想起我呢?冷月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珠玑大街对面的盐商花园。
盐商帮会被誉为天下第一帮,势力堪比一个国家,在江湖上的地位非常之高,独霸京师整整一个盐区。
盐区中心有一个小湖,取名为盐湖,景色谈不上多美,但却是盐商帮会重要的水源地。盐商塔、盐商官驿、大盐仓与盐商花园是四大建筑群,环绕盐湖而建。盐区东邻隶市区,北接政令区,南部与飞空区隔珠玑大街相对。
为了调查盐商帮会与亚夏堂的关系,探查盐商帮会的内幕,冷月已经来到京师数日。经过一番探访,冷月打听到,杜云帮主的儿子杜箴喜欢喝酒,常到待月楼与友人小聚,苍月阁阁主苑苍月是他的铁杆酒友。
苑苍月武功不俗,擅用一柄天跃扇,在京师武林界名气不小。不过,苑苍月在京师最有名气的一点,乃是他喜欢女色,常常看到美女就迈不开步。
今日一大早,冷月乔装改扮,装成了一个卖花姑娘,混入盐商帮会。她了解到,杜箴代表杜云去了梓河北岸神龟镇,今晚将要回到京师,苑苍月一定会投宴接风,便在待月楼定了位子,以便打听一些消息。
冷月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待月楼下一阵喧哗,人喊马嘶声不绝于耳。
“杜公子与苑阁主来了,赶快往楼上请啊!”一个伙计高声喊道。
“杜兄,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啊!”
“哈哈哈,杜公子刚一回来就苑兄捉住,娇娘若是知道了,可要不高兴的啊!”一个粗俗的声音响起来。
“骆兄,我给杜公子准备了更好的姑娘呢!”
“是吗?”
“当然。对了,韦坛主请放心,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美人,保准让你欲罢不能呢!哈哈哈哈!”
“韦坛主风流倜傥,美人自当投怀送抱,还用苑兄送吗?哈哈哈。”那粗俗之声再次响起。
片刻之后,楼板咚咚直响,楼下走上几个人。为首一人瘦高个子,面容清简,两只眼睛很有神,嘴角微微上扬,有一种颐指气使的感觉。此人身着十分华美,头上戴着帽子,镶嵌了一块美玉,闪闪发光,夺人双目,正是盐商帮会帮主杜云之子杜箴。
杜箴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由于家境优越,杜箴自幼拜师学艺,得到不少名家指点,其中便有阖门山下荷塘镇的侠士唐晚。唐晚祖祖辈辈就生活在月色湖畔,家族在唐江两岸很有名气。年少之时,唐晚被陈求贤选中,加入了异人堂成为门徒,自创“月荷轻功”。
去年初春,冷月代父前往荷塘镇,在唐晚家里见过杜箴一面。杜箴对冷月很是热情,表现得非常积极,唐晚看出其心意,便偷偷向冷月暗示。不过,冷月对杜箴虽不反感,却没有儿女情思,婉拒了唐晚的好意。
第二个人脸蛋滚圆,个子不高,满面油光,额头高凸,留了两撇胡子。第三个人则显得风度翩翩,容貌最是不俗。最后一个人身材不高,圆滚滚的,好像一个大地缸似的,两只小眼睛来回乱转。
冷月生怕被杜箴看出端倪,连忙侧过身子,用一只手抚摸胡须,假装挟菜喝酒。坐在二楼喝酒的客人,莫不躲得远远的,对四个人面露敬畏之色。
即使未曾见面,冷月也看出来,留两撇胡子的人是苑苍月。这人一看就猥琐不堪,居然起个苍月的名字,真是侮辱月亮的高洁。冷月心里暗骂,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
那风度翩翩者,大概就是韦旷吧!冷月早已打听到,韦旷是白圭商坛的副坛主,与盐商帮会关系密切,还认杜云作干爹,与杜箴特别要好。
第四个人她不认识,看样子身份也不差,只是言语粗俗,可见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杜箴一行坐在二楼雅间,距离冷月的桌位不远。几个伙计涌入雅间,热情地招呼,端茶倒水,好像亲爹来了一样。
“杜公子,咱们吃点什么?”一个瘦脸伙计笑吟吟地问。
“一切全听苑阁主与韦旷坛主安排。”杜箴淡淡地说道。
“韦旷是客,怎么敢喧宾夺主?”韦旷说话的样子,依然显得风度翩翩。
“伙计,最拿手的菜全上,酒来最好的三十年陈酿,再去找一个唱曲的小妞来。”苑苍月说道。
“唱曲小妞就不要了,我们还有事要谈。”杜箴轻轻地挥了挥手。
伙计们退出来,将雅间的门带上。冷月挟着菜,装作若无其事,竖起耳朵细听。她从小受到父亲严格训练,剑术、轻功未必炉火纯青,听力功夫却可称为天下一绝,达至百丈之内落花皆闻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