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苍茫,白马,灰驴。
苍岭与上苍岭之间是一片广阔的疆土,靠近临江、银河两岸,有不少肥沃土地,略呈黄色,源于河水中的泥沙沉积。除了黄土原野之外,这片疆土更多的是丘陵,由于北方寒风经常光顾,以致难以耕种鲜有人居。
这片土地状如一只大漏斗,有蒲、苣两个国家共存,以发端于苍岭子牙峰的临江为界,形成了风格迥异的国度。
蒲国境内本有不少游牧族部落,生活在辰溪、浍湖一带的白狐草原,与敕胡草原游牧部落相融。后来,廊中强国兵锋西进,控制了临江两岸,于灭龙纪末、元世纪初,扶持当地人建立了蒲苣国。
到了定皇建立银夏帝国之后,蒲苣国一分为二,实力大减,无法威胁鹰族贵族。蒲国人有北方游牧民族的性格,修建的城市在河流两岸,如同大的毡包一样,以都城辰阳、蒲城、华容、涿阳与昆洲五座大城最为重要。
蒲国境内大山不少,天问山是极其重要的一座。
天问山与华容山相邻,东部依托问湖,尚有草原与农田,西部则完全是黄土丘陵,难见村庄人家,只有苍茫的天地。
问湖不大不小,湖畔杨柳青青。问湖东畔有一座小镇,外地人称其为天问镇,乃是通往天问山天问谷的必经之地。
泰平与墨白骑着白马,踏着长了青草的小路,缓缓地进入天问镇。两匹白马的后边,跟着一头小灰驴,上面坐着一位蓝衫人,身上背着一个蓝布包,里面放着雕刻的刀具箱。
蓝衫人四十岁左右,双眼炯炯有神,留着短短的胡子,头发已经斑白,眼角堆着皱纹。若是不知道,别人一定以为蓝衫人很普通,只是手艺非常好的雕刻师,能在竹板或木头上雕刻栩栩如生的画而已。
然而,这蓝衫人一点也不普通,甚至可以说非常厉害,手上的短刀功夫称得上杀人技,非一般武林人士可比。
“牧风前辈,咱们在天问镇休息一下可好?”泰平回过头问道。
“天当正午,再不吃饭,肚子可就不干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前面那家小酒馆吧!”泰平说着,指着小镇石板路尽头的酒馆。
“泰平倒是会挑,那酒馆是天问镇最好的一家,秋某来过多次呢!”秋牧风微微笑道。
说话之间,三个人到了酒馆门外。酒馆门脸不大,背倚天问湖,两旁栽种着桃树与柳树,显得环境幽然,十分难得。
伙计十分热情,将三个人让到酒馆里,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落座。秋牧风也不客气,坐了桌子上首,泰平与墨白陪坐在对面。
“秋师傅,还是老几样吗?”伙计问道。
“当然。人老了,就喜欢恋旧,连吃喝也是一样了。”秋牧风笑道。
“好嘞。”伙计答应一声,到后厨通知去了。
“牧风前辈,一路之上受您指点,莫柏了解了不少蒲、苣国的国情,心中万分感激。”墨白开口说道。
“年轻人一旦开口奉承,肯定没有好事情。”秋牧风打了一个哈欠道。
“莫柏为国为民,绝对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前辈千万不要误会。”
“哈哈哈哈,你既然胸怀坦荡,又何必在意别人的说法呢?难道你忘记蓝老的话吗?人总是需要重新认识自己的。”
“前辈说得极是。正因为莫柏公子与泰平对蓝石公的话心有感悟,才觉得有些奇怪与不解。”泰平担心墨白不悦,连忙接口道。
“奇怪什么?”
“我听人说过,蓝石公喜欢四处云游垂钓,看惯了世事无常,颇有独坐云端,俯看众生之悠然心态。他老人家为何要坐在镇江桥上,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钓鱼呢?”泰平问道。
“闹中取静,道法自然。一个人若只能在山水寻找到平静,那并不是真正的平静,而是一种逃避的心态。”秋牧风淡淡地说道。
“既然如此,蓝石公为何与许多大隐一样,推崇隐教无为之道,鼓励世人到深山老林中寻找道呢?”
“世人为何会痛苦?”秋牧风反问道。
“因为得不到。”泰平想了想道。
“对啊!许多有识之士求索追思,一辈子致力于扬名天下,却得不到期待的地位、尊重与权力,慢慢地陷入沉沦与堕落中。隐教未必是打开心灵之锁的钥匙,却可以指导许多人寻找解脱之道。”
“蓝石公认为七子之教求索之道有问题?”墨白问道。
“柏公子,求索是求问天道,难道靠求索一个神话传说中的先贤,就能够达到与天地相通的境界吗?”秋牧风说道。
这时,伙计端来酒菜,热情地替三个人斟满了酒。秋牧风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起来,显得悠然自得。泰平与墨白对视一眼,挟菜吃起来,各自想着心事。
秋牧风的话令泰平不免产生怀疑。难道自己求索白峰错了?泰平突然之间有点困惑了。
“柏公子,泰兄弟,你们知道蓝石公为何坚称自己只是普通垂钓之人,并无治国平天下之法,拒绝向你们传授心得吗?”
“蓝老前辈玄机难测,我们无从知晓。”泰平与墨白一起说道。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泰平能够转变成一个心思缜密、颇有治国之策的白子,的确是很不容易的。莫柏公子有报国之志,亦有治世之思,也是难能可贵的,不枉单梁用心栽培。”
“秋前辈与单梁大督相识?”墨白显得很是激动地问道。
“岂止相识。单梁与我都是蓝石公的门徒,算是同门弟子。不过,单梁更喜欢军事,希望报效国家,帮助苍陵强盛。我则喜欢四处游历,雕刻繁华人生的百态千姿。”
“原来如此。难怪我曾听单大督提起蓝石公,眼中莫不是崇敬之色。”墨白说得异常平静,好像真事一样,令泰平心中不免愕然。
“泰平曾听攀崇说过,蓝眉帮两大首领本领极大,也是源于蓝石公一番调教,这是真的吗?”
“世人认为是真的,那就是真的;泰平觉得是假的,那就是假的。真假本就相辅相承,谁又能说得清呢?”秋牧风说罢,仰脖喝了一口酒。
“蓝石公真是懂得天道的大隐,泰平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他老人家的调教,必定是受益终生。”
“一定会的。不过,你们两个还需要经过一番大历练,才可能得到蓝石公的亲传。”
“所以,蓝石公仍然悠然垂钓于江边,视众生与鱼儿一般,没有再对我们说一个字?”墨白有点赌气地问道。
“问寻天道,当心境平顺。柏公子想做大事业,也该有一种淡泊情怀,切莫过于急躁。”秋牧风神色未变,依旧淡淡地说。
“秋前辈所说的历练指的是什么呢?”泰平问道。
“苍岭天子峰。”秋牧风看了看泰平,又瞅了瞅墨白。
“前辈的意思是……”墨白吞吞吐吐,似乎有点犹豫。
“单梁难道没有说过,天子峰匪帮会为公子所用吗?”牧秋风盯着墨白问道。
“当然,而且单大督还为我留下了飞马符。”
“那就对了。你们知道,天子峰为什么非常重要吗?”
“据说,天子峰之所以被如此尊崇,源于上古之神黄辕大帝。”泰平回答道。
“是啊!黄辕与白轩联手南下,与蚩天在亚龙峰大战三天,最终凭借混沌剑法斩杀了蚩天,尽收其族,一统亚夏。”秋牧风一边望着窗外的问湖,一边幽幽地说,好像在回忆亚龙峰激战似的。
“亚龙峰一战的意义实不亚于开创天地,龙族推崇黄辕是龙族之神,鹰族则认为黄辕代表鹰族。最终,庄帝授意学城梳理上古典籍,确定黄辕是亚夏族的祖先,还曾登上天子峰祭拜天地,告慰黄辕大帝,宣告银夏帝国一统亚夏大陆。”墨白说道。
“庄帝为何选择天子峰,而没有选择七子圣地呢?”秋牧风猛地转头,看着泰平两个人。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墨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莫非与黄辕大帝有关?”泰平问道。
“当然。黄辕大帝斩杀蚩天大帝,自觉杀戮太重。为了告慰战死的各族武士,他回到苍岭天子峰,在峰顶入定冥想七日。”
“所以,庄帝才到天子峰祭祀黄辕大帝?”墨白问道。
“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表面功夫,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混沌剑法。”秋牧风提到混沌剑法,眼睛不经意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蓝石公认为我们会在天子峰有奇遇,得到这世间三大至宝之一的混沌剑法?”泰平恍然大悟。
“那么,秋前辈怎么确定混沌剑法在天子峰呢?”墨白问道。
“我不确定,也许是世人杜撰罢了。”
“那么,我们去天子峰会不会扑了空呢?”墨白又问道。
“无论是否是杜撰,泰氏一族崛起的预言如同风暴,已在亚夏大陆引起了动荡。受到风暴可怕的影响,泰平的父亲泰德枉死,北靖落入白熊蛮族之手,泰平若真是某些预言师认为的变天者,一定会在天子峰得到天意的指引。”
“原来前辈是指引泰平啊!”墨白说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泰平只是不可避免地被裹入其中,不想成为所谓的变天者,只想帮助莫柏公子强盛苍陵。”泰平略显刻意地解释道。
“不管泰平承认与否,这或许都是你的使命,也许莫柏公子与你是互相成就呢!”秋牧风说道。
“好!秋前辈说得对,也许我们会在天子峰得到混沌剑法,得到上苍的明示与指引,改变亚夏大陆,顺应龙诞星天象。”墨白有些激动地说道。
“很好,很好。”秋牧风捻须而笑。
“既然如此,我就陪柏公子同行,追随庄帝的脚步,前往苍岭天子峰好好祭祀天地。”泰平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