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不要担忧，你先去睡吧。”
昨天到现在，张寡妇只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今天她照样像没事人似的，早早上烟山去了。
至于当天误入进局的陶果，她应该是趁乱走了，好在没有牵连到她。
后面她们也没有再联系，只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才劝她留下吃一顿饭。这顿饭到底是没吃成。
现在该怎么办呢？她有什么能做的吗？
距离期限有十日。
第一日。
秦忘音空坐在门口，略感迷茫。腿上伤还隐隐作痛。
自从上次在烟山被灵兽追了一路后，她再也没偷偷跟着张寡妇上山。
顺便提一句，张寡妇好像并没有特意对秦忘音隐瞒拜神的事，但也没有特意解释过。
她这伤还恢复得挺快。普通人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只过了十来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有一些青肿，脚踝偶尔还会有些发痛，但都能行动自如。
否则她昨天也打不过那几个人。
张婶也不是没问过她的伤势，她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搪塞过去。
“谁？”
大门被敲响——这还是张婶昨天修好的。
“是我。”
秦忘音拉开门闩。
江渔看上去像是偷偷摸摸来的。
“我都听说了……进去说。”
江渔拉上门前，还特意确认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他取下斗笠，终于松一口气，随手把斗笠挂在一边。看着轻车熟路，像是自己家似的。
“你们怎么样了？”得知张寡妇不在，江渔才把关怀的眼神投向秦忘音。
“张大娘说什么没有？”
“反正我没事。”秦忘音耸了耸肩，“张婶也没说什么。”
“这样啊……”江渔叹了一口气，随后道，“烟井村是隔世之村，难免存下了一些刁风蛮气……”
秦忘音没接话，而是直接道：“我知凡间重男轻女多，一些繁文缛节，破烂规矩将人束缚得不行。这些我不太懂。我且问你一问，他们说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不瞒你说，若是说对，也是对的。女幼从父，嫁从夫，夫死从子。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至于财产，一般父死子继，若无亲子，则由血缘亲族关系最近男子继承。若无五服之内的亲族者，则供给官府，或者可追溯的大宗族。即便是大昭，也未曾改变这一律法。总之，如何都轮不到女儿身的事。”
“原来如此。”
秦忘音沉默许久，目光悠远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生活的地方，是以拳头为尊……虽然也是个不成文的破烂规矩就是了，不过也不会看你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对战之间也有礼节，行事之中也要讲气度。”
“竟是这样么？我还以为姑娘是家中犯事而受牵连，流落在外的官人小姐。”江渔略有些惊讶，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猜想错了。
“啊？”秦忘音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你是这样想我，怪不得当时那样说。”
江渔也笑笑，趁机问：“你们那里民风如此开放，阿音姑娘是从西边来的吧？是宝律？”
怎么又问这个。
秦忘音偏了偏头，抬眼看远处：“你继续猜咯。”
“不过想来也是。”江渔温和笑笑，“你怎么会是居于深闺的官人小姐呢？”
“你昨日一战成名了。”
“官人家的小姐怎么会一口气打趴八个莽汉。”
秦忘音：“……”
她的名声……
罢了！想当年十二个金丹期修士扑上来她都不在话下的，何况区区八个凡人。
即使是赤手空拳的她也不会轻易被打败！
都到这步境地，她也早就不在乎这点东西了。
谈笑完毕，两人聊回正事。
“为什么村长会出现那么及时？”
十年没管的事，突然管了。还有那一帮打手，虽然都是村里人，但也不是朱氏能喊得动的。
“这还用想么？”
江渔做了一个搓手指的动作。
“什么？”
“咦？你不知道么？就是钱啊。”
“肯定是朱氏那人拿钱去贿赂村长了，不然凭他那个精明的懒货，怎么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拿房子的又不是他，他又没好处！”
“若是不使钱，他估计也就不管了。但若是张大娘给的前比朱氏多，估计就没有这事了。可惜啊，大娘这么多年下来，一直过得艰难，手里连零头估计都没几个。”
“你不是说律法规定如此么？既然是给男丁，就算给了村长钱，又能做什么呢？”
江渔摇头笑道：“你呀！若再说你是官家小姐我也不信了！咱们这地处偏远，天下人那么多，官府、律法哪里能处处管到呢？于是有了村长。这里还不是村长说了算。唉，有钱能使鬼推磨！”
竟是这样。
钱，原来都是因为钱。
“村长是村里的大地主，他虽然独霸村子，可是受他好处的也不少。不说张大虎，张二虎，村西的张宝珍住牛三牛四，包括那个游手好闲的张二流子，甚至是你隔壁的王二蛋，都在家他家当过长工或者短工。 ”
“甚至是牛家的牛勇叔他儿子，要是替村长跑了一趟镇子，可是能得两个银币呢！”
“ 所以你千万别冲动，这时候村长或者朱氏受了点什么伤，都能怪到你头上。到时候损失的可不只是一座房子了。”
秦忘音也点了点头，她不是想过威胁村长什么的。只是现在又是伤又是灵力消失的，打几个人都费劲，要冲动也没有冲动的资本啊。
聊得差不多了，江渔劝她们不要多思多虑，好好吃饭睡觉，并把自己带来的一些吃食留了下来。还再三保证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的！”
“嗯。再见。”
左右看了一圈无人，江渔立马戴上斗笠遁去。
看起来她和张婶现在像什么毒蛇猛兽，这又是那种一接近你就会被全村人排挤唾弃的剧情？
秦忘音内心感到轻蔑又悲哀。
一念座下有七大弟子。她行三，与她最亲近的要属四师弟和五师妹，还有由她带过一段时间的小师妹。
自家五师妹特别喜欢看话本子，不仅如此，她还特别喜欢跟别人唠话本子上的内容，一唠上了就停不下来。
天才秦忘音也没能逃过她的荼毒，有时做完早课就被她拉着坐下来唠嗑，眼见日升又日落，月明又星稀，眼睁睁地看着第二天的晨光都露出来时，五师妹还意犹未尽。
到秦忘音熬不动时，五师妹才嫌弃地去找四师弟，然而四师弟一掷千金，一个贵得要命的法宝首饰就把五师妹打发了……最后受苦的还是只有她。
话本子里经常就有这种狗血剧情描写。一般这样的角色……是反派来承担的吧？挺老套的了。
秦忘音觉得好笑又无语。
“不！也有自小受尽欺凌的主角，在历尽苦难后决心奋斗崛起，冲破牢笼！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最后大杀四方，建立一番丰功伟业！当然，英雄还要配美人……”
脑海中突然蹦出五师妹的话，还有她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豪言壮语又露出一副嘿嘿嘿的痴汉表情讲英雄美人的样子。
她当时只是回答：“嗯”“哦”“好”。边答边想这女人怎么能变脸这么快。
“哎呀，真是不解风情！”五师妹佯做愠怒地拍了她一巴，又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骤然又想起未央山的事，她这次只是有些释然地笑笑。未央山啊，回不去了，她们两个，估计以后是再也见不到了。
秦忘音摸出脖子上的阴阳滴。白鱼龙纹，乾坤相应，阴阳相衬。阳光穿过它闪烁了一下，它也渡上一层金光。
上面被她自爆前下了层层封印，除了她，没人能解开。若是她无法恢复灵力了，那么那些封印就永远无法解开。
唉，她的所有家当都在里面啊！
钱，都是因为钱。
看了许久，秦忘音终于把阴阳滴重新放回脖子里面。
只听她喃喃念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