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什么东西?”老狼站在墙根前,突然听到了一声很是粗鲁的说话声。
这声音不仅粗鲁,而且莫名显得十足的干枯。
就好像来自比这个小镇子更加偏远的大漠边上一般。
本来老狼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但到底身中剧毒,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一些。
老狼寻思着,强打起精神,往后一挪,顺势闪进了他一直靠着的土墙旁边一个窄窄的破门里面。
往日间行走在小镇上的时候,那个门老狼当然也留意过。
毕竟,他曾经是经常出入于街头王记酒店的。
而这一扇门摇摇欲坠的破门,就在王记酒店斜对面。
本来这条街道也没有多宽。
所以,这扇窄门,自然离王记酒店的大门也不是太远。
老狼记得清楚:这原本是家小小的杂货店。
边地小镇上的杂货店,说是店,其实里面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供过往客商挑选。
就像那个开店的干巴老头一样,成天昏昏沉沉坐在窄门后面,他的话就跟他店里的商品一样稀缺。
似乎更多的东西,都已隐藏在老头那神秘莫测的回忆之中。
如今,小镇毁而重现,窄门还在,老头却没了踪影。
也不知道这小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狼躲进窄门,勉强看了一圈。
屋内依旧还是原来那个杂货店的格局,破旧肮脏的柜台货架都在。
但上面都空空如也,只留下厚厚一层土灰。
连地面上也布满了灰尘。
看样子,这地方很久都没有人进来过了。
老狼看着,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感伤。
或是一些往事引起了老狼尘封的回忆,他身子一摇,眼看又要吐血。
“不好。”老狼暗叫一声,回头看看门背后一张歪歪斜斜的破椅子,忙一把拉过来,想也不想坐了上去。
如果这次在劫难逃,那就是死,也要坐在这里死去。
他本是一个剑客。
一个真正的剑客,就是死,也不能倒下。
老狼浑身发冷,坐在椅子上,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豆大的汗珠接连涌将出来,衣服早就湿透了。
但他现在只能坐着。
因为除却那声粗鲁的叫声,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但凡说话太过粗野的,可能都是些不太好惹的主。
而现在的老狼,实在不想去惹任何人。
他端端正正坐在破椅子上,透过破烂的门缝,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一阵纷纷扰扰的脚步声之后,一群蓬头垢面的家伙突然出现在了街头。
若非那些人也是两脚走路,嘴里还说着粗笨的人话,老狼简直就要以为是一群野兽了。
那伙人约莫有四五十个,一个个头发蓬乱,似乎至少十多年没有洗过也没有梳过,身上穿的大约是皮袄,不过看不清颜色、也看不清样式,隔着一道木门,老狼早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味道。
简直让人窒息的味道。
夹杂着皮革、腐尸、烂菜、汗臭还有屎尿的味道,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
仿佛那些根本就不是活生生的人,倒像是些可以移动的垃圾摊。
他们的脚上,却都清一色穿着翻毛的牛皮靴子,不过,也是早就被磨得不成个样子。
这是大漠中的牧人经常穿的靴子。
看来,老狼猜测得没错,他们果然是一群来自大漠的流民。
却说这群流民,嘴里喋喋不休骂着,也不管几个骑在马背上目瞪口呆的大汉。一个身材敦实的流民抢先一步冲到黑脸大汉的马头前,嘴里含糊不清骂了一句,早将那个露出一半的斧柄抓在手里,用力一拽,却把个鲜血淋漓的斧头拽出来握在了手里,就势举起来一挥,如同挥舞起了一面光鲜的旗帜。
“刺啦!”黑脸大汉的胸膛里猛地发出一阵漏气也似的声响。
紧接着,似乎还在跳动的心肝带着些牵牵连连的玩意,一发滚将出来,从高高的马背上跌落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刹那间,早斑斑点点溅了一地。
看那肝胆鲜红的模样,黑脸大汉可能真的是个十分坦诚的人。
“轰!”一声闷响,身体已经变空的黑脸大汉再也坐不住了,他身子一歪,一下子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哈哈!”握着斧头的流民一声狂笑,穿着牛皮靴子的大脚使劲在黑脸大汉的尸身上踹了一脚,一把抓住黑脸大汉生前坐骑的缰绳,就要翻身骑上去。
“哇呀呀……”一阵野兽也似的怪叫声中,又有几只脏兮兮的大手伸过来也抓住了缰绳。一来二去,几个一般肮脏的流民早抢成了一团。
却说这边几个流民为一匹马争得不可开交。那边,又有一群流民早举起斧头,围住了几个兀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骑马大汉。
毕竟,他们胯下的,也是些难得的好马。
“啊!”也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几个马背上的大汉几乎同时拔出了弯刀,咬着牙冲了上去。
看着一群饿狼一般举着斧头瞪着他们胯下坐骑直流口水的流民,没有人会选择坐以待毙。
好歹,他们也都是些习武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几个流民被骑士的弯刀砍翻,躺在地上徒劳地呻吟着,发出阵阵惨叫。
更多的流民踩着同伴的身体冲上前去,跟几个骑马的大汉缠斗在一起。
几个回合下来,骑马大汉们明显处在了下风。
虽然他们又剁翻了两个流民,但毕竟寡不敌众,一来二去,就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再说那些个流民,虽然看着邋遢不堪,但他们也不是些只知道仗着人多就一股脑傻冲的笨蛋。
相反,他们的心眼还是出乎意料的多
眼看着一个骑马大汉的弯刀在半空中舞出一团白光,几个不辨男女的流民在骑士面前一晃,直惹得他性起。眼看大汉的弯刀居高临下砍将过来,几个家伙一转身跑到远处,抓起地上石头一顿乱扔,早砸得那大汉一头一脸的疙瘩,还有几处都砸出了血,连门牙都被打掉了。
大汉一阵绝望的嚎叫,不想引起更多流民的注意。
只见他们“呼啦”一声散开,跑到十多步远的地方,又捡起地上的石头土块,对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四个骑马大汉一阵乱扔。
扔石头扔土块本来是大漠牧人用以拦羊的把戏,此时用在几个骑马大汉身上,倒是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却说几个原本气势不凡的大汉,被一群流民赶畜生一般打得满脸开花,如何受得了这般屈辱?那个先前差点被摔死的大汉一声怒吼,顶着漫天飞石,一马当先冲杀过来,对准一个扔石头扔得格外欢的小个子发着狠举起了弯刀,不想刀还没有砍下,脸上却被人先给洒了一脸的沙土。大汉本能地一闭眼睛,早已等候多时的流民们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一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木头杠子横扫过来,大汉被轻飘飘扫下马背,来不及挣扎,就被一群眼睛血红的流民举着斧头给剁成了肉酱。
眼看又解决了一个骑士,流民士气大振。
只见又有几根木头杠子飞过来,残存的骑士接连落下马背,不多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殷红的鲜血淌到干涸异常的沙土路面上,瞬间就被吸干。
冰冷的街道上,只多出几堆人形的肉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