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经师父提点,杜千杰知道了其中的难得,忙上前几步,来到京云面前,深给她施礼。“千杰多谢京小姐所赐。”
“罢了!也没有什么,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京云轻扶。
杜千杰这才站直身体,又垂首而立。
刘复明无奈,又只好替他说话。“京小姐莫见怪,千杰就是这般的孩子,不太会表达自己的谢意。我再替他多谢京小姐了。”言罢,也是深施一礼。
京云轻笑。“还有你这般做师父的。”
“呵呵!”心烛笑着,又习惯性地将手搭在身边含笑的在千杰肩头上。
看着他们师徒,京云的心头处有一阵暖意融融地升起。
再看一眼刘复明,心中念着:‘这暖意全是因为他。他身上有比文峰还更令人心暖的所在。大概因为他是大夫吧!大概吧!’
又是几日,李嫂的病越发的重了,尽管每日里京云与杜千杰皆耗费功力为她续命,可这些延续只是给这个女人带来更多苦痛的煎熬罢了。
看着娘大口大口地吐血,柳青濯有时候也想:‘如果娘真的命不久矣,那就让她静静地去吧!莫让她再多受些苦了。’
可同样的想法,大家皆是在心里头念着,怎么敢说出口来。
一日,苏醒过来,李嫂坚持着要柳青濯去请了刘复明来,说是有些话要与他道。
将刘复明请来,李嫂让儿子出去,自己的话要单独与刘复明讲。
其实知道娘这也是最后的一个交代,柳青濯含泪点头出门,远远地,又跑到墙角边蹲下身来,抱膝痛哭。
“李嫂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青濯已经出去了。”刘复明在床前坐下来,轻声对李嫂说话。
李嫂已经虚弱得几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听到刘复明的话,这才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眼泪先流了下来。
刘复明的心随着也是一沉,眼眶不由一红。
“刘馆长,眼见着我到这里来,也是近一个月了,我们娘俩个双手空空而来,却得了您,得了京小姐,得了满医馆的照顾,不但给我费心医治,更用了些名贵的药。我这辈子是怕难还您的这份情,这些债了。”
“李嫂子,莫说这些了。”
“我知道,我知道刘馆长您,是个极善良的人,是可怜我与濯儿,才肯如此相待。只是我这病,唉!眼见着就不中事了。”李嫂说着话好似没了力气,闭上眼睛,只是眼泪一串串顺着眼角不停地流。
刘复明心下轻叹。
好一会儿,李嫂才又睁开眼睛喃喃道:“我死便死了,真的也煎熬不起了。”
叹一声,又深吸一口气,才道:“其实,在很多年前,得了这该死的病,我就曾想过一死百了。却,却又放心不下我那可怜的濯儿。”
提起孩子,做母亲的最为心疼,最为放心不下。
“这孩子也是自小里命苦,生在我们这贫穷人家,他爹又意外亡故,丢下我们这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说到这些,李嫂的悲苦更是达到了极点。
“虽然两边父母皆有,可也是穷的。自己都照顾不上,哪有能力照顾我们些许,每每见了我们娘俩个上门,便远远地躲了,甚至眼睁睁地就将我们关在门外。”
一阵悲伤,带动一阵咳嗽,又是吐了一地的血。
刘复明慌忙起身,又与她行针压抑。李嫂这才又慢慢喘上这口气来。
看着这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刘复明心下也是一阵悲伤。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更何况他们只是一对孤儿寡母,可想而知她们所受的苦楚。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可怜的人儿呢!令人扼腕。
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开的是医馆,在生死面前人性更是赤裸地展现。
看多了生死悲欢,刘复明感觉这些年自己也慢慢地麻木了。
作为大夫,他用心地治疗自己的病人。
可是,任由自己医术通天又如何,有许多人,许多病,也是他束手无策的。
面对生死之时,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声。
可是,今日,那麻木的神经仿佛又一次鲜活起来,为什么?因为柳青濯。
好久,李嫂才又悠悠道:“那时候,我便不想活着了,可是,孩子小,我着实不忍心带了他走。苦巴苦挨的,饥一顿,饱一顿的艰难度日。幸是濯儿自小里就懂事,我真的不舍得,他还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就狠心夺了他的命去。可是,我若走了,孩子小,怕也难独活。”
一口气说了好多的话,李嫂只好又停下来,深呼了好几口气,这才又开口。
“为了孩子,我真的是为了孩子活着,日子本就是煎熬,却雪上加霜,让我得了这病。本就穷得吃不上饭,哪里有银子医治,挨着,挨着,撑着,撑着,只念着,有一天活着,就还是孩子的一个伴。他每日里,帮工回来,唤一声,我还能应他。让他知道,这还是个家,家里还有一个他念的人,一个念他的人儿。可是,三年了,终于,连这一片念,也终是要终结了。”哽咽处,再也说不下去。
刘复明的眼泪终也忍不住流下来。
又是良久,良久,李嫂的虚弱之声又起。“刘馆长,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答应了我这将死的可怜人吧!”李嫂说着,便要挣扎着起身。
刘复明忙起身,阻止道:“李嫂子,有什么话就说,莫要如此。你躺下,躺下说话。”
挣扎了几次,终也是翻不得身,李嫂苦笑一声,放弃了。
擦一把眼泪,才道:“刘馆长,我知道,您是个善良的人,可怜我们母子。只是我这辈子是不中用了,为了还您的这份恩情,更为了我们的青濯,我恳求您,恳求您……”
眼泪滂沱。“求您将濯儿留下吧!也收他给您做个徒弟吧!我这将死的人,真的没有脸皮可言了,只求您给我们濯儿一条生路,留下他吧!”说着,又要起身来。
刘复明含泪急按住死命要起身的她。“李嫂子,你就放心吧!青濯我收下了,收下了。”
“刘馆长!下辈子,若真有下辈子,我必结草衔环来还,我必来还!”
“李嫂子,莫要这般说,青濯你就放心,我自会像待心烛与千杰一般地照顾他,心疼他的,你放心吧!”刘复明郑重地做出保证。
李嫂笑了,看着刘复明流着泪笑了。这是她自进医馆以来,最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