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嫂抽噎噎又道：“我知道，各有天命，各位名医也是尽了力，他是救不活的病，他走时，也是安详，我心已了然。我本就贫苦，丈夫又是多年的病，家中再无常物。是这位京姑娘允银子给我，让我将丈夫下葬。原本，我们素昧平生，我只因是妇道人家，才被这位公子指派了来，照顾她些。可前些日子，奴家只顾着照看我家丈夫了，这里难道就没有人理了吗？这姑娘也是个要强的，伤得这么重，偏偏就不出一声。”
抽抽噎噎，又道：“以前，我也去给她请过大夫，大夫来了，京姑娘阻着，说她自己就是大夫，可谁都知道医者不自医。这些日子，我拜托过前院的大夫们，让他们多照顾些京姑娘。她一个姑娘家不让看，我也说过，可以趁着她昏迷的时候给她看看。可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有没有人来过来给她看过啊？”
摇了摇头又道：“我也不是个懂医的，这姑娘也不让我上前。我直道她是慢慢地好了，以前，只是按时喂药于她。见她服了药便睡，也未曾上心。可今日回来，姑娘都唤不醒了。”说到此处，更是抽噎难言。
听刘嫂把事情说得明白，刘复明沉声问：“是，是哪位给这姑娘诊脉开的药？”
“大概是王大夫过来一趟，给开了些药。”燕浩渺犹豫了一下回答。
“然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看过？”刘复明再问。
无人回答。
“唉——！”刘复明长声叹。“好了，这位嫂子，你也莫要伤心了。是我对不起这位姑娘，没有安排好她。你放心，从此刻起，我亲自医治她。”
“她，她……还活着？”刘嫂子惊问。
“活着。”刘复明点头。“只是活得艰难了些。”
“好！好！活着就好！”刘嫂子点头，又是深施一礼。“我替这京姑娘先谢过刘馆长了。”
“不必了，这位嫂子，不知如何称呼？”刘复明问。
“夫家姓刘，大家皆称我刘嫂。”
“噢，刘嫂子，多谢你这些日子对这位姑娘的照顾。我们这里缺少女眷，才对这位姑娘少了些照顾。害她如此，我们着实有愧于她。日后，我们会对她上心。也还要有劳刘嫂子你对这姑娘多些照顾。有什么需要，可是随时来与我道。”
“噢！好！”刘嫂应声，有刘馆长的这份承诺，相信这位京姑娘会慢慢好起来。
“别还在这里站着了，去帮我拿针袋来好吗？”刘复明叹一声，对站在身边的一群人也是无奈。
“好了，你这个模样，还替人家看病啊！你拿得稳针吗？”燕浩渺也沉着声说话。
“还是我来吧！”李明上前应声。
隋修看他一眼，不说话，恨恨地走了。被徒弟这般教训，着实不高兴。
李明看了看师兄的背影，叹口气，也不去追，坐下来，替那京云诊脉。
这一诊，也是吓一跳。“这姑娘的伤真的能要了她性命。快，三弟，快过来，帮我打开她的伤口，看看。”
“好！”陈天九上前，犹豫了一下，替那姑娘打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单子。想去替她解衣扣，还是为难，只好招呼刘嫂。“那位刘嫂，过来，帮我们一下吧！”
刘嫂上前，帮那京姑娘解了衣扣。
打开伤处时，面前的人皆被惊呆了。
伤口触目惊心，不但半点没有愈合，更是红肿发炎，甚至都有了臭味。
刘嫂一见忍不住地哭出声来。“这京姑娘每日里挨了多少痛啊！她怎么还能撑着不出声啊！”
刘复明的眼圈也是一红，心下念：‘对不住，这位姑娘，的确是我们对你太不上心，怎么让你受了这般苦。你是怎么挨下来的？不曾听你喊一声痛。难道，心死了，身上的伤就不会感觉到痛了吗？’
打开衣扣，仔细检查，外伤满身。这大热天里，皆是溃烂得不成样子。
怪不得再见时，她失了花的颜色，这般的伤重，她能活这么久，已是奇迹。
几个人齐上前帮忙，将她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处，好好地医治了一番。
该切除的腐肉切除，该上药的地方上药，包扎的布条几乎就可以给她当衣裳穿了。
刘复明坐在一边看着，心下念：‘幸亏这姑娘伤重昏迷不醒，不然这一番折腾，痛也痛死了。’
想想自己左腹一处伤，就将自己痛成这般模样，这姑娘的一身伤，她要挨多少痛啊？
一切忙完，足有半个多时辰。
刘复明帮不上忙，却也不敢离，就在一边坐等。
直到李明，陈天九，燕浩渺三人将京云放躺好，又吩咐了那刘嫂好好照顾后，才又扶起刘复明送他回房间。
刘复明躺在床上，微拧着眉头，也不说话。
一群人忙了这么久也累了，见他不出声，也只好各自散了去休息。
留下刘复明的两个小徒弟心烛与杜千杰陪着他。
心烛，比杜千杰大两岁，是刘复明多年前在街上捡回来的孩子。
孩子孤苦无依，无处可去，差点饿死街头，刘复明便将他收进医馆里做了小徒弟。
另一个小徒弟杜千杰是因为几年前得了一场怪病，前来医馆求医。
后又因遏了匪徒，他爹为了救刘复明身死，刘复明便也将这个孤儿留在自己的身边，做了第二个小徒弟。
师徒三个坐在一起，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直到午时，燕浩渺进来喊吃饭，见他们三个还木雕一般或躺或坐着，忍不住恨叹声。“复明，你将他们教坏了。”
他这一声教训，三人才各自收回神来。
“我教坏他们了吗？”刘复明低念。
“是啊！你没觉得吗？”燕浩渺气哼哼。
“教坏了？”刘复明又念。
“这不叫坏了？还叫好了？个个要出家不成？”燕浩渺恨道一声。“吃饭！心烛，去，给你师父端饭来。千杰，去伺候你师父吃饭。”
“噢！”心烛与千杰各自领命忙去了。
“她醒了没有？”刘复明问。
“啊？”燕浩渺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回答。“没有，若醒了，那刘嫂便会过来禀报你的，你不是要亲自照顾人家嘛！”
“噢！”刘复明应着，被杜千杰扶着坐起来。想了想，又道：“千杰，扶我下床吃饭。”
“这般着急吗？”燕浩渺一笑。心下念：‘是着急，两个女人在等着他呢！’
可这话不敢说，若说了，能被刘复明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