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秀媚大义烈火真金
奸猾陈智人妖画皮
符和堂和陈智正聊着,突然,村里狗吠声大作。
符和堂停止手中的活计,然后起身到门口一看,只见一队日本鬼子正朝他家走来,哨声和脚步声混在一起,日军指挥官是本田太郎,带路的是白六仔。
符和堂折回厅中,他对下吴大婆说:“老的,鬼子来了,你带阿智和秀媚赶快从后门走吧。”
陈智故作害怕的样子,拉着符和堂的手,说:“阿公,你也一起走吧!”
符和堂沉着镇定,方寸不乱,说:“不行,总得有个人来对付他们。阿公与日本人打交道多了,阿公知道怎样应付他们。”
下吴大婆、陈智、符秀媚刚从后门走出,日本鬼子就破门而入了。
符和堂笑着迎了上去,客气地对本田太郎说:“太君,辛苦了!来,我给你们冲点蜂蜜喝。”
符和堂压根儿就不知道面前这个日本军官,竟是杀害他儿子和儿媳火烧锯柴厂的凶手,要是知道,说不定拿刀砍他几刀。符和堂看见白六仔,便骂道:“六仔,想不到你也当起汉奸啦!”
白六仔苦笑着脸,说:“大舅公,你误会啦,我们是来找秀媚的。”
符和堂生气地说:“误会?白布落染缸,不黑才怪。想不到你是一个‘放屎饲都不熟的人’,恩将仇报!找秀媚,用得着带日本鬼子来吗!”
白六仔想解释些什么,但一时又找不到措辞。
符和堂将一张椅子搬到屋檐下,点燃了一片干椰子皮,他站在椅子上打开吊在屋檐下的一个蜜蜂箱,接着打开盖子吹了吹干椰子皮,经不住烟烤的成千上百只蜜蜂“嗡嗡”地从蜂箱飞出,一只蜜蜂粘在一个鬼子的脸上,那个鬼子本能地用手一拍,将其打死了,这时一些蜜蜂飞了过来,将那个鬼子蛰了,其他拍打蜜蜂的鬼子都被蛰得喊爹叫娘,又是蹦又是跳。
几只蜜蜂追着白六仔,白六仔捏死了一只蜜蜂,一群蜜蜂立即飞了过来,把白六仔蛰得大喊大叫。
符和堂见状暗暗发笑,他从厨房里拿来一捆稻草,然后点燃,用浓烟赶走了蜜蜂,接着从容不迫地割下几块蜂蜜,跳下椅子走进厨房,不一会,他一手提着一个水桶,一手拿着几个碗,笑着对日本鬼子说:“太君,蜂蜜大大的甜。”
几个日本鬼子一听说有蜂蜜,顿时来了精神,他们蜂拥地你争我夺,把整个庭院闹得乱七八糟。
一个日本兵从水桶里捞起一块蜂蜜渣嚼了起来,并“哟是,哟是”的叫着。
吃饱喝足的日本鬼子走出了符和堂家。
跟在鬼子后面的白六仔,边走边对符和堂说:“大舅公,皇军已经把村里许多小孩子集中在大榕树下了,如果找不到秀媚,恐怕……”
符和堂一听,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他想,就是欲出我这条老命,也要想办法保住孩子们。他一边想,一边跟着白六仔走出家门。
这时,大榕树下已集中了几十个少年儿童。
白六仔走到本田太郎的面前,在本田太郎耳边说了些什么。本田太郎点了点头,对白六仔说:“六仔,你先说吧!”
白六仔度着日本人的步子,学着日本人的声腔,说:“小朋友们,大家不要害怕,我白叔叔今天带皇军来这里,不是来找共 产 党的,也不是找游击队的,而是找符秀媚老师的,小岛太君已经决定把日语学校搬到据点去,从明天起,你们通通到据点日语学校去上课,只要秀媚到据点日语学校当老师,大家就平安无事。否则……”
站在前面的小强大声说:“我不想学日本人的鬼话。”其他小朋友也跟着起哄。本田太郎听不懂小强的话,便叫白六仔翻译,白六仔照直翻译了。因为这些日子来,白六仔整天在日窝里转,与日本仔接触多,竟然会了许多日本话,还比黑三略高一筹。
本田太郎听了白六仔的翻译后,脸上暴着粗筋,他揪住小强的衣服,喝道:“你的,小共 党的干活。”他命令日本兵将小强绑了起来,吊在大榕树上,然后阴森森地问小强:“你说,符老师在哪?”
小强昂起头,襟怀洒落地说:“我不知道!”
日本鬼子毒如蛇蝎,凶如虎狼,他们在本田太郎的命令下,亮起刺刀,欲用刺刀刺倒前排十多个小孩子。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符和堂走到本田太郎的面前,大义凛然地说:“你们不要杀小孩,秀媚是我的孙女,你们要杀就杀我吧。”
本田太郎狰狞一笑,说:“你的蜂蜜甜甜的,叫你的孙女跟我们走,你就可以回家了,小孩子也可以去玩了。”
符和堂摇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
本田太郎阴险地说:“既然不愿意交出秀媚,我只好履行职责了。”
日本鬼子这次下村抓小孩子的行动,实际上是小岛一手策划的,他命令白六仔配合本田太郎具体落实。白六仔只好带路,看到日本人见不到符秀媚便欲杀孩子们,白六仔惊得出一身冷汗。他对本田太郎说:“太君,小孩的,杀不得,若杀他们,哪有人敢到据点学校上课呀,有了他们肯定会引出符秀媚。”
本田太郎全然不理会白六仔的话,他又命令日本鬼子把孩子们关进一间旧瓦房里,并上了门锁,只让符和堂在外面。日本鬼子还捡来干柴和稻草围在房子的四周。
本田太郎挥着军 刀,像狼嚎一样地对符和堂狂叫:“我数三声,如果你不交出符秀媚,我就通通的烧死他们。一、二……”
躲藏附近树林中的陈智和符秀媚一直在观察大榕树下的动静,眼看鬼子把孩子赶进旧瓦房,她心里想:郑队长多次对我说,身为教师,不仅负有教育学生的责任,而且要保护学生的安全。让鬼子抓到孩子已经失职了呀!若孩子们真的被鬼子杀害了,我怎么向组织交待呀!想到这里,符秀媚决定挺身而出,当她动身的时候陈智一把抓住了她。
符秀媚轻声说:“陈大哥,你不要拦我,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能丢下孩子不管!”
陈智故意吃惊地说:“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符秀媚坚定地说:“我不怕!”说着挣脱陈智的手。
正当符秀媚再次欲往外走的时候,陈智突然冲在她的前头,走出了山林,只见他大吼一声:“住手!”
这吼声一下子把日本鬼子镇住了。
陈智从容不迫地走到本田太郎的面前,拍拍胸脯,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慨,他说:“太君,秀媚是我带她跑的,要杀你就杀我吧。”
本田太郎上下打量陈智,阴阳怪气地说:“你是谁?”
陈智一字一板地说:“我是陈智。”
本田太郎并不知道陈智是小岛安在符和堂身边的奸细,他以为陈智是符和堂家的人,便问:“你和秀媚是什么关系?”
陈智回答说:“我是他家的病号!”
本田太郎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吸一鼓一张:“你不找秀媚回来,我是不会轻易放人的。”本田太郎说着又要命令用火烧屋。
“慢!”一声细长的叫喊声从树林中传了出来,原来是符秀媚,她是用日本话喊的。
符秀媚从容不迫地来到本田太郎面前,用日本话说:“我就是符秀媚。”本来,面对这个杀害父母的凶手,符秀媚恨不得上前给本田太郎一阵拳脚,上次在潭牛墟上见他和张孝日醉酒相扶时,已经想给本田太郎开上一枪而被邢毓岚制止。而今,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符秀媚正想乘本田太郎不备而动手时,突然想起符翅宜乡长和郑庭仁队长的话,是的,赤手空拳怎能斗过手中有枪有刀的本田太郎,况且几十个孩子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里,她又用日本话对本田太郎说:“太君,你
将小孩子放了,我就跟你走。”
这时,本田太郎也认出了符秀媚他阴阳怪气地用日本话对符秀媚说:“大美女,你被太阳晒黑了,要是你不说,我都认不出来了。咱俩真是不打不相识寃家路窄呀!听说你向泰国警方报案了,叫警方调查杀害你父母和烧火锯厂的真凶。告诉你,真凶是山贼,后来山贼也想放火烧张公子的锯柴厂,是我帮他打跑山贼的,当时张公子也在场。为什么张公子把我当作好朋友呢?因为我帮过他呀。”
符秀媚一听,说:“那你为什么带来浪人欲将我和妹妹斩尽杀绝?”
本田太郎:“大美女,你误会了,哪些蒙脸人都是山贼,我和我的手下怎么可能去害你的父母呢?以武会友,是我本人一直坚持的底线。”
符秀媚越叫越糊涂了,心想:做坏事的人,怎么可能说自己是坏人呢!她只淡淡地说:“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的。”
本田太郎冷笑一声:“好吧,我等着泰国警方调查的结论。”说着命令一个日本兵打开门锁。
符秀媚压住心中的怒火,转身扑在符和堂的怀里。
符和堂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秀媚,侬是好样的!不管今后遇到什么,都要坚强面对。”
符秀媚含泪说:“阿公,侬已经长大了,知道应该怎么做,不要担心,多保重!”
小孩子们从旧瓦房里涌了出来,一下子把符秀媚和符和堂围得水泄不通。
日本鬼子强硬把孩子们拉开。接着押着符秀媚和陈智走出山崛村。
被押的符秀媚和陈智一前一后地走着,符秀媚在前,陈智在后。
不远处,隐约可见到刘海川的草寮。
这时,陈智趁日本鬼子不备,一下子撞倒了一个日本兵,然后拉着符秀媚的手,朝着灌木林跑去,刚跑出不远,符秀媚被脚下的杂草绊倒了,几个鬼子扑上去将她按住了,而此刻的陈智则仓皇逃命。
“砰,砰,砰”日本鬼子朝着陈智开了几枪,陈智的脚根中了一枪。
刘海川从麻袋里拿出几个鸭蛋放在草筐里,听到枪声后,匆匆走出草寮,迎面冲来了几个日本兵。
刘海川想躲藏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日本兵对刘海川用手吱吱呀呀地比划着,意思是看见一个逃跑的人没有?
刘海川似乎明白了那意思,只见他用手往另一个方向一指。
日本鬼子感到追到陈智已经不可能了,便掉头往回走。
此刻的山坡田野死一般的静寂。
待日本鬼子走远后,陈智拔开枝叶仔细观察情况有否异常。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陈智被这突然一拍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
刘海川忍俊不禁地哈哈笑了起来。
陈智惊魂未定地说:“原来是你呀,刘大哥,谢谢你救了我。”
刘海川说:“我不救你救谁呀!”
这时刘海川发现陈智的脚跟血流如注,他关切地问:“兄弟,你中枪了?”
陈智痛苦地点点头:“是的。”
刘海川撕下衣服的一块布条,包扎陈智的伤口。
陈智对刘海川说:“刘大哥,你背着我到大公家吧,只有他才能治好我的枪伤。”
刘海川心神为之一振,说:“我正想认识这个人,听说他的城府很深。”
陈智说:“矮鬼多端。小岛太君都不敢小视他。”
此刻的符和堂正在家里一边抽闷烟,一边看着桌上摆着的陶瓷制品弥勒佛像,符和堂一生从医,善心向佛,祖上传下的弥勒佛像,大肚便便,笑口常开,非常可爱,特别是底座的那副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符和堂每次注视弥勒佛像,总会从中悟出许多行医济世的道理。因此,他把这弥勒像摆在桌上,以佛像上的联语警示自己。他想:今天秀媚为了解救学生,大义禀然,从容对敌,我要以此告慰气仕和若珠的在天之灵,我为有这样的好孙女而感到自豪,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我要放声大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下吴大婆和符爱珍下田劳动回来,得知符秀媚被抓后,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时,刘海川背着陈智来到符和堂的家。
符和堂见到陈智,惊诧地问:“阿智,你不是被鬼子抓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秀媚呢?”
陈智哭着说:“秀媚被子鬼子抓走了。我是走到半路时,趁鬼子不备,撞倒了一个鬼子后,拉着秀媚一起逃跑的,但秀媚却被草根绊倒了,鬼子追上后将她抓走了。幸得这位刘大哥把鬼子引开,才救了我。”说着对刘海川说:“刘大哥,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符大公,他是这一带有名的郎中。”
刘海川放下陈智,双手抱拳,笑眯眯地对符和堂说:“久仰大公大名,今日认识,幸甚,幸甚!”
符和堂也客套地说:“这位老弟言重了,自古传下,剑老无利,人老无力,我已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有什么大名呢?”
刘海川奉承地说:“老马识途,姜是老的辣。”符和堂摆摆手,说:“本地姜不辣。”刘海川滔滔不绝:“听说大公的医术相当高明,不但治好了小岛太君的病,还给游击队伤员治伤。可谓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呀!”
符和堂一听,觉得话中有话,这个饲鸭爹可不是一般人物呀,会不会有来头?想到这里,符和堂一皱眉,他警觉了起来,冷漠地说:“善者如天,容者如地,改善自己是自救,善待别人是救人。这乃老朽祖训为医之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给游击队伤员治伤了?”
刘海川自觉失言,忙说:“小弟的意思是说大公医德高,医路广,名声大大。”
符和堂叹道:“这年头,吃今日不知明天,名声值得几个钱铁。你路远路长的来这里饲鸭就是为了图个名声?”
刘海川赔着笑脸说:“小弟来这里只是避避难,做笠人戴笠戴褶,做披蓑人披披蓑蒂。饲鸭人和做笠做披蓑人一样,有得什么好名声?”接着又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弟讲错话了。”连忙赔不是。
符和堂话中有话地说:“说一句半句错话有情可原。俗话说一步走错百步歪,最可怕的是走错路。”
刘海川听了,内心惊讶了一下,想:这个符和堂确实厉害,一出口就刺我的痛处。想到这里刘海川目珠转一下,看见桌上的弥勒佛,就转移话题说:“大公你信佛?”
符和堂语带又双关地说了一句:“这年头,我只信我心里的佛!”
刘海川走了过去,摸了一下弥勒佛肚,说:“这个佛肚大大,口咧咧,不可信!”
符和堂问:“你知道他为什么笑吗?”
刘海川漫不经心地说:“他吃饱了才笑呀!”
符和堂说:“你错了,笑口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这时陈智叫了一声:“哎哟……”
符和堂发现陈智脚上渗出了血,问:“阿智,你受伤啦?”
陈智捂着伤口痛苦地点点头。
符和堂立即给陈智清洗伤口,然后找来药粉沾上。
却说符秀媚被日本鬼子押回升谷坡机场日军据点后,并没有受到鬼子的严刑拷打,而是安排在日军炮楼低洼处的一间瓦屋平房里,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像结婚新房一样,原来是小岛特意安排的。
日本兵石亮将符秀媚带到瓦屋前,打开房门,说:“从现在起你就住在这里了。”
石亮前脚刚跨出门口,白六仔就后脚跟了进来。
白六仔皮厚厚地嘻皮笑脸说:“表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符秀媚看都不看白六仔,只气愤地说:“你不要叫我表妹,我没有你这个表哥,我家对你有恩,你为什么恩将仇报?引来鬼子抓人?”
白六仔苦笑着脸说:“我是吃人饭,听人赶。小岛的命令我敢不服从吗!另外,你能天天和张先生在一起,机会难得呀!”
符秀媚说:“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白六仔说:“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远房表妹的份上我才不管这份闲事!”说着“哼”的一声出去了。
白六仔走出门口不远,便看见焦虑不安的张孝日。
张孝日走上前来惴惴不安地问白六仔:“白老弟,是谁把秀媚抓来的?这样秀媚对我误会更深啦!”
白六仔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小岛太君的命令,谁会把秀媚抓来?”
张孝日无奈地说:“这样做太过分了。押得牛低头,不押得牛喝水。”
白六仔说:“小岛太君也是为你好呀!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你就耐心等吧!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用赌钱鬼的话说手气不好也都有些运。”张孝日伤感地说:“你是相知卖破锅,推相公下河呀!”
这时,郑祺顺朝着张孝日走来,他来到张孝日的面前,对张孝日说:“张先生,小岛太君有请!”
张孝日问:“有啥事?”
郑祺顺说:“不知道!张先生,你与小岛长官是老同学,他很欣赏你的才华,他多次对我说你是一个人才,可是你总不买他的账,这是为何?”
张孝日面色如灰,他说:“我是生意人,本就与他不同道。他在我的家乡胡作非为,杀害了我的同胞,父老乡亲已经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了。我当初就不该留在这里,现在想摆脱他,又摆脱不了,真是骑虎难下呀。”
郑祺顺深有同感地说:“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在小岛的手下干活,何时人头落地都不知道。”
张孝日和郑祺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中已来到日军指挥塔。郑祺顺对张孝日说:“张先生,你上去吧!”
张孝日进入指挥塔三楼小岛的寝室。
这时候,小岛的房子里已摆了一桌丰盛的佳肴。
小岛见张孝日来了,高兴地说:“张君老弟,请!”
张孝日和小岛坐下。
张孝日看了桌上丰盛的佳肴,奇怪地问:“小岛兄,请我喝酒?”
小岛喜形于色地说:“我帮你接来了心上人,我要好好地祝贺你一番。”
张孝日一肚子气地说:“你是在帮倒忙呀!”
小岛动情地说:“我不这样做,能把符小姐拉到你的身边来吗?万不得己,才采取这一下策,这也是我的一片好意,望理解。”
张孝日心烦意乱地说:“小岛兄,你的好意太过分了,让我无法接受,特别是采取暴力手段,让我良心受到谴责,这样做只能适得其反。”
小岛安慰道:“张君老弟,不会的,女人的心也是面粉捏的。”这时他发现张孝日的左脚还绑着绷带,故做惊骇地说:“你的伤还没有好吗?惠子怎么说?”
张孝日有气无力地说:“惠子说,没碍事,慢慢会好起来的。”
小岛给张孝日倒了一杯酒,说:“还是在我的身边安全,从现在起,你就不要有别的想法了,全力以赴地帮老同学一把吧!”
张孝日不耐烦地说:“小岛兄,我早就说过,和你走的不是同一道,叫我怎样帮你呀?”
小岛一边示意张孝日坐下,一边说:“我不需要你上战场为我出生入死,只需要你陪在我的左右,因为你是本地人,你站在我的身边,胜过一个加强连……”
张孝日坦率地对小岛说:“小岛兄,你高估小弟了,小弟离开故土已经好多年了,没有多少人认识,可以这样说,小弟在这里放个屁都不响。”
小岛顺着张孝日的话题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张君老弟,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对你是真情实意的。听说新娘长得如花似玉?”
张孝日淡淡地说了一句:“普通女孩罢了。”
小岛装做一本正经地说:“不会吧,如不是貌若天仙,张君老弟怎会如此穷追不舍?”
张孝日吐出内心真情,说:“她骨子里头的那股倔劲,倒让小弟钦佩。”
小岛举起酒杯,说:“来,为你的幸福干杯!”
张孝日苦苦地恳求:“小岛兄,你如果真的对小弟好,就送小弟出岛,让小弟回泰国吧! 小弟真的不想看到血腥闻到火药。”
小岛起身,走近张孝日,拍拍张孝日的肩膀说:“这个放心好了,升谷坡机场一建成,你就可以直接从这里飞回日本再转机去泰国,多方便呀。”
张孝日站起来对小岛说:“那要等到牛年马月呀?”小岛说:“快了,快了,你没有看到机场一天一个样吗!”
小岛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张孝日慢慢地拿起酒杯。
第二天中午,白六仔来到升谷坡日军据点厨房。海北四正在做饭。
白六仔进来,他对海北四说:“海北四,小岛太君交待,你要好好地照顾好张先生的女朋友。”
海北四好奇地问:“张先生的女朋友?在哪?”
白六仔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子说:“就在那。你现在就给她送饭去。”
海北四问白六仔:“张先生的女朋友是日本人吗?”
白六仔说:“屁日本人,本地人,从泰国回来的,是我远房的表妹,她叫符秀媚!”
海北四一听,名字好熟,她以为听错了,故又问白六仔:“符秀媚?是不是山崛村的?”
白六仔不耐烦地说:“是呀,你认识她?”
海北四说:“是邻居,怎么不认识?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白六仔瞪了海北四一眼,说:“你烦不烦呀,问那么多。话多柄长。”
海北四急着见到符秀媚,只苦笑一下说:“好,不问了,我送饭去。”
海北四提着饭菜来到符秀媚房子的门口,轻轻叩门:“秀媚,我是四姐!”
符秀媚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好像有人在叫她,她起身开门:“四姐,是你。”第一次见到海北四,这让符秀媚既伤心又激动,她对海北四说:“四姐,想不到你这么年轻飘亮,难怪道崖哥对一往情深,他给你的礼物代表着他的一颗心呀!”
海北四说:“秀媚,你越说我心里越不好受,你什么都知道了,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呀,我对不起道崖哥。”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
符秀媚安慰道:“放心,我会保密的。”
海北四接着问符秀媚:“秀媚,你怎么来这里了?”
符秀媚怒不可遏地说:“鬼子把我抓来,逼我来这里当日语学校老师,逼我与张孝日成婚。”
海北四说:“原来如此,难怪这房子布置如新娘房。你说的张孝日,是不是那个杀你父母的仇人?阿公都对我说了你和张孝日的恩怨。”
符秀媚点点头:“是!”
海北四心如乱麻地说:“捆绑不成夫妻,你打算怎么办?”
符秀媚听海北四这么一问,不知如何回答好,她对海北四说:“我也不知道,四姐,你帮我出一下主意吧!”
海北四说:“我见的世面比不上你广,懂的事比不上你多,哪能出什么主意呀。不过,我觉得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多苦多难都会过去。你说,慰 安妇来了一批,又死了一批,只有我和坡头嫂还活着。”
符秀媚抓住海北四的手说:“你的意思是要我答应鬼子的要求?”
海北四说:“是的!”
符秀媚坚决地说:“我不会答应的。”
海北四语重心长地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看还是暂时委屈一下吧!我的命比你更苦。退一步来说,你如果不答应同张孝日成亲,小岛也决不会放过你的,一旦小岛糟蹋你,说不定我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
符秀媚越听心里越乱,她只好对海北四说:“四姐,不说这些了。你的女儿呢?”
海北四痛苦地回答说:“玩去了,生得出来,塞不回去,只好认命了。她天真活泼,很可爱的,自生了这个女儿后,小岛再也不折磨我了,是坏事,也是好事。但心里觉得太对不起崖哥了。”
符秀媚说:“四姐,我听说崖哥最近要将泰国华侨捐赠的抗 日物资带回来。”
海北四一听,高兴极了,她说:“是吗?崖哥知道我的事了吗?”符秀媚说:“不会知道的,我和阿公一直为你保密。”海北四说:“鸡蛋那么严密都出仔,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他真的回来,你就对他说我被鬼子杀死了,我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符秀媚一字一板地说:“这笔账要算,只能算在鬼子的头上。”
这时巡逻的日本鬼子从符秀媚的房子经过。
海北四说:“时间不早了,你吃饭吧。”
符秀媚:“四姐,我吃不下。”海北四安慰道:“人是铁,饭是钢,吃不下也要吃,你活着,就是为着大家而活着。听说你参加了共 产 党,你懂的道理比我多。”
符秀媚示意海北四小声点:“不能乱说。四姐,我吃。”说着狼吞虎咽了起来。
海北四说:“你慢慢吃,我走啦!”
海北四刚步出符秀媚的房门口,小岛就在白六仔的引导下来到符秀媚的房间,张孝日也悄悄地跟随其后。
小岛浑身酒气,他色迷迷地望着符秀媚,说:“花姑娘大大的漂亮!”说着对符秀媚动手动脚起来。
符秀媚重重地打了小岛一巴掌。
小岛被打醒了,他抓住符秀媚的手,又抓张孝日的手:“我要成全你们,你俩就在我的身边好好地当日语学校的老师吧。”
符秀媚猛地咬了一下小岛的手指。
小岛痛得呱呱叫,他生气地拨出指挥刀欲朝符秀媚砍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孝日一下抓住了小岛的手,白六仔趁机拿下小岛的指挥刀:“太君,你喝醉酒了。”
小岛迷迷糊糊地说:“我没有醉!”他满口酒气地对符秀媚说:“我存心成全你,你却不识抬举,告诉你,如果不嫁给我的老同学,我就不客气了!”
小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白六仔忙将小岛扶起来,走出符秀媚的房间,往炮楼走去。
房子里只剩下符秀媚和张孝日,此刻的空气好像要凝固似的。符秀媚以为是张孝日给小岛出的主意,心中的怒火“忽“的一下蹿了上来,她气愤地冲着张孝日骂道:“张孝日,想不到你这样卑鄙。”
本来此事张孝日一点也不知道,但经符秀媚一骂,他本想向符秀媚解释此事与他无关,但看到符秀媚发火的样子,他又不想解释,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不知所措。只结结巴巴地说:“秀媚,对不起,是小岛他们……”
符秀媚更加生气:“如果不是因为你,鬼子会进村抓小孩吗?鬼子会把我抓到这里来吗?”
张孝日呆呆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符秀媚气愤地说:“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张孝日只好狼狈地退出房间。
这时,黑三押着披头散发的波叔从符秀媚的房子门口经过。
黑三边用皮带抽打波叔,边骂道:“敢闯军营烧日本国旗,见太君去。”
波叔指着挂在炮楼顶上的日本旗,连声说:“火,火,火,日本鬼子放的火,血,血,血,中国人民流的血……”
黑三又重重地踢了波叔一脚,波叔跌倒在地,鼻孔和口角流出了血。
张孝日走上前扶起波叔,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大洋,说:“大哥,这地方你不能进来。”
波叔喃喃地说:“这是我老祖宗的土地,你们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张孝日说:“大哥,这里有虎狼,会把你吃掉的,你赶快回去吧!”
黑三趾高气扬地说:“张先生,你要让他走?没门!”
张孝日求情道:“队长,乡亲邻里的,你就放他一马吧,何况他是一个疯子。”
黑三放肆地说:“我放他,小岛太君能放他?”黑三对波叔说:“走,见太君去!”
张孝日说:“小岛太君醉酒正在休息,你就不要打扰他了!”
黑三恶狠狠地说:“那我来个先斩后奏!”
“你敢!”不知什么时候,符秀媚已从房间出来,咄咄逼人地站在黑三的身边。
黑三嘿嘿地冷笑了一声,说:“我执行公务,你管得着吗?”说着举起盒子枪,顶着波叔的脑袋。
符秀媚一下子抓住黑三的手,让盒子枪的枪筒对着自已的脑袋,说:“你要杀波叔,那就先杀我吧!”
黑三双眉紧锁,说:“你以为我不敢开枪?”
符秀媚声色俱厉地说:“开枪吧!”
黑三想不到符秀媚这样不怕死,他心知肚明,只好收起枪,说:“要不是看着你是小岛太君请来的客人,又是张先生心上人的面上,我真的想一枪毙了你!”
张孝日只好劝和说:“队长,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要伤了和气。”
这时,石亮远远看见了疯子波叔,想起当日“割命根”之事,心有余悸,生怕疯子波叔再来对他下手,连忙走上来,对黑三说:“疯子的不要管!”说着拿出一块饼干交给波叔:“你的,吃饼干,好好出去……”
黑三听了石亮的话,推了下波叔,喝道:“走,以后不要让我再次见到你!”
波叔一边走一边唱着《大义灭亲》中的琼剧戏文:“我是来杀卖国贼,奉命同胞四万万。”边唱边步出了日军炮楼据点。
自符秀媚被日本鬼子抓走后,符和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觉得事非小可,于是立即报告给乡政府和政工队,大家经过分析商量后,决定派邢毓岚和姜尚枫探听情况,而这时候陈智经过大公的治疗,枪伤轻多了。
一天,符和堂和下吴大婆、陈智正在议论符秀媚不知是死是活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笃笃”的敲门声。符和堂叫符爱珍去开门。
符爱珍打开廊门,原来是邢毓岚和姜尚枫。
符爱珍喊道:“阿公,是毓岚姐和尚枫哥。”
符和堂应道:“叫他们进来!”
邢毓岚和姜尚枫进来。
符和堂对邢毓岚和姜尚枫说:“这次多亏了陈智,不然关在房子里的全村几十位小孩子全被鬼子用火烧死了!”
姜尚枫拍了一下陈智的肩膀,说:“兄弟,谢谢你!”
陈智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谦虚地说:“我的命是大公给的,救小朋友也是应该的。”
邢毓岚平心定气地对陈智说:“阿智,你在大公家这么久,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和姜尚枫是做什么的了吧。”
陈智早就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但却明知故问:“阿公不是说你们是做生意仔的吗?做牛皮生意和蔬菜生意。”
邢毓岚自豪地说:“我们是在做打日本鬼子的大生意。”
其实陈智住在大公家这么多天,早就认识邢毓岚和姜尚枫了,只是符和堂大公从不让他与他们接近,所以陈智假惺惺地说:“想不到你们是抗 日英雄。你们带我去做打日本鬼子的大生意好吗?”
邢毓岚说:“树留一层皮,人争一口气!要真正成为政工队的一员,要吃得苦耐得劳,并且有不怕牺牲的精神,你能做得到吗?”
陈智语气坚决地说:“做得到!”
姜尚枫对陈智说:“既然大公信得过你,那么等下你就跟我们走吧!”
这时,符和堂故做吃惊的样子对邢毓岚说:“毓岚,尚枫,你们真是政工队的人?我一直以为你们是生意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阿公一直被蒙在鼓里呀。”接着又对陈智说:“阿智,参加游击队是你自己要求的,不是阿公介绍你参加的呀,阿公与游击队一点瓜葛都没有。阿公的本意是想待你的伤治好后,让你回汕头老家,万一小岛知道你参加游击队了,会找上门砍我的头的。你不要黑猫偷吃,白猫当。”
陈智忙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决不会连累阿公的,请放心。”
符和堂对陈智说:“世事茫茫如流水,休将名利挂心头。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己。”
陈智说:“阿公的教诲,永记心头。”
听了符和堂这番话,邢毓岚暗暗佩服符和堂的机智和沉着,姜还是老的辣呀!
邢毓岚把符和堂拉到一旁,低声对大公说:“大公,我和尚枫刚从敌人据点回来,敌人戒备非常严,根本无法靠近,所以对秀媚的情况不清楚。但我认为,鬼子暂时不会对她下毒手,因为鬼子抓符秀媚的目的是想办日语学校。同时又想以秀媚来稳住张孝日的心。请放心,有我们政工队,鬼子不敢把秀媚怎样的。”
经邢毓岚这么一说,符和堂悬在心上的石头落了地。他说:“但愿如此!”
这时,姜尚枫问陈智:“阿智,你现在跟我们走,好吗?”
陈智点点头,说:“好吧!”邢毓岚、姜尚枫领着陈智从后门离开了符和堂的家。
望着他们的背影,符和堂心中如翻江倒海,刘海川到此饲鸭,陈智在此参军,两个人不时在暗中来往,是巧合还是必然?是真金还假银?不可不防啊!
正是:试金坚石在,惊破假面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