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上,船老大的儿子问父亲:“咱们就在这里等?”
父亲说:“等!你看这光洋,可是真家伙。”
说着,拿起一块银元,对着边缘吹了口气,放到耳边,听那悦耳的颤响。
儿子有些担心地说:“我总觉得,这两个叔爷有些凶气。”
父亲犹豫了:“我也看出来了。不过,既然拿了人钱财,就不好溜了走。”
正说间,就见后面停的木船上,有灯亮了。是一个老头,提了盏马灯,从低矮的土船坞架板上走过来。
船老大看老头样子,像是要和自己说话,连忙站直了。
老头过来了。马灯光下,他脸上堆满皱纹。
“老大?”
“啊不敢!您老哥是?”
“我是江对岸种田的。我说老大,你看清刚才那两个老家伙了?”
船老大感觉到,这老头语气中,满是硬气。连忙道:“看见了,看清么?这个——”
他有些迟疑,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缘故。
“看见了就好,”老头说,“你没看出他们的一身匪气么?妈的,就是想杀人的那种劲头?”
船老大大惊道:“这个,没,没——”
老头说:“好。你也不用在这里过夜。
你这船,还是走了的好。
另外,后面你再遇上任何人,不论他是哪一路的神仙,都不要说你们船上来过这样的客人。
老子这是为了你好,你听明白了?”
船老大只觉得,老头眼中身上,冒出一股子劲头,让人心悸!
他连忙说:“我听老哥——老爷您的。我这就走,这就开船!”
老头脸色稍缓,说:“听你老哥口音,下水五百里之外了吧?”
船老大更是心惊:“是,是。”
老头一摆手:“江上风浪,有时候难说得很。
你老哥,顺水下去,一段日子里,不要随便上水来——
还是那句话,我这可是为了你们爷俩好。”
船老大连忙应声说:“好的,好的,多谢老爷点拨。”
立刻要儿子解缆开船!
船离开岸边,父子俩很快把船撑进深水,直向中流而去。
船老大看见刚才出言警示的老头,提着灯笼,向岸上深处快步而去。
老头的身后,还跟了个人。两人走行速度惊人!
船老大对儿子说:“我早就听说,洎江这里,什么狗鸡猫屌的人物都有,连洋人流氓都喜欢到这里来招摇撞骗。
老实人弄不好就要吃大亏。
咱们回家乡去,以后不要随便到这里来-----”
木船消逝在夜色中的江流远处。
这时候,岸边林间,“铁圈”正在一棵树边蹲着,说:“对不住了兄弟,让你等着。
你说,我这肚子,有一次一顿吃了两斤肥肉,都不带出事的,怎么今天就会闹起来了呢?
今天也没点多少菜呀?”
“白葫芦”在树的另一侧,叼了烟卷,抽一口,说:“圈儿哥,你别在意,只管好好拉你的。
拉好了,咱们慢慢走。
小南山那鬼庙,反正也飞不了。
啊哈,不是有那句话么?
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再说,那瞎子和尚,也不用想跑快了,哈!”
他惬意地再吸一口,吐出一气去,又说:“我想啊,圈儿哥你大概是不适应海鲜。
今天不是要了一盘炒蛤仔,一盘煎蚝么?你是不是因为——”
他突地止住了话,扔了烟头,一手去拔手枪,嘴里喝道:“什么人?”
这时候,他就觉得后脖颈一震,眼前暗影中景物颠倒旋转——他失去了所有知觉。
“铁圈”站在倒下的“白葫芦”身边,看着亮起的马灯光下,满脸皱纹的老头和一个瘦瘦的年轻小伙,都猫腰验看“白葫芦”的生死。
“铁圈”讶道:“老发大哥!您来了?”
发老大直起腰,满脸皱纹舒展开了一些,笑说:“好小子,一掌就把这葫芦给劈死了!
哦,刚才情况有变,时间紧急,十华一时走不开,我就和报信的小夹子过来支援。
你行啊小子!你这‘铁圈’名头,不是吹的啊,哈哈!”
发老大的笑声豪爽,声音却不大,显然早已习惯这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