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田垦辞别陈祖,率领部下进入猎户谷。猎户谷难行,但是田垦轻车熟路,一行人很快穿过山谷,重新踏上北靖的黑土地。
他们快马加鞭,经过老白川、白鹿湖、寒石山与吉川后,可以远望便北靖城了。
天色暗淡下来。
黄昏时的太阳红得骄美,炫丽的浮云如同锦缎垂挂在天边。农田已经耕种完毕,黑土地里绿油油的农作物,给人一种饱满的快感。农民牵着耕牛,悠闲地返回村落,炊烟袅袅升起,令田垦感慨万千。
这时,田垦发现北靖城西南方向出现一支队伍,朝着自己一行迎了上来。
当两支队伍越走越近时,田垦惊讶地发现,这是一支熊族骑兵,荀由居然也在其中。荀由比过去瘦削许多,眼睛却更加明亮了。他的身边是熊族将领拉布。
在舍里旗熊族人中,拉布被公认为猛人,与第一勇士伦西克不相上下,两个人并称为熊族两虎。
雪地熊团建立后,田垦曾率部北上,进攻伦西克在黑水河的定居点。拉布是定居点守将,两个人在战场上相遇,打了一个平手。
“如果我没有看错,对面来者是长野城的守将田垦吧!”拉布的声音异常洪亮,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田垦。
“正是在下拉布将军还是这般威武,北靖如今全在熊族之手,我想将军一定疲于奔走吧。”田垦勒住坐骑,平静地回答道。
“田垦将军不要误会,夺取北靖六镇的土地,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只是白熊战团和熊族人为了躲避极寒而暂住。”
“如果泰德将军再世,熊族人会把北靖六镇归还吗?我想即便拉布将军有这样的想法,白熊战团也不会答应吧!”田垦见拉布回答得客气,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田将军应该清楚,我们熊族人自与泰德将军立约后,一直苛守盟誓居住在雪国,部落族人与北靖百姓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多少年来双方秋毫无犯。萨摩率领的白熊战团,冒险穿越冰海来到亚夏大陆,初衷并非抢占北靖土地,而是希望能够在长野等城有熊族人生活的地区,开辟几个可供生活的定居点。不过,还没有等到白熊战团派出使团到北靖时,萨摩获悉黑鹰铁卫、幽蓟和坤国的部队偷袭了北靖,所以才带领部下赶走了桑柁。”
“如此说来,北靖的百姓还要感谢熊族人了。”
“田将军,拉布说得确有其事,而且萨摩占领北靖后,并没有破坏百姓农耕,也没有如其他蛮族一样,劫掠财富和罚没百姓成为奴隶。我此番陪同拉布巡视黑水河流域,就是要为熊族人圈定一些适于放牧的地区,避免与北靖百姓农耕之地冲突。”
“我对荀由学士一直非常敬重,但是没想到北靖陷落,学士却甘心情愿当起了白熊战团的谋士,难道忘记当初和你并肩作战的雪地熊团兄弟们了?”
“正因为我没有忘记泰德对我的信任,将士们与我情同手足,我才不愿意让北靖落迫败亡。谋害北靖六镇将士的人,是娥帝和芮隐及桑柁等帮凶。好在七子之神仍有公义,桑柁已被泰勇杀死。”
“只可惜我没有亲自手刃,便宜了这个恶人。泰勇现在何处?”
“他与方云杰、弓满死在弓家庄了。”荀由面现悲伤之色。
“什么?他们怎么死的?”田垦虎目圆睁。
“他们杀死了桑柁,无疑使萨摩下不来台,伦西克便派人伏击了他们。”
拉布平静地说完,平静地看着田垦,好像在等待田垦暴怒。田垦听罢,心中如同油煎一般难受,可是他没有爆发。
不!我要冷静,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绝不能因小失大。田垦暗中叮嘱自己。
“我理解。”田垦幽幽地说道。
“田将军,你此番回到北靖想做些什么?”拉布显然没想到田垦的反应如此平静。
“拉布,北靖六镇落入到熊族人之手,我并没有重夺之意,毕竟熊族人祖先也曾经在黑河流域生活。如今泰 安已经在篷冲列岛的沉冰岛扎下了根,我带领部下回到亚夏大陆,准备与望海王国建立海上通商贸易,并与白熊战团相互谅解建立同盟,一起进攻已失民心的银夏帝国。”
“安公子还在人世吗?谢天谢地,七子之神显灵,泰德一族到底保留了火种,不至后继无人了。泰平听说哥哥仍旧在世,一定也会喜极而泣。”荀由高兴地说道。
“泰平在哪里呢?”
“泰平得贵人相助,侥幸逃脱,已在太乙山的白峰求索数月,我想不久将回到北靖。”
“学士为什么确信泰平会回到北靖呢?”
“将军有所不知,泰平偷跑出北靖后,曾与马戏团一起行走数日,在望海境内分手时,熊族言答送给他一件特殊的礼物。”
“什么礼物?”
“那是一枚由言答收藏持用的熊族首领符节,持有符节的熊族人,将被视为雪神所选的代言者,而外族人将被看作熊族人最亲密的朋友,更关键的是可以得到熊族人的承诺:为其而战。”
“这样意义重大的符节,熊族言答轻易地送给了泰平?”田垦想起熊族老言答,心中不免感伤。
“也许雪神有了预示,也许言答参破天机,谁又能够说得清呢?总之,泰平所持有的熊骨符节,可以得到熊族人的支持,拉布会第一个站出来力挺。何况熊族言答莫名其妙地被娥帝杀害,这个仇熊族人并没有忘记。”
“既然如此,泰 安统领的雪浪战团也将为熊族人而战,一起推翻娥帝的统治。不过,实力强劲的白熊战团会不会为了熊族言答而战呢?萨摩会站在泰平一边吗?”
“萨摩不是愚蠢的人,要他明确支持熊族人和泰 安攻击帝国,不太容易办到。不过,虽然他与娥帝已经达成和约,但却没有明确束缚熊族人的条款,万一我们夺取了更多的领土,对萨摩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荀由说道。
“荀由学士所说得没有错,眼下萨摩已派人去了寒冰岛,引领仍留在那里的白熊族人,逐渐迁徙到大小柏岭屯驻生息。雪国生存条件虽然不如北靖,但总要好过寒冰岛,而且萨摩也准备让更多白熊战士进入北靖,同时让族人掌握农耕技术。白熊难耐南方湿热的气候,萨摩很清楚需要北靖亚夏族人的支持,才能稳住北靖现有的土地。”
“我最担心的人是伦西克,他是熊族人的首领,是否愿意响应泰平,为北靖死去的将士复仇呢?”
“如果田垦能够打动萨摩,用诚意得到他的支持,我想伦西克也不会反驳和拒绝征战,毕竟熊族人可以通过战争获得更多的战利品和土地。”
“我愿意代表泰 安,承认北靖领土归属于白熊部落,并建议萨摩成为北靖之王,这样就打消了他对北靖统治正统性的担忧。同时他也会得到沉冰岛海上贸易线路,以及争夺亚夏大陆霸权的同盟密友,我想萨摩应该不会拒绝。”
“如此一来,泰 安和泰平就永远得不到北靖的控制权了?我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泰德抚司呢?”荀由叫道。
“学士不要计较北靖的得失,有了萨摩和熊族人的支持,泰平也许会得到银夏帝国的皇位呢!”
三个人仍在交流北靖时局时,宁定方向出现了一小队骑兵。
他们乘着淡淡的暮色,奔驰在黑土地间的狭窄土道上,烟尘四处飘散,惊得村落间的狗们大吠不止。等到这支小队更近些,田垦看出这是熊族辫子军的通信骑兵,专门承担信鸽传递消息的作用。骑兵中为首一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辫子编拢在一起垂在脑后,看到拉布和荀由后便迎上前来。
“拉布将军,金亭王国的甘捷大将率领一支黄金战团,已穿越了少壮山,进入到栗水流域内的宁定城附近,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便封锁了城池。”
“黄金战团的人数有多少人?”
“不到三千人,而且刚经历过惨烈之战,显得十分疲惫。”
“看来银夏帝国的部队一直没有放弃追击,黄金战团翻越蓟岭的时候,也一定遭遇了幽蓟军队的伏击。”
“前不久,娥帝和康铮还曾派来人,请萨摩派出白熊战团围剿黄金战团。不过荀由学士建议不搅这趟混水,拒绝与金亭为敌,避免参与作战而白白损失了战力,萨摩已接受了建议,一直按兵不动。”
“看来萨摩的确是洞若观火,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腹有韬略。只是黄金战团出现在北靖,萨摩又该如何抉择呢?”
“我在丰都见到敬芒时,他说金亭正准备联合银夏帝国进攻雷霆,黄金战团出现在此地,很可能是借路到望海,渡过银河后从南部袭击雷霆。”
“田垦将军认为望海会放行吗?任由黄金战团进入廊中地区?”
“望海王对廊中诸国使织锦计,如今再有借刀杀人的机会,姜辟难道会错失吗?”田垦一字一顿道。
“看来亚夏大陆又进入异常混乱的局面了。”荀由说道。
“也许这正是白熊战团和熊族人的机会,我们可以暗中积蓄力量,寻找合适的机会,重新向娥帝宣战。”拉布大声说道。
宣战!多么美妙的两个字啊!田垦耳畔响起金戈铁马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