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温还姬温女侠,有生以来,身穿鲜红绚嫁衣,光彩四照甚迷人,只为愿楼一人穿。而黄愿楼黄公子,生平二次,所穿璀璨夺目的新郎服,头回一次所娶人,非他一生钟爱者。到了二回穿喜服,所娶之女是还姬,才是他的一生中,无出其右之执爱。
当日洞房花烛夜,度过姬楼这二人,此生此世最欢快之夜;直到夜阑转眼逝,仍旧未见这俩人,有过一刻三更梦。一直那样,为夫不停讲故事,说给娇妻愉悦听。相公不断说笑话,听得贤妻乐呵呵。
次日深宵就此过,随后几天,不管炎炎日照下,或是雷雨交加骤雨至,温女侠与黄公子,这对刚刚的新婚夫妇,总是一男一女共寝一室,常是形影不离,身在一处无人忧之地。不是俩人闲话尽聊万语少,则是愿楼身坐古琴边,为他娇妻弹奏曲;而温还姬便是身在相公眼前处,不断练剑好自在,练罢对着尊夫时,总是那样的回眸一笑,迷倒众生尽陶醉。
又是一月三十日,有如昨时易水逝。这日当空,浩瀚炎烈阳光下,万山百兽常出没,雁儿高空总聚散。聚英堂内,众人又是皆在此,有事相商当下事。又是一回,只为一人私事聚。
温还姬与黄愿楼,夫妇二人,双双入坐左边一排位置上,对向前边右边一排椅位上,其中端坐的天下第一神医百天冥。此番另有要事,请他相助,向他求教。
温还姬面向神医,坐着拘礼,有事言道: “老前辈,此次我们夫妇二人,请老前辈与诸位坐在聚英堂中,是专有事请老前辈相助。”
百天冥听罢,微微点头,回礼道:“温女侠,你与老夫有恩,老夫昔日的仇人楚岳风死在温女侠的剑下,此等杀妻之仇,自那以后,由你替老夫报之。所以此番你又有何吩咐?尽管说来,但得老夫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温还姬看了身旁在座的相公后,轻微一笑再看他,继续施礼请教道:“晚辈和我夫君成亲一个月,甚想知道自己何时怀孕?老前辈医术精湛,号称当今天下第一神医,那么此等小事,老前辈稍许把下脉后,又岂能不易探出晚辈何时方有身孕?”
百天冥听得此事,仰首笑罢,立即回道:“这一点,莫道是老夫,一个普通大夫尚且能做到。”
黄愿楼眉开眼笑,连忙对着娇妻,说道:“娘子,快快上去让老前辈给你把下脉。”
温还姬歪过芳容,嫣然一笑点点头,随即起身,走来怪手妙医身边处,缓缓坐下伸出手,任由神医,替她把脉。
只见这时,百天冥脸色沉重,唉声叹息,松开为温女侠探脉之手,抚摸胡须,竟是那样地摇了摇头,半晌不语。闺女洪承芊、义女龙悟琼,见此情形,慌忙问父,何故这般?却见怪手妙医,仍是这样,左右摇头,一时无言而相告。
温还姬眼见神医,这等反应,心知定有不妙处,也是有些忙问道:“老前辈,怎么了?有何不对吗?”
百天冥这下,方才开口回答道:“既是有,但也等于是没有。”
温还姬闻听此答,颇有不解,急着问道:“老前辈,你此话何意?”
百天冥怔了一怔,立刻回道:“要说有的话,就是你与身怀六甲和身怀六丁,此生此世皆无缘,此乃便是有不对劲之处。至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是这句话,你温女侠今生今世,不论跟谁成亲,所嫁之人是谁,没有一个亲生骨肉会让你带来这世间。”
怪手妙医,此话一出,此言一讲,在场诸位,无不对此感好奇,纷纷向他追问下,总是见他百天冥,不停叹息,似乎这次,有言难回。
温还姬再次向他,慌张地问道:“老前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天冥仍旧一次,抚摸下巴连腮胡,又是这般,不急不慌地相告道:“老夫的意思就是略有些好奇,你为何这一辈子会无法有身孕?而就算老夫丝毫也不好奇,也算是见怪不怪。毕竟这个世上,不是每一对夫妇成亲以后必添子嗣。而你温女侠,便是其中一个。”
温还姬听此回言,呵呵冷笑,不以为然地嚷道:“哼!简直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百天冥唉声一会,再旧叹息,往下说道:“温女侠,任你怎样不肯深信,老夫的话,确切如此。若论武功,老夫在你温女侠面前是一个在天,另一个在地。可如果是论起医术的话,那就是老夫在你温女侠眼前是天,你这小辈就是地了。”
温还姬满脸难信,万分质疑地问道:“晚辈怎么可能会怀不上孩子?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老前辈,你告诉我温还姬,这究竟是为何啊?”
百天冥听此急问,越是这样,不急不忙地答道:“温女侠,莫要问老夫为什么,要问的话就问老天爷。因为这世上自古以来,老天爷所知道的事,远比我们人无法明白之事要多出万万倍余。”
温还姬听他此理,原本的芳颜镇定,当即消失;冷冷一哼,嚷声吵道:“老天爷?老天爷?哼!好你个老天爷!本姑娘除恶无数,行侠之事,举不胜举,所要之物,可否过分?所求之事,是否过多?可结果呢?本姑娘只求与我心爱的男人相守一生,只乞能有一个属于我们夫妇俩的孩子,就连这一点,老天爷也不能让我温还姬如愿?果真是很多时候,老天不长眼,实在是一个贼老天!我呸!”
黄愿楼眼看爱妻,此刻此时,这般失态,言行举止,这等愤懑;百般紧张,劝她道:“娘子,你住口!老天爷岂能随便让你骂?”
温还姬哪愿心服?岂会消气?对着尊夫,继续大吵道:“为何不可?夫君你这么一个心地善良,菩萨转世之人,老天爷非但不赐你一个健全的贵体,反而还要你常年身染疾病,如今又要让夫君你难以活过二十五。你我好不容易成了夫妻,这个贼老天,居然要让我们夫妇二人连一个孩子都不能有,莫不成还要让我温还姬日日夜夜,朝这贼老天三叩九跪不成?”
黄愿楼声如洪钟,急急训妻道:“娘子,你如果觉得老天爷不公的话,要在你怒骂老天爷之前,试想你之前得到了什么?而你之前所得到的是否令你此生无憾?这世无怨?你就会明白,老天爷看似不公,实则它是公正得很。不然的话,为何我们人,千古迄今,可不信鬼神,不惧神佛,但万不可不敬于上苍?”
百天冥扭过头来,视向还姬,帮着尊夫,劝她道:“温女侠,你问你自己活在这世上,所要之物可否过分?所求之事是否过多?那么老夫问你,你自幼立誓,长大之后,不当女侠,枉为女子。那么如今老天爷是否遂你所愿?你所求的男人,普天之下,非黄公子不嫁,非黄公子不爱。那么现今你们二人既已成亲,老天爷可曾亏待于你?”
温还姬听此理问,仍旧身感愤不平,恨恨讲道:“第一件事,晚辈甚是感激老天爷让我温还姬现如今尽是得偿所愿。但是第二件事,老天爷凭什么不让我的愿楼哥,也即是我的好夫君的寿命可活百年?因何不能让我们夫妇俩膝下有儿有女?”
百天冥照旧一次,深深叹息,对此解释道:“那是因为温女侠你觉得自己要的不多,实则你何曾真正明白,对于老天爷来说,天地万物,不管是人是神,或是畜是物,存在三界中,就是一种奢侈。尤其是我们人,对于上苍而言,即使我们每一个人只是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老天爷也会觉得你要得多。如若不然,何谓老天?”
温还姬闻此之理,听其言论,怒目而视外边天,清脆十分地叫喊道:“所以说,当真是好一个至高无上的老天爷啊!”
百天冥轻轻低头,接续言道:“不然呢?为何说真正既是霸道无比,又是有理至极的至尊,从来都是非人非神、非妖非魔、非佛非仙、亦非鬼怪之辈?而真正如此唯我独尊的,往往正是老天爷呢?”
古世英缓缓起身,行到还姬身旁处,轻轻拍了她肩膀,也是帮着大伙,劝解道:“还姬,听到你和黄公子注定此生无儿无女,古叔叔为此也甚是替你们夫妇俩难过至极。可是事实如此,无可改变,除非你就是上苍。”
仇思凤目视还姬,同是有话,帮忙劝道:“温女侠,我和内子一样,今生今世,无缘得子,不可有女。可是最后我们夫妇二人,为此也已想通了。”
谢珍娇眼看还姬,当下伤感,不逊上回;只得与大伙一样,用心安抚道:“是啊小丫头,我和你一样也是女子,自然深知一个女人,得知自个此生此世,与子无缘,要女奢望,定是一件万分难过之事。然而再怎么令人难受之事,也得挺过去才行。因为人生,本就是活来遭罪的。”
温还姬听尽各友,好心劝说,只得点头;此刻两眼,看向鸳鸯二魔夫妇俩,说道:“二位前辈,当你们鸳鸯二魔相劝别人莫要难过时,最好是让她自己能够想通,而非在她正在为难过之事,无比发愁的时候。”
李嫣眉急急起身,离得座位,行她身边,一脸忧愁地讲道:“还姬妹妹,姐姐虽出身书香门弟,但面对妹妹你这等难过之事,也是不知当说什么才好。”
温还姬满心不悦,此刻甚在气头上,当真再多好友劝,何以解她心中苦?冷淡地应道:“那就请姐姐你闭嘴莫说!”
黄愿楼此时,慌忙起身,对着内子,速速说道:“娘子,走吧。”
温还姬听夫此话,仰看愿楼,着急问道:“走?夫君要让为妻随你前往何处?”
黄愿楼微微笑罢,还是那样,一副顺其自然脸,难悲难怒总是他;低头亲切看娘子,回她道:“何处有山清水秀,为夫便带你去哪;哪里有鸟语花香,万紫千红的地方,为夫就带你往何处而去。因为此时此刻的你,除了为夫以外,还会有谁能够劝你莫难过?”
温还姬闻夫此话,这下心情,稍许好转,毕竟这话,乃他所讲,对她所言。赶忙点头,暂且强装笑颜道:“好,夫君,咱俩且下山去吧。”
姬楼二人,就此手牵各手,一侠一儒好男女,虽因此番难过事,痛心伤臆藏肚里,不露神色于当众。但是在场之众友,谁能不知?何人不晓?各自目送这两人,徐徐离出聚英堂,渐渐走下华山罢,一阵心酸,皆属在场各人脸。甚是为了这对有情人,百般感慨,极是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