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之间,乔探长让阿旺说一说要报官的那个赤党分子情况。
阿旺说,他在大约两年多前,就是“铁圈”流浪回到家乡那时节,参与了赤党暴 动。
暴 动在政府强大军力接火后,很快平息下去。
阿旺随上级县委书 记等人躲进深山,后来又转移到另一块地域,隐蔽起来,算是做起了赤党的地下工作。
县委书 记并不和阿旺直接联系。但阿旺知道县委书 记仍然是自己的隔层上级领导。
日子渐渐过去,一些潜藏的同志战友,有的被人发现举报,捉走,其中有的投顺了政府,有的被政府毙了,有的还在坐牢。
阿旺隐蔽的地方比较偏僻,没有政府的人来找他。
而阿旺自己,想法却慢慢地转变了。
他想到了要真正地“转变”,要向政府投诚。
他悄悄打探到了自首投诚的门路。
可又听说,有的自首投诚的过去同志,在政府里谋得了职位,却被人杀了,政府查都查不到凶手,他就不敢轻易行动了。
跟他单线联系的上级,是原来只存在了两个月的县苏维埃农民部副部长。
暴 动失败,少部分人进入地下之后,副部长居于一个山村,以种地作掩护。
而阿旺过去很熟的上级老县委书 记,一直再没见到过。
副部长告诉他,老县委书 记已经调到很远的城市里工作去了。
阿旺问副部长:“老县委书 记是升了?”
副部长点头说:“是的,他本来就是省委委员一级的干部,为了发动我们那次暴 动,才调下来筹备工作什么的。
弄了一年多,结果暴 动最后还是没成功。
不过,革命的火种算是撒下了!
比如像阿旺同志你,就是一颗很好的火种不是?”
副部长干革命的劲头很足,看人的眼光却是欠缺。
这也应了老话,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等等。
阿旺那时候,已经在琢磨怎样向政府自首投诚的事了。
阿旺想到,在投诚时候,为表示自己的诚意,可向政府报告副部长的情况。
至于后面的追踪捕拿更多的过去同志战友,那是政府的事情了。
阿旺那天,挑了一担柴,进县城去卖。他想探看确实,看清向政府自首的门径。
其实乡下村镇间,到处都有可以向政府自首的大门开着。什么镇公所保安团靖卫团——
只是阿旺不放心。尤其是听说了一些死人传闻之后。
而那县城离阿旺家乡在二百里以上,除非极大巧合,不会有人认识他。
阿旺还没进城门,就遇到了认识他的人。
只是,那人已经死了。
阿旺在城门外面低处,看见了稍高处木笼中,自己的上级,前苏维埃农民部副部长的头颅。
阿旺没有进城。他在城门外沿护城河外沿的散集上,把柴卖给了城里大户出来收柴的伙房管事。
然后他转身向山里走。
在一条小溪边,阿旺吐了一阵子,觉得肚子空了,脑子清醒了,坐在溪边石头上想了好一阵子。
他想;“副部长没有‘转变’,我才能继续坐在这里——”
他原来是想,自己找机会“投诚转变”了,让政府找到副部长,副部长也“转变”,他就算尽到自己的意思了——
不料,他还没出头,副部长已经死成这样子!
想到自己若是弄不好,态度不对,也会这样脑袋被置于木笼中,高悬在城头,阿旺又吐了一些苦水出来。
是谁“转变”了,交代出了副部长,阿旺想不出来,也不愿想。
这年头,“转变”的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