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圈”家中,父亲早已经去世。
老母亲说,“铁圈”在前一天就离开家走了,说是有熟人朋友,在南边远方城里介绍了好工作,“铁圈”要去干活儿挣钱以养家。
“铁圈”的一弟一妹都尚幼,怯怯地看背了大刀提了土枪的阿旺。
阿旺跺跺脚,说了句恨铁不成钢的话,又跟“铁圈”的母亲说:“圈儿兄弟如果回来,想好了,让他来找我。
婶啊,我们的大事要成了!
像圈儿兄弟这样能干的,我不敢说他能坐上八抬大轿,平时出门坐个滑竿什么的,那是绝无问题!”
阿旺走了,投身进了暴 动准备中。
后来,又投身于暴 动之中。
再后来,又随暴 动失败的逃亡人群,进了山。
在山间躲了许久,他走出山林,在离家乡二百里的地方,改名换姓住下。
又有了很长一段一边劳作,一边观看找机会的生活。
阿旺听到风声,家乡有恶霸和恶霸的“腿子”队伍,一直没有放松过对他的咒骂和“承诺”——
“阿旺那小子回来,如果诚心悔过,也起码得废他一只手,让他磕头求饶一天,才可宽大了他!”
阿旺思念家乡,可也不敢就这样回去。
他听说自己的踪迹有可能被那些人知道了,便赶紧离开,走得更远。
——“没想到,如今‘铁圈’他竟然在有外国人住的洎江城里找到了活儿,还干上了这样的职业,可以喝这样的外国茶!”
阿旺感慨地“啊”了一长声。
“铁圈”脸上出现了阿旺有些熟悉的,跟过去一样的微笑,笑容中又似有一丝戏谑。
“铁圈”问道:“旺哥,你怎么不在乡下闹事,跑到城里来了?”
阿旺喝了一口“外国茶”,只觉得入口涩苦,想吐又觉得不妥,咽了下去。
“铁圈”看看他,又看看周围,伸手推推一只小铁罐,说:“旺哥,不习惯吧?喏,这糖块,你含一块,嘴里就不苦了。”
阿旺依言,摸一小方块糖,扔到嘴里,甜味满嘴,立刻舒服了。
忍不住咬了一下,糖块在嘴里破开化开,这叫一个甜!
阿旺吞了甜们下去,说:“还是圈儿兄弟你有远见,看得明!”
“铁圈”一愣:“怎么?”
“嗨,就像兄弟你说的那样,那边力量太小,闹不成大事!
你看那么大的,这个,农民暴动啊,几千人闹上两个月,政府军一个团来,我们就垮了。
我说的,就是圈儿兄弟你那次没参加上——
你不想参加的那次,唉!
后来,暴动败了之后,我离开了家乡。替人打零工做长工。对世道上的事呢,我认真看,慢慢想。
我总算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
不要说我们家乡那几十杆土枪,几百梭镖大刀,就是那边组织上吹的几块根据地,几万人马,能够跟政府对杀对拼出什么名堂来?
政府方面,一个省里都是十几万人,全国多少个省?
再说政府还有洋大人撑腰,那是赤党造反能顶得过的?
哦,你在这什么,租界,干官差,自然比我知道得多!
你在城里这么久,脑子又这么好使,你说说看,这个,赤党能斗得过国民党?笑话不是?
唉,你圈儿兄弟早早就比我看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