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2月25日
从今天开始我们出工是任务就是挖田。
挖田,就是把冬天机耕过的田再用铁锹把它翻一遍,据说这样可以让田地接受都更多的阳光变得肥壮。可能如此吧!
年前挖田的那两天我正与小屌李明民帮忙补那些应付检查的东西了,没有赶上,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新鲜的农活。对于我们组的其他人来说,已经不算新鲜了。
半天每人十二公尺长度,宽度是大田的宽度五十米,深度要求是三十公分。这样算来就是九分地,半天要把这九分地给用铁锹一锹一锹地翻一遍,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已经挖过田的同犯们似乎已经掌握了这里面的机巧,速度“噌噌”地往我的前面蹿。
黑皮焦亏见我又被别人甩到后面了,就过来催我快一些赶上他们,并且要我不能光低头卖命地挖,得看看别人是怎么一个挖法儿。
我抬起头向两旁看了看,那叫挖田吗?挖一锹丢一锹,即使挖上那么一锹,也只有十来公分的深度,然后用挖出来的新鲜的土往丢下的土上一撒,盖着了上面颜色不够鲜艳的土,看起来也像给挖过了一样。这样挖一锹盖一锹的方法当然很快了!
我也开始学着他们的样子这样挖一锹盖一锹,但是我怎么觉得自己越挖自己的任务长度越大了呢?慢慢地竟然很明显地我的任务成了越来越宽的梯形的模样了。而我两边的闫天和姜歪子他们的任务却越来越窄小了,尤其是闫天这边,变化很明显,他是在把他的任务不停地丢给我呀!当然,在分任务的时候从茅沟到田埂子这边没有拉线,保不齐谁也不会挖得那么直,这样的倾斜难免会发生。如果这样的倾斜不是故意的,那倒无话可说。但是,他们走在前面的人怎么就不越挖越宽,而是越挖越窄了呢?我像姜歪子和闫天说了这样的情况,姜歪子很快回头把他倾斜的地方给揽过去了,而闫天蛮有理地说他挖的是一条直线,我可以照一照他挖的是不是一条直线。两点确定一条直线,直线可以垂直于另一条直线,也可以倾斜于另一条直线。我无论怎样照法,他一条挖的是一条直线,可他挖出来的这条直线与田埂子并不垂直呀。我又向黑皮焦亏反映这件事儿。
黑皮焦亏倒是不阴不阳地说:“有本事你挖到他的前面去!挖到他的前面去,你一样可以把任务丢给他。”
如此无道理的解释让我哑口无言了。我只有糊弄着追赶他们了。
由于我的糊弄技巧很不过关,被我糊弄过去的田块显示出花花麻麻的被遮盖的迹象。
黑皮焦亏围着我转了两圈,很讥讽地说:“你这田挖的,像地面上开了花似的。这质量我可向收方交代不了,他要是查到你了,你自己跟他解释去。”
黑皮焦亏向我这样说话,却没有制止我这样的挖法。
我继续用着自己不够娴熟的技巧和方法糊弄着挖田。
挖在前面的几个同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纷纷过来与我们几个落在后面的“螺丝鸟”帮忙了,这样我们要不了多久就会收工了。我很清楚,今天收工对我来说,就意味着一场灾难的来临。我估计不出今天我的这场灾难会涉及到多少人参与,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能过来找我就好了,因为我手里现在握着铁锹了!
收工的时候我手握着铁锹不肯放开,我很清楚,只要我的手里握有一种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他们就不会很放肆地过来。即使他们过来了,不管他们会过来几个,一准我可以用“武器”干倒至少一个吧。但是,收工交工具这是规定!我交出了铁锹,心里一下子开始有些虚了。双拳难敌四手啊!何况我现在的这两只拳头已经瘦得皮松骨突了,哪儿还有力量去搏击四手?更何况一个上午卖力的劳作已经让我精疲力竭了,所有的反抗都会是那样软弱无力,给别人造不成什么威胁,更造不成什么重创啊!
交过工具之后,各小组列队报数。
人数证实无误之后,黑皮焦亏开始在张铁龙面前告我的状了。
张铁龙很不屑地阴冷地笑了一下,然后点名让我出列。
我知道,我的灾难来了!
我紧握着拳头,怒视着黑皮焦亏走出了队列。我的眼睛的余光在注意着周围的一切。但是,我还是没能看到潜在身边的危险,我刚走出队列两步就给人从后面绊了脚,同时后背上给人猛地一推。正当我趔趄着想重新站稳脚步时,四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的拳脚一起向我袭来。这下惨了,我根本就没有了还手的余地,急忙用两臂护着了头,任凭他们的拳脚纷纷落在我的身上,任凭他们向我施展着淫威。
“你小子,心里不服是吧?这次就叫你心服,有本事你还去干部那儿告去!今儿我倒希望你把事情告到干部那儿,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破坏生产!”张铁龙喘着气的声音。
今天也只是一个借口,他们是在借着今天我挖田糊弄了而在泄私愤。他们这个借口真好,泄私愤还可以给人扣个大帽子!
忽然,我的头上给什么东西一下重击,我再也不知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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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慢慢醒来时,我发现只有几个人在我的身旁站着。
这是在什么地方?我极力向周围看了看,这儿仍然是大田,其他的犯人大概都已经回工棚了,站在我旁边的几个人是黑皮焦亏留下来的我们组的同犯。这样一来,工棚值班犯人在向干部报班时就可以汇报我们组还有几个人在大田里加班,干部也不会有什么怀疑了。
他们见我醒来了,就七手八脚地把我从地上架起来,拖着我就往工棚里回,他们也不管我脚下的步子是不是能跟上他们的速度,就只一个劲儿地往工棚里赶。
我真不敢想象,在今后的日子里我还会被他们这样架着回去多少次,说不准哪一次把我架回去了,我却不知道了,永远都不知道了。但有一点,只要他们现在整不死我,只要我能得手了,我会把所有的新仇旧恨一并算个清楚!
消息已经给他们死死地封锁起来了,封锁得点滴不漏。我也被他们死死地控制起来了。下午出工的时候,黑皮焦亏把赵小毛留下来在监舍里陪着我,其实就是监视我!
我不能就这样将这件事儿算了,我也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将这件事儿算了。我深信他们对我有疏忽的时候,只要他们对我稍有疏忽,我就将这件事,不不单是我这一件事儿,还有很多的事儿都一并给他们捅出去,中队不管我就捅到大队去,大队再不管,我就捅到劳改局去。我就不相信法律和这儿的监规队纪只是给我们这些大组犯人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