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数日,不知为何,玥儿的憋闷之感时常发作,状况时好时坏。
此外,小郑兴也带回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其一,老观主不知何故,整日呆在藏书楼,似乎在找寻什么,貌似有什么大事发生;其二,道观五十余里外的冀城周边琅山上有妖邪出没,冀城守官传来牒文,期望观内高士出观降妖;其三,如今道观方圆百里年后久旱未雨,百姓到道观求雨无果,对道观颇有怨言……郑兴说到这儿,有些欲言又止,脸色看上去还有些愤然。
石翼看在眼里,知他有难言之隐,于是在送他回观的路上,询问缘由……小郑兴这才在悲愤交加的口吻中,说道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谣传观内迎来个“女……女子”,致使这方圆有了灾荒……
石翼听着小郑兴支支吾吾的话语,知晓那些百姓应该是在说“女妖”之类的话,才令郑兴如此愤怒。
他听着这些言语,再加上玥儿的憋闷之症毫无起色和那个午夜的怪异梦境,心情愈发郁闷……
只是,玥儿在眼前时,他佯装轻松,生怕引起玥儿伤怀。
是夜,新月如钩,早早悬挂于东方天穹,将整片夜空渲染得澄澈如洗。远处的山峦墨绿如黛,伴着习习崖风,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晚,玥儿精神尚佳,许是崖风清爽,玥儿呼吸顺畅了许多,因而逗留了很晚,还不愿回去,她依偎在石翼身旁,望着悠远的远山,若有所思。
石翼和玥儿坐在崖畔的草甸上,听着林间那虫儿蝍蝍叫声,望着那弯细细的月牙,内心思绪万千。
石翼凝视着远处的山林,一脸茫然,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楚。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回过神来,玥儿已在他怀中,不知何时已进入梦乡。
他担心崖风寒冷,便拿来玥儿尚未缝好的那件长衫,轻轻披在她身上,然后轻拥着她。看着玥儿在月光下因病而略显苍白的面容,他才又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小女孩竟是他此生的全部。如果她始终医治不好,他将何去何从……
石翼心事重重,望着崖下那一片片幽暗的山林,不禁又想起前些日子那个令他惊惧的噩梦,梦中那六团宛如长着手脚的黑影怪物,其中四个紧紧抓住他的四肢,使他无法动弹。另外两个则一前一后地撞击着他的前胸后背。他记得自己被撞得鲜血淋漓,染红了整片天地,仿佛置身于火海之中。
石翼在痛苦难耐中大叫一声,从床上惊坐而起,他望着漆黑的夜色,大口地喘着粗气。直到听到夜色中传来玥儿那句“石翼,你怎么了?没事吧?”的关切问候,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他略略定神,然后轻抚着玥儿的腿,柔声安抚着玥儿:“说没什么事,我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别担心,你身体不好,赶紧休息……”
然而,尽管已经过去了许多天,那个怪异的梦境依旧在他心头萦绕不去,使他愈发忧虑。
他想不通为何会出现六团黑影,这难道是一种暗示?是否与倭瓜带回的那串写有“天地人”三字的红珠手串有关?尤其是人字珠解除封印后出现的蜃景,里面的那六条黑线,是否与现在六团黑影存在某种联系?再加上近期关内大阵的启动事宜,石翼意识到,也许前世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和修蛇六大怪兽真的已经降临人世,它们为了寻仇,在人间觉醒,又再次为祸人间。
可如今他该如何行动,他毫无头绪,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石翼在恍恍惚惚中拥着玥儿,不知过了多久,突觉一股浑厚的气息向他笼罩过来……
他急忙抱着玥儿转过身,远远望见一白衣老道飘然而至。石翼有些呆怔地看着那个老道,不知为何,心里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之感。
白衣老道对石义说道:“何为生,何为死;何为前世,何为来生?”
石翼迷迷怔怔地听着,虽然不明白老道所言,但从老道那真切的话语中,仿佛感觉道长能洞悉他的心事,了解他心中所想……老道看着他怀中的玥儿,说这女孩是受了经脉之伤,加之所受尸毒侵蚀……只有疏经络、洗五脏、通天庭才能彻底治愈。
石翼听道长似自顾自地说着,忽然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激荡,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倒,眼泪纵横,他恳求老道救救玥儿,表示为了玥儿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老道或许是听他说得诚恳,就手捋白须,默默点头……让他明晚再来这里。
“石翼,你怎么啦?看你,怎么落泪了。”
就在这时,玥儿悠悠醒来,见石义落下的眼泪,忙轻轻地替他擦掉,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石翼流泪,一股刺心的疼痛瞬间涌上尽头,她朱唇轻启,却哪里说出话来。
石翼有些恍惚,他四下观望,哪里有老道的身影?他满心狐疑,难道刚才是在做梦?不可能,明明是有一个老道?还让他明日再带玥儿来此,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次日晚上,尽管石翼仍存疑虑,玥儿也是将信将疑。但石翼仍劝说玥儿并抱着她向崖畔行去。
远远的,就见一位老道背对着他们而坐。
石翼行到近前,情绪激动,忙把玥儿放下,然后与玥儿一起跪倒在地,对着老道拜伏下去。
那老道转过身来,石翼和玥儿这才看清他的面容。只见老道须发皆白,眉毛竟长到垂至胸前,他的眼神深邃而睿智,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他身着一袭白色道袍,仙风道骨,右手执一拂尘,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道长,怎么是您?玥儿,快快拜谢道长,感谢他昔日赠金丹之恩,治好了你的眼睛。”石翼盯着老道看了半晌,突然激动地说道。
“道长,竟然是您?玥儿,快快拜谢道长,感谢他昔日赠金丹之恩,治好了你的眼睛。”石毅盯着老道半晌,突然又向老道一边俯首叩拜,又一边激动地说道。
“小姑娘的眼睛是否痊愈了?”那白须道长轻声问道。他一停看着玥儿,又接着说道:“你俩快快请起,地上冰冷。”
他说着,眉梢似乎略微一皱,随即眼神里似有一丝讶异的光芒一闪而过。
石翼听到老道的话,担心玥儿受寒,赶忙将她扶起。紧接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老道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虔诚地说道:“舍妹的眼睛已经痊愈,在下石翼也感谢道长堰城相救之恩。只是今日小妹又添病症,恳请道长再次施救,石翼感激不尽!”
“降妖除魔,救死扶伤乃我卫道之士职责所在,不必言谢。”那白须老道对石翼说道。而后他手捻长须,又缓缓说道:“老道云游四方已久,也该稍事歇息了。我们先回家吧,稍事再说。”
老道说着话,随即侧身看向那弯细长的新月,清冷的月光照着他那从容淡定的面颊,在空旷冷清的崖畔,让他显得是那样卓尔不群。只是,他的眉梢皱得更深,眼神更加诧异……不过,因他侧转着身体,石毅和玥儿并没有看到。
就在这时,一旁站着的玥儿看着老道蓦地秀眉微颦,她突然觉得这老道竟有些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一般,只是她想不起来。
正当她皱眉沉思,忽听一旁的石翼说道:“道长,难道您……您就是观主说的那个云游的老师父?”
“不错,正是贫道。”那长眉老道转身看向石翼,面容恬淡,轻声说道。
原来,这老道正是鹤轩观主闭关的师父——黄逸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