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事儿过去了，咱就别老放在心里了。”小米接过牛二筢子的话说，“总归日子要往前过，过去了的事儿老放在心里，往后的日子过得也不轻快。”
“我是担心望夏他放在心里丢不开。”牛二筢子不由得叹了一声说，“望夏能丢开了，咱们心里也就能放得下了。”
“爹，这事儿我是一时丢不开，可日子就像我小米嫂子说的那样，得往前过。”望夏看着牛二筢子说，“这些日子我心里也琢磨了，她杨槐花跟我离了，咱们家的日子跟她也没有啥子关系了，要是以后的日子我过得邋遢了，传到她的耳朵里，反而会招她笑话。不是我心里赌气，我就想着以后我的日子景气了，让她吃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
“望夏，你这不叫赌气，叫争气。”小米马上接过望夏的话，笑着说，“一个几尺高的男人，要是给这事儿拖累得没了精气神儿，那真的招人笑话了。”
“你能有这样的心思，也算是真的长大成人了，我也就彻底放心了。”牛二筢子转脸看着望夏说，“心里知道争气了，这才算是真的长大了。这些日子我担心的就是你丢不开这事儿，一个男人要是丢不开这事儿，会做出很多傻事儿。你能把这事儿想开了，爹我也就没啥子担心的了，该出去你就出去，就眼下这个局势，出去能多挣钱，比啥子都招人待见。”
“爹，我看了，望夏就是那种心里知道争气嘴上不喜欢往外说的人。”小米接着牛二筢子的话说，“你就只管放心吧，我琢磨着望夏日后能在外面混出点儿景气来的。”
“景气不景气的，那是命里有没有的事儿，我呀，就想着你们有吃有喝不招灾不惹祸平平安安的就成。”牛二筢子说，“我说这话望夏眼下还不能理解，你是有孩子的闺女了，我这心思你应该能知道。”
小米点了点头，转脸看着望夏说：“望夏，这话我也跟你说过几遍了，自古到今儿，那些有三妻四妾的，哪一个不是有钱的人家？你心里知道争气，只要好好挣钱，不愁以后找不到媳妇儿。不是说杨槐花不是咱们家的人了我才这样说，她强势得有点霸道了，她的人情世故为人处世，就不是咱们家的人，跟她过这些日子，你心里就没觉得？就算眼下她不跟你离，以后也会走到这一步。老话咋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跟咱们就不是一家人，进了咱们家的门，以后她还会离开咱们这个家的。现在离了倒好，没有孩子拖累着，你再成个家就容易多了。要是有了孩子再走到这一步，那可就是大麻烦的事儿了，孩子你得先放在心上，跟着她吧，咱们又舍不得，跟着你吧，会影响你再成个家。”
牛二筢子听着小米的这话，惊奇得有些愣怔了。
“我觉得吧，一个女人强势没啥，可得强势得有理儿，强势得不能没有了人情世故，强势得不能心里只有自己没有了为人处世。”小米看着望夏说，“杨槐花的强势就没有个理儿，啥事儿都心里只有自己，根本不会想着别人会咋的。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要是跟她能过一辈子，这辈子你就别想在她跟前抬头，就算很多事儿你很占理儿，也别想着说因为有理儿她就能在你跟前服软儿。她呀，心里没有啥子两个人过日子的说法儿。虽说她进咱们这个家的时间不长，我跟她也没有多少言语，可从一些事儿上我看出来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说这句话也不怕咱爹生气，”说着，她看了看牛二筢子，接着向望夏说，“她跟你离，我倒觉得是你的福气，你愿意一辈子在她跟前低着头蜷着身子过日子？要是那样的话，你不觉得这辈子过得太憋屈了？”
望夏紧盯着小米，心里似乎给小米的这话说得一下子要比这些日子透亮了很多。
“望夏，今儿爹在跟前，有些话有些事儿咱得让爹心里踏实了。”小米接着自己的话说，“爹他的心里觉得你离了，一来会让人笑话，二来是心疼你没了家室，更主要的是他心疼你没了家室。作为爹的子女，咱们应该知道爹的心思。”
牛二筢子长长地出了口气说：“今儿知道了望夏的心思，我也算是放下了一份心思。自打年前出了这事儿，我这心里就一直提溜着，出门都觉得比别人矮了半头。打我记事儿到今儿，还没听说过咱们卧牛岗子人老几辈子有谁家出过这样让人丢份子的事儿，这倒好，咱们家在咱们卧牛岗子占下了这个第一。知道底细心里稍微开通点儿的老少爷们儿倒不会背后嚼啥子舌头，不知道底细，心里不透亮的人会在咱们身后说长道短地编排咱们家。”
“爹！”望夏接过话说，“这事儿也不怪咱们家有啥子对不住她杨槐花的地方，是她杨槐花辱了咱们家的门风，是她杨槐花开口提出的离。跟她杨槐花离了，以后咱们家的门风也就干净了，别人爱咋说就咋说，只要咱们家不亏心，别人咋的编排都不能碍着咱们家的日子。”
“话是这么说，你没听说吗？唾沫星子压死人，保不齐别人会编排出啥子腌臜的话来。”牛二筢子说，“他们编排出腌臜的话来，就会影响你再成家。”
“爹，老话咋说的？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就咱们家望夏，不招灾不惹祸的，人又踏实能干，还怕再成家有啥子难为？”小米接过牛二筢子的话说，“总有图人的主儿，就咱们家的望夏，说不准还会有人家争着抢呢！”
牛二筢子一笑说：“你这是给爹吃安心丸儿呢！”
“没有！”小米说，“这世道儿，虽说人们大都开始眼皮上翻认钱不认人，我还是相信会有人家看重的是人！人踏实肯干，还愁没有日子过？按着望夏眼下的打算，说不定过不了多少日子就会有很多人家找上门来，到时怕你又会发愁到底选哪一家合适呢。”
牛二筢子给小米的这话说得呵呵一笑，转脸看了看望夏。
“爹！”望夏接着小米的话说，“这些日子我小米嫂子跟我说了不少的话，我也很赞同我小米嫂子的意思，你就只管放心了，你望夏这个儿子也不窝囊，只是我平时不爱说话，总觉得话说得再多都没有用，话说得再多都不如把事儿做出来给别人看看。”
牛二筢子向望夏点了点头。
“爹，这些日子你最操心的就是望夏，今儿知道了望夏的心思，你心里还会提溜着望夏的事儿吗？”小米笑着看了看牛二筢子，“你跟前的几个儿子就不是窝囊的主儿，你就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思磨着说：“他们哥儿仨，我就担心望夏。望夏人老实，没嘴，这个世局这样的人渐渐不吃香了。今儿知道了望夏的心思，我也就不琢磨这些了。”
“爹，以后你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成了，我们的事儿不用你太费心思，我们心里都有自己的谱儿。”望夏看着牛二筢子说，“眼下这世局变得，就算你费心思，有些事儿也不一定能准成。虽说我不爱说话，我不爱说话不代表我没心思，很多事儿我心里看得明白的。”
牛二筢子琢磨着点了点头，说：“今儿算是咱们爷儿俩交心了，我也知道了你的心思，就是我觉得等两天外出的时候先到你娘坟上烧两刀纸，跟你娘絮叨絮叨你的心思，省得你娘在那边不安心！”
望夏还是听得出了爹的心思，虽说爹的嘴上说是对自己放心了，其实心里还是不能完全放心，爹要自己去娘的坟头上烧纸，要自己把心思跟娘絮叨絮叨，其实爹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给娘的魂灵做个保证。他向爹点了点头。
“咱们活着的人心里活泛，啥事儿都能根据当时的情况有个变动，可着死了的人只认死理儿，你不跟你娘絮叨絮叨自己的心思，你娘在那边肯定也放心不下。”牛二筢子见望夏向自己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无奈地说。
“爹，只要你能放心，我一准也会让我娘放心的。”望夏看着牛二筢子说。
“望夏走之前是该去我娘的坟上烧两刀纸，要不了多久就是清明节了，望夏这一走怕就是一年，这个时候去我娘的坟上烧两刀纸跟我娘说说话，也算是清明节回不来提前跟我娘送钱了。”小米接过望夏的话，看着牛二筢子说。
“人这辈子活着就是图个心安，上要让爹娘心安，中间要人自己心安，下要让子女心安。”牛二筢子看了看小米，又看了看望夏，琢磨着说，“人这辈子要是不能活个心安，那也就有活着的意思了。”
小米和望夏互相看了看，同时又都转过脸去看着牛二筢子。
“咱们是平民百姓，没有啥子治国安邦的心思，只要把咱们自己的这个家经管得热热腾腾的，只要自己活得夜半敲门心不慌，这辈子也就够了！”牛二筢子没有看小米和望夏，而是转过脸看着院子说，“爹我这辈子也算是没啥子让人说闲话的地儿，不管啥事儿，爹我都是把心放在正中间去对待，上对得起祖上，中间对得起自己和村里的老少爷们儿，虽说眼下你们几个都算是成家的人了，可爹心里不管咋的也放不下，很多时候爹甚至觉得亏欠了你们兄妹几个。”
“爹，你这个心思让我们兄妹几个心里不安了！”望夏看了看小米，马上接过牛二筢子的话说，“对我们兄妹几个，你也尽了自己的责任，没有啥子亏欠我们兄妹几个的。至于说我们兄妹几个眼下的日子，那也是我们兄妹几个自己混出来的，跟爹没啥子牵扯了。”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但仍旧叹了一口长气说：“话是这个话，不管咋的，只要我还在，就算你们活到七老八十，我这心里也对你们兄妹几个放心不下。”
“爹！”几乎同时，小米和望夏都这样叫了一声。
牛二筢子回过脸来看了看小米和望夏，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