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荞回到望月轩,将遇到陈家老爷和夫人之事详细说明。
千里寻听后,甚是喜悦:“看来去陈家闹这步棋走得实在好,说不定今日退婚之事便成,等成功后,再去找我爹,想办法让他答应以后不要再随便给我定亲。”
要搁以前,苦荞肯定会劝小姐打消念头。而现在的小姐要胆量有胆量,要气魄有气魄,只要她想做的事,再难都会坚持。
“我相信小姐肯定能说服老爷。”
又转念一想,小姐打算以后一个人过,实在可怜:“不过,小姐还是要找一个互相喜欢,又能托付终身的人,我才放心。”
千里寻陷入沉思,文渊算是一个,可他今日已成亲,一段好好的缘分就这样没了,以后还有谁会是与她互相喜欢之人?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竟然出现仪王的身影。千里寻晃晃脑袋,想要将仪王的身影晃走。
刚晃走,又出现。
苦荞见小姐不言语,只顾沉默,便去茶桌旁做茶。
千里寻认为一定是文渊成亲,她内心变得空虚,想找个人填补,才不由自主想到仪王。
自从知道仪王是申简辰后,千里寻对仪王的态度正悄悄发生变化,也许是因为她刚刚穿越而来时,心中只有申简辰的缘故。
她又想到梦容,觉得自己挂念与好友有婚约之人,实在不该。
她还是没忍住,在心中悄悄自问,若没有梦容,是否愿意接受仪王的感情?她强迫自己说出:“也许吧。”只怕不强迫答案会是肯定的。
穿越前,面对申简辰的表白,千里寻总是一副拒绝的姿态,甚至说出“除非猪上树,老娘才会嫁给你”的话。
穿越而来,她与申简辰想要走到一起,还真得等到猪能上树的那一日。仔细想来,人说话果然需三思而行,否则一不小心曾经说过的话就会成为谶语。
千里寻不由自主琢磨起仪王想要纳她为妾的想法。按说在这个时代,像朱淑真这等出身嫁给一位王爷做妾也不为过。可千里寻难以跨越心中的坎儿。
一方面,她不愿给人做妾。与其他女子共享一夫,每日为一个男人勾心斗角,想着都累,还有失尊严。
另一方面,她不想伤害梦容。梦容对仪王的爱深入骨髓,真是我见犹怜。千里寻甚至觉得她对仪王稍动心思都龌龊至极。
为了不再想下去,她坐回书桌前,提笔准备写话本。却发现心思越乱越难以编故事,话本是无法再写,朱淑真的诗却无意中蹦入脑海。
她微微一笑,心想,诗不愧是情感的集中体现,她心中有情想要宣泄,朱淑真的诗自然而然被召唤出来。
便提笔写下五首《恨春》:
其一
樱桃初荐杏梅酸,槐嫩风高麦秀寒。
惆怅东君太情薄,挽留时暂也应难。
其二
一瞬芳菲尔许时,苦无佳句记相思。
春光虽好多风雨,恩爱方深奈别离。
泪眼谢他花缴抱,愁怀惟赖洒扶持。
莺莺燕燕休相笑,试与单栖各自知。
其三
病酒厌厌日正方,一声啼鸟在花梢。
惊回好梦方萌蕊,唤起新愁却破包。
暗把后期随处记,闲将清恨倩诗嘲。
从今始信恩成怨,且与莺花作交谈。
其四
迟迟花日上帘钩,尽日无人独倚楼。
蝶使蜂媒传客恨,莺丝柳线织春愁。
碧云信断惟芳梦,红叶成诗想到秋。
几许别离多少泪,不堪重省不堪流。
其五
一篆烟消系臂香,闲看书册就牙床。
莺声冉冉来深院,柳色阴阴暗画墙。
眼底落红千万点,脸边新泪两三行。
梨花细雨黄昏后,不是愁人也断肠。
写诗期间,苦荞将做好的茶端来,见小姐写得认真,并未打扰,把茶盏轻轻放在桌上,站在一旁看小姐写诗。
小姐一句一句,一首一首写,苦荞心中暗自赞叹,重生后的小姐写诗作词并不比以前差,竟然一下子写了五首,实在厉害。
千里寻写完,内心郁结之情得到疏散,放下笔,端起茶盏,温度刚刚好,一口气喝完。
她放下茶盏,向四周瞧瞧:“红豆呢?”
“小姐您忘了?是您让红豆每日训练剩下的九个下人练习拳法,她此时正在后院。”
“瞧我这记性。”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姑娘,东方公子身边的化雨又来了。”
千里寻笑道:“化雨倒是来得及时,把这五首全部给他。”
苦荞很不情愿:“小姐辛苦写的,为何要全给他?依我看两首即可。”
“诗写出来要让人又读又品,才有意义,放在我身边只怕会发霉。”
小姐说得有道理,苦荞将五首全拿了,走出闺房,来到大门口。
化雨正乖乖站在门口向里张望,见苦荞出现,满脸堆笑:“幽栖居士和苦荞姐姐都是好人,从来不会让我久等。”
苦荞递上纸张:“你倒及时,每隔几日就来。今日乔家举行婚礼,怎么没跟你家公子一起去?”
化雨笑嘻嘻地从苦荞手中接过写有诗的纸张:“公子本要带我去,想起今日是该来望月轩讨要诗词的日子,便没让我跟着去。”
“你岂不是错过一次享用美食的机会?”
“没什么,我家公子说,只要我拿回幽栖居士的佳作,带我去聚香楼。”化雨只觉手中的纸张厚了些,仔细数数,竟然有五张纸:“没想到今日收获满满,幽栖居士送给我五首诗,公子肯定高兴,聚香楼是去定了。”
化雨离开后,苦荞向白风每次见她的地方瞟了一眼,心想,白风今日应该跟随仪王去乔府贺喜,故而没来找她。
正要准备回屋,听到车轮的声音,仔细瞧去,原来是陈家的马车。马车停下后,陈浩宇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身边并未跟任何随从。
苦荞猜到他应该是来向小姐传达退婚的喜讯,便笑脸相迎。
陈浩宇走下马车,瞧见苦荞,正要喊,话还未出口,不知从哪里出现一群人,将陈浩宇团团围住……
眼前的阵仗将苦荞吓住,她愣了一会儿,匆忙逃进望月轩,掩住大门,又因好奇,露出门缝向外瞧。
只见走来一个黑胖子,大腹便便,眯着眼睛,穿过众人,靠近陈浩宇。
苦荞自语道:“陈家公子平日不干好事,这下招灾了吧!有你罪受。”
她继续从门缝向外瞧……
当黑胖子靠近后,陈浩宇嬉皮笑脸相迎:“蔣爷,您怎么跑到这儿来?还带这么多人?”
蔣爷“哼”了一声:“旁边就是陈家的宅子,你小子常常在这一带出没,别以为我不知道?”
“蔣爷不愧是临安百事通,什么都知道。”
“没想到陈大公子也会说奉承话,既然态度这么好,今儿就答应我,不要再去找春金沫,大爷我瞧上她了。”
春金沫正是陈浩宇散播谣言之事被查出后,开荤的第一人,自此春金沫只认陈浩宇,而陈浩宇对春金沫也出手阔绰,处处照顾。
“春香楼女子多的是,蔣爷又何必跟我过不去?您要多少银子尽管讲,我给你就是。”
对方并没有相让之意,蔣爷冷笑道:“你们陈家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今儿爷爷我就让你知道这天底下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儿,爷爷我偏要春金沫不要你的银子,看你能把我怎样?”
陈浩宇后悔为何今日出门不多带些人,对方来势汹汹,看来不打一架是不行。既然他还不想让出春金沫,不如打一架。
“蔣爷这边人多势众,我肯定把您怎样不了,不过我还不想把金沫随便让给别人。”
“给我打!打到他同意为止!”蔣爷一声令下,向后退去。
蒋爷的手下一起向陈浩宇攻击而来……
苦荞赶紧关好门:“活该!谁让你喜欢青楼女子!”
苦荞快跑着回到闺房:“小姐!不好了!外面打起来!”
几首诗疏散了情怀,内心安静许多,千里寻正提笔写话本,并未理会苦荞。
苦荞强调道:“小姐,外面打起来了!”
“打起来就打起来,与我们何干?”千里寻继续写话本。
“打的可是陈公子。”
“打他再好不过,他本就该打。”
千里寻写完一个字,突然停下笔:“陈浩宇来望月轩?”
苦荞点点头。
千里寻继续问:“他来会不会是找我说退婚的好消息?”
苦荞又点点头:“看样子是,不过还没说,就被一伙人围住,然后没说几句就打起来。”
千里寻撂下笔站起来:“看在他有可能给我带来好消息,不如帮帮他,你去后院,让红豆把人都给我带来,今日正好拿门外的人练练手。”
苦荞尽管讨厌陈浩宇,可小姐的嫂嫂人还是不错,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应帮帮陈公子,她快步跑出闺房,跑到后院,唤了红豆,带上九名下人,来到院子与小姐会合。
千里寻已在院中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命令小厮将门打开,然后与众人冲出门外……
陈浩宇一个人与众人对打,的确力不从心,为了面子,努力撑着。他会的三脚猫功夫,根本没用,打了没多会儿,撑不下去,被众人将手脚箍住,动弹不得。
蔣爷走过去,左右开弓在陈浩宇脸上扇了两巴掌:“爷爷我本来买了春金沫,结果你小子出的银子多,春香楼的妈妈便给了你,今日就让你知道,跟爷爷抢人,没好下场!”
陈浩宇并不服软:“此事只怪春香楼妈妈爱财,你有本事去打她,何必找我麻烦?”
“先收拾完你小子,我自然会收拾她。”
蔣爷话音刚落,听到身后的大门被打开,转身看去,从里面冲出一群人来,三女七男。接着走出一位漂亮姑娘。
蔣爷见到漂亮姑娘,顿时眉开眼笑:“哪里来这么俊俏的小娘子?”
抬头瞅到“望月轩”三个字:“小娘子难道是望月轩的主人?”
千里寻还未说话,陈浩宇像是见到救星:“朱淑真,快救救我,他们都是坏人!”
蔣爷听到“朱淑真”三个字,立刻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位江南女词人,长得真不赖……”
蔣爷边说边靠近:“听说你跟陈浩宇有婚约,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日往春香楼跑,不如舍了他,跟爷爷我,如何?嘿嘿……”
千里寻哪会受这等奚落,再说对方色眯眯的样子实在恶心,她不由分说,一拳上去打在蔣爷的脸上:“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厉害,以后跟我说话客气点!”
蔣爷的脸被打得火辣辣地疼,他咧着嘴,一脸怒气:“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