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遇
我顺着杜婶子指的方向，背着她给我收拾的包裹上路了。包裹里塞的是两件换洗衣物和十来个苞谷粑粑，角落里还有一小串铜钱。这也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临行前，我对她拜了又拜，对于她的恩情，以后我有能力一定会好好偿还的。
我去清州城也是临时起意。冥冥之中，我总感觉来这里肯定有什么原因，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我去发现，但自己总不能待在原地傻等，只有往前走。
走了将近一天，中途还搭乘了一辆进城的马车，我终于在天将将擦黑时赶进了清州城。望着这边境雄伟的城墙，映着四周苍野的薄暮，心中徒生悲凉之感。
能不悲吗？现在口袋的铜钱已经所剩无几，干粮也快见了底，眼前的一夜该咋过啊？我一屁股坐在街道边的石墩上，喘着气。其实在来的路上我也仔细考虑过，自己全身上下能谋生的技能共有两项：舞技和医术。这舞技嘛……这古代也没个歌舞团之类的，我总不能当街卖艺吧？吧嗒着嘴，我坚决又大力地摇了摇头；这医术嘛……哎呀喂，我总不至于在路上拉着一人，张嘴就问：“嘿，兄弟，您要看病吗？”这简直就是把“找打”俩字儿明晃晃地顶脑门上嘛。我惊悚的身子一抖，得儿，这路也堵上了。
辗转思索了大半天，我终于痛下决心，走一条相对安全又不需成本的谋生之路——扮乞丐！嗯，初来乍到，一定要低调再低调，把周围形势先摸清楚再说。
就这样，我开始了白天乞讨，晚上躺破庙的生活。头发揉乱，脸蛋抹黑，再加上这泥地里滚了一圈的旧麻衣，我看上去就是一个穷苦而瘦弱的小男孩。
其实这乞丐的日子也不好过。城里乞丐众多，大的欺负小的，年轻力壮的欺负老幼体弱的，整个一赤裸裸弱肉强食的现场版。
——
我紧紧捂着破碗里的几枚铜钱，心跳如鼓地望着眼前几个乞丐，哆嗦着说：“我没讨到什么钱，也没啥吃的，几位大哥行行好……”为首的大汉瞅上去身强力壮的，吊梢着三角眼狞笑着上前，“小东西，在兄弟们这地盘上干了十来天，该交保护费了吧……”，伸出手就要夺走我的破碗。
这可是我努力了一天才讨到的啊！我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死死握住碗，抬腿就踹。奇怪的事发生了，手腕一热，一股暖流瞬间灌注全身，为首的大汉竟被我一脚踹的飞出老远，哀嚎不止，半天爬不起来。
这是咋回事？将将一眨眼，居然成了武林高手？我张大嘴巴，一时有点儿回不过神来。联想到刚刚手腕上的热流涌动，我不可思议地瞄向手链……难道又是它吗？
围在旁边的乞丐们一惊，连忙上前助阵。我胆量大增，挥拳踢腿，几人惨叫着飞向四周，如同盛开的喇叭花，“哎呦”声此起彼伏。
如有神助啊！
好爽！
我稳稳站在原地，颇有气势地高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再敢不长眼骚扰我，小心把你们打个全身开花，满地找牙！”满地凌乱的大汉惊悚了，没料到碰到我这么个刺头，呻 吟着直叫“不敢了……”，歪歪倒倒地爬起来，手脚并用，连跑带爬地溜了个干净。
真是手链……我又感觉到它的力量了。难道一有危险，它就会保护我？我舒了口气，心里顿时无比放松……来异世的这么些天里，我头一晚睡了个异常安稳的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过的较为平静，大概是一战成名，目前尚未有人敢来招惹我。
——
“嗯”，我吸吸鼻子，感觉到身上若有若无的馊味，简直忍无可忍。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只有夜里偷偷摸去城外的小河边，沾点水迅速擦擦身，脸上抹一把，没一会又得涂上泥巴，生怕被人瞧出来。现在好了，有了手链法宝傍身，我胆也足了，气也壮了，趁着夜色一溜烟跑到小河边，看了看四下无人，三两下脱了衣服下水，连头带脚洗刷地干干净净。洗完了，我仍然不想出来，泡在水中静静养神。说来也怪，不知怎么的，自己现在越来越喜欢水，泡到水里让我身心感觉无比的舒适自在，好像原本就是在水里的一般……
瞎想个啥呢，我暗暗嗤笑一声，不知是不是大脑也被刺激的快跑偏了……猛地，我突然感觉手链一闪，耳边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我光速抬头，扫见河边大石旁，站着一道黝黑的身影，皎洁的月光在他的眸底映出微闪的光芒。
我大惊，又羞又恼，“大胆……”“色狼”二字还未出口，只听“噗咚”一声，那人已跌倒在河边，一动不动了。
我捂着胸，蹲在河里，等了老半天，那人还是没动静。壮了壮胆，我从另一侧爬上岸，迅速收拾收拾穿上衣服，捡了块石头，慢慢摸上前去。那人侧躺在河岸边，好似昏厥。
“这就晕了？”我抬脚碰了碰，他轻轻地呻 吟一声。出于医者的直觉，他这情况很是不对劲。我推推他，“你怎么了……”感觉手上濡湿，在月光的映照下，我一手的鲜血淋漓。
赶紧把脉，脉象微弱，伤势极重。我心脏都快蹦出胸门口，咬着牙直给自己打气，“稳住！稳住！不能慌！再哆嗦下去他小命不保！”
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啊！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眼前消逝。稳下心神，迅速帮他检查了全身，只见一道狰狞的伤痕划过他的后背，衣服破碎，皮肉外翻，鲜血直涌，除此之外，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来处。我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何人与他有深仇大恨，要下如此狠手！小心的剥开伤口周围的碎衣，扯一截衣物洗净，慢慢沾水清理伤口。环顾四周，我趁着月色挑了几样止血消炎的草药，洗干净，放在嘴里嚼烂了，敷在伤口上，又把他的里衣扯了几截，包扎好伤口。
忙完这些，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嘀咕着就怕他发烧挺不过去啊，干脆先找了些退烧的草药备着。果然，没到半夜，他发起烧来，浑身烫的惊人，低低的呻 吟又把我的小心脏拎到了嗓子眼。赶紧捣碎草药，掰开双唇，我硬是把草药汁和着水挤到他嘴里，连连重复了好些次，又洗了碎布，冷敷在他额上。我直累的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嘴里念叨着：“这位哥哥，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是死是活，还是看老天安排吧。”
虽然这么说，我仍然守着他，一刻不敢放松，不停地给他冷敷额头和腋下。一直忙到天边微亮，我探了探他的额头，呼出一口长气……这烧总算是退了……还是身体底子好，抗得住啊……
再也坚持不住，我一头倒在草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一觉再说吧。
——
一场好眠。
艳阳高照，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河边草地上，才恍然想起昨晚的事。扭头看去，一双墨玉似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我。
“哇……此帅只应天上有……”我趴在草地上，脸红心跳地看着眼前的如斯美颜。修眉入鬓，眸闪寒星，挺直的鼻梁下，一张有些泛白的菱唇微微抿着，青丝如瀑，从肩头倾泄而下……这正脸、侧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美的让人直咽口水……虽美，但绝不娘，男子气势十足……他绝对是我长这么大看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没有之一！
见他一直盯着，我赶紧一骨碌爬起来，理了理衣服，挪过去将他扶起道：“你可算醒了，感觉如何？可要喝些水？”他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有劳姑娘了。”嗓音略有沙哑。
姑娘？他的眼神倒是尖得很！
我走到河边，先是洗了把脸。不经意间，我看见河水中的倒影，愣住了。这个人是我吗？眉色青青如黛，妩媚的眼睛如汪了一泓清泉，顾盼生姿，脸若桃瓣、唇如涂丹……我以前自认为也是个美人儿，但跟现在一比……嘿！简直能甩开几条街都不止……我怎么变得如此之美？难道是这里的水土太养人了？
难怪他能一眼看出来啊！
心情突然间变得无比飞扬。我取了一张碧绿的叶子洗净，小心翼翼地捧了水过去。那男子低头，慢慢饮了几小口，姿势尊贵，养眼之极。
咳，养眼归养眼，关键的事也得提……我看看他，提醒道：“你的小命是我救回来的……”他一顿，郑重地颔首：“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不知该如何相报，不如……”“停……”我大声叫停他上下打量的目光，故作矜持地说：“以身相许之类的就不必了……你……身上有钱吗……”
“钱？”他挑眉看我。
“就是钞票，money……哦，这里应该叫银子、好不赖铜板也勉强可以……”
他了然，低头在怀中一阵摸索，翻出一团废纸状不明物体。
我伸长脖子看了老半天，砸吧着嘴接过，展开抚平……没看懂……
“拿反了。”他淡淡提醒。我尴了个尬，连忙反过来，好不容易看懂了上面大大的一个“壹”字，类似繁体。“这一张是一千两银子，共是三千两，乾泰银庄，全大祈都可以兑到银两。”
敢情还是全国连锁的啊。我暗自吐槽。抬头望了望他：“还有吗？”他又把全身上下摸索了一番，从腰间锦囊里摸出一小块金子，递给我。
“金子哎……”来到这个时空，我是第一次见到这古代的金子，忍不住稀罕地上下把玩。忽然回过神来，“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想了想，肉痛地把一千两银票还给他，“这一千两你还是留着吧”，我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兜里没钱，心里没底啊……”
他再也忍俊不禁，低低笑了开来。“哇……”我两眼发直，瞬间赶紧闭眼，连连摆手，“拜托别再放电了，眼睛都快给你晃瞎啦！”，禁不住嘀咕着：“没事长这么好看干嘛，真是个麻烦啊……”
他虽然没全听懂我在说什么，但联想我的肢体语言，也基本猜了个大致，含笑看着我：“不知姑娘芳名？”
“凌汐，你呢？”
他顿了一顿，“在下慕云陶。”
咦，这名字还怪好听的哩。我兴致勃勃地问：“云是云彩的云，陶呢？是姓氏的那个‘陶’吗？”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你家人怎么给你取了这样的名字？”
“我母家姓陶。”
“哦，你的父亲肯定很爱你的母亲。”
他低头不语，转而又恳求地望着我：“汐儿姑娘能否助在下离开这里。”
是哦，光顾着说话了，是要尽快找个地方落脚。他的伤势不轻，还需要药物治疗，估摸着，要养将好一段时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