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游强行抑制住激动,但是他知道狂跳的心脏和高昂的心情骗不了自己,之前的26年人生虽然也很充实,但是此刻他才觉得自己第一次真正地“活了”,他突然发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好时机,凭着刚刚短暂的体验他意识到通讯膜应该能直接和人的意识进行交互,于是他尝试着在脑海中闪过紧急呼叫,光码,联络人,罗伊的父亲等关键词,随后一条显示“爸爸”的明黄色光码在他视野中逐渐变大,最后固定不动。
肖游向罗伊描述完视野里看到的一切后,罗伊兴奋地直接飞到了他的脑袋上,遵照罗伊的指示,肖游意念选中了罗伊父亲的紧急呼叫光码,进行确认选项后选择了确认呼叫。
明黄色的光码变成了一条淡黄色的波浪,起起伏伏,肖游和罗伊紧张地立在原地,特别是罗伊,激动地一幅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样子但又不敢在这时打扰到肖游,爪子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肖游的头发。肖游轻轻地嘶了几下,但是没有抱怨。
过了几分钟,眼前的波浪起伏没有丝毫变化。
罗伊跳到了肖游肩头,有些焦躁不安,肖游心中也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又过了一会,见画面没有新的变化后肖游犹豫着开口,“光码一直没有变化,这样正常吗?”
“我爸可能有急事,没事的,没事的,等下我爸肯定会回复的。”罗伊故作开朗地安慰道,带着一点点的颤音。
肖游沉默点头,和罗伊站在寒风里,站了许久。
感受到肩上微微的颤抖,肖游抿了抿嘴。
“罗伊,你还好吗?”沉默了一会,肖游开口。
“肖游,我爸爸出事了。”
罗伊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哭。
肖游想要安慰下罗伊,但连他自己都没底的安慰终究是没能说出口,一阵大哭后,罗伊将头靠在肖游脸上不停地抽泣。
肖游将手放在罗伊身上轻拍他的后背,自己则在视野中飞快搜寻起其他人的联系方式,罗伊妈妈的联系方式找到了,肖游也进行了呼叫,但是却发现除了光码以外其他所有人物的选项都是淡淡的透明灰黑色,没有呼叫成功的变化。
“罗伊,罗伊?还有哪些人可以联系到吗?”肖游轻声问道,罗伊一开始泣不成声,但还是慢慢控制着眼泪,努力抽泣着回答:“你看看联系人是不是都是不可选的淡黑色。”
肖游点头。
罗伊努力用正常的语气答道:“这说明我们和这些人超过了联络范围,就和地球上手机没信号了一样,没有人知道星门的极限传送距离,而光码的通信范围极广,在启动的时候会自动同步联系人的宇宙坐标,这也是光码珍贵稀缺的原因,我爸爸也是花了很大的代价才买来的,就为了我和我妈妈。”说到最后,罗伊已经难受地说不出话了。
肖游不死心地在视野里继续寻找求援的希望,然而所有的联系人都呈现着淡淡的黑色,只有光码发散出明亮柔和的光芒,淡黄色的波浪起伏不息。
双手紧握成拳,因为过于用力显得指节有些发白,郊外的风太过寒冷,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能感受到针扎一般的刺痛。
肖游略显茫然地看向亮起的地平线,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
唯一的希望没有了。
因为有通讯膜的覆盖,肖游的脸上基本感受不到寒风,他不知道怎么摘下来,只好试着摸向耳朵里,脑海中想着通讯膜原本银色小球的样子,没想到如他所想一样,通讯膜经他意念引导变成了水银般的样子,随后凝聚成最开始的银色小球被肖游握在手中。
凛冽的寒风吹在肖游脸上,像是突然洗了一把冷水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寒冷的空气沿着呼吸道进入肺里,随着吐息,把肺里的浊气呼出。
肖游将手凑到嘴边呵着气,等手回温一些后把通讯膜重又戴上,整理好工具,把罗伊放到胸前夹克的口袋里,背上双肩包,向远处的公路走去。
“你去哪里?”罗伊问道。
“找地方休息,吃饭。”
罗伊把头埋进口袋里,没有说话,肖游走到公路边,扬起手准备向途径的货车搭个车。
罗伊抬起头,问道:“休息好,吃完饭呢。”
肖游看到有一辆车往他们这里开,于是用力地挥着手,看到车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调整了下背包,把被风吹得有些发痛的手塞进口袋,回到:
“想办法把他杀了。”
见罗伊低着头不说话,肖游笑着道:“你平时吃些什么,是不是吃点虫子就行了?”
“才不是呢鬼才吃虫子!我要吃蘸牛奶的面包!”罗伊气愤地回道。
肖游笑出了声,此时那辆他对着招手的卡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卡车师傅是个好心人,和肖游聊了一会后爽朗地让他上车,同意把他载到城里去。
肖游坐上了副驾,卡车不是很大,驾驶室里摆放着各种手套工具零食小电器,虽然数量很多但都摆放地很整齐。
见肖游上了车,卡车师傅转身摸索了一会,摸出了一个即食卤蛋和一些袋装的小面包递给肖游,“小哥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吧,这郊外风那么大,你能呆一晚上也真是够受的。”
肖游心下感激,诚恳地道了谢,随后接过这些食物,撕开包装狼吞虎咽起来,在吞了一个小面包咬了半口卤蛋后,肖游耐不住胸口传来的啄击,无奈地挑了一点蛋黄和面包屑送到胸前的口袋上。
卡车师傅惊奇地看到一只麻雀脑袋从衣服口袋里飞速探出,每一次探出脑袋必啄一口吃的,肖游看着瞪大眼睛的卡车师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哥你还养麻雀的?不是说麻雀没法家养会养不活的吗?”
肖游笑容不减地回道,“这只麻雀是我从小养的,养到现在也挺好,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别人都说麻雀养不了。”
“诶呀呀真是奇了,我还真的是没怎么见过有人养麻雀的。”卡车师傅又看了几眼,收回了视线,然后发动卡车向前开去。
吃完后肖游感觉状态好了一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罗伊也吃饱了,缩回脑袋窝在口袋里眯起了眼。望着外面天空明亮,窗外景色飞速向后远离,肖游有些想伸懒腰,但是车内空间不大只好作罢。
又过了片刻,肖游觉得有些困了,他抱起双臂闭上眼睛想睡一会。
睡一会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不会知道我来这里的。
车子是不停移动的应该没事……
但是,
万一呢?
肖游眼睛突然睁了开来,重又坐直,左边的卡车师傅笑了笑,“累了就睡会没事的,到了我叫你。”
肖游善意地笑笑,拿出了手机接上充电宝,开启摄像对准左侧反方向开来的零星车辆,回道,“没事儿师傅,我拍个vlog,等下实在太困的话就睡。”
“我看现在有好多小年轻都拍这种视频玩呢,你也是要上传到网站上去的吗,你有粉丝吗?”卡车师傅边看着前头的路边问道。
“我不传,我就自己拍着玩。”
“我看有人拍视频赚老多钱了呢,你也可以往这个方向努力一下,说不定就成了呢哈哈哈。”
“那也是要天赋努力和运气的,我就记录记录生活,赚钱是轮不上我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肖游本不太爱说话,但是他刚刚颇有些睡意,这样说说话他倒是精神了不少,况且这位卡车师傅还好心给他搭车,因此他也十分乐意能和卡车师傅一起聊聊天解解闷。
聊天的时候肖游一部分注意力一直放在手机屏幕上。
“再往前面开一段路有一个挺大的湖,附近是个别墅区,听说搞得挺好的,小哥你要是喜欢拍视频可以去那里看看。”
“我哪有钱去别墅区啊。”
“又不是买了房子才能去,去那附近逛逛也行啊,风景这么好为什么不能去看啊。”
“那里风景那么好吗,等下我看看,这湖是人工湖吧。”
“不是,这湖老早就有了,挺大的就是以前没有开发。”
“啊这样啊。”
“小哥你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做ppt的,给老板讲报告。”
……
“我的娃刚上高中了,他可争气考上了重点中学。
我开货车一直在外面忙,哎没什么太多时间回家里,有时候想想真是对不起家里人。
好在孩子自己有出息,等他以后考进大学了就……”
离肖游刚举起手机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卡车师傅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说得不停。
卡车师傅正心怀感慨地说起自己的儿子,坐在副驾驶位一直带着笑意听着的肖游突然神色剧变,手机屏幕里,一辆轿车正以一种完全不考虑限速的车辆极限速度往前飞冲,而轿车驾驶位上,印出的赫然正是他在医院昏迷前见到的那张脸!
而肖游刚刚瞥向屏幕上的时候正好看到对方转头看向了自己。
没有一丝犹豫,肖游猛地伸出左手把卡车师傅拉向自己这边同时把他的头往下按,而右手一把抓住方向盘努力让卡车往右偏移的同时控制着卡车不偏离公路。
就在肖游的右手刚刚抓住方向盘的瞬间,轿车已经快和卡车接近了。
“哐!!”
轿车车门随着一声巨响被炸开一下子脱落,一道人影已经从轿车里跳到了半空中,卡车与轿车相隔6、7米,中间有隔离栏杆,人影还未下落,速度被拉到最大却已经无人操控的轿车在反作用力的影响下开始打转,伴着轮胎和路面剧烈摩擦的尖啸,轿车的四个轮胎终于再难抓住地面,整辆车唰地一下翻了过来,轰隆隆地滚出好远。
而比空中那道还未下落的人影更快降落到卡车上的,是一弧凌厉的斩击。
如银色匹练般的剑光直劈而下,驾驶位左边的车窗瞬间爆碎,从卡车头顶开始一道夸张的裂痕从上至下一路延伸,要不是肖游提前往右打方向盘,这一斩必然能从车顶直接砍到轮胎。
卡车师傅在被肖游按住的刹那本想破口大骂,但是突然的巨响和爆裂的车窗让他下意识地噤声,一身碎玻璃的他刚想抬头询问,神情严肃的肖游和他便同时听到了重物落在卡车顶滚向车尾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