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与瘸子”是金色水车唯一的酒馆。鉴于前来投宿的人较少,酒馆老板韦恩林格只预备了三套隔间作为客房。假如充分利用空间,每套客房内部可以搭起两组上下铺。也就是说,在不打地铺的情况下,这家酒馆有十二张床,那差不多能容纳一个小型商队在此休息。
平日里,韦恩总是与客人插科打诨。如果对方是远道而来的旅行者,他还会择机替自己的生产者朋友们招揽活计。有时候,连身为领主的威利德尔都要通过这位酒馆老板发布招工启示。可自从高原人征召了村里的大部分男人,酒馆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作为生产者,韦恩自然不愿廉价处理自己的浆果酒,于是他决定将一部分酒水封存起来,以待形势好转。
这天傍晚,韦恩照旧找来贝蒂给自己帮工。一番忙碌后,两人把大部分浆果酒送进了地窖。就在他们打算为谁会是今晚的第一位酒客挂上一赌时,有人走进了酒馆。
来者是约根·霍夫哈尔,村里的木匠。除了日常随身的工具包,老头还带来了一条全新的假肢。
“给,韦恩。这是你订的东西。”霍夫哈尔撂下假肢,说道。
“我在假肢的脚踝处做了一组能小幅活动的‘关节’,还在脚面与脚跟处设置了两组皮绳。这些皮绳就像我们的肌腱,当你行走时,它们会依靠自身的弹性从前后两个方向提拉脚掌,促使其回到中立位。简单地说,这样的设计能为你的行动提供一些助力。”
“听起来不错。”韦恩应道。
“对。我建议你现在就试穿一下。”贝蒂阴阳怪气地附和着。“在此期间,我会替你照顾吧台。如果这条假肢名副其实,我刚好可以休息一晚。如果它有什么不妥——”
“如果它有什么不妥,我这就调整。”霍夫哈尔拍了下腰间的工具包。“我当了六十年木匠,即使闭着眼睛也能修整木头。这可不是某个猎人能比的。”
尽管对方并未挑明,贝蒂也能听出那是在贬低桑奇,于是马上反唇相讥。
“难怪某人左手的食指短了一截——”
“原来他一直闭着眼睛干活。”
“那是个意外!你听到了吗?!意外!”霍夫哈尔攥起拳头,辩道。
两人的口角令韦恩一阵尴尬。以免矛盾升级,他将霍夫哈尔领进了储物间。
几番试用后,韦恩点头肯定了老木匠的工作。
“我得承认,这条假肢很受用。它让我在上下楼梯以及搬运物品时省了不少力气。”
“那是当然。”霍夫哈尔接道。
“我早说过,制作陷阱和木工是两码事。”
“在木工方面,你和桑奇绑在一起都不如我。”
“你曾抱怨我开价高。现在你该明白了,一分钱一分货,好的手艺就该有个好价钱。”
牢骚之余,霍夫哈尔四下张望着。很快,他再次绷起了那张朽木一般的老脸。
“废话说够了,我的报酬在哪?”
“在这。”
韦恩来到后门处,掀开一旁的草盖,敲了敲下面的酒桶。
“按照约定,这桶浆果酒是你的报酬。如果你懒得弯腰,我可以亲自把它送到你家去。”
听闻此言,霍夫哈尔回了对方一个白眼。
“你看清楚——”
“我四肢健全,用不着你帮忙。”
“既然你对我的工作很满意,我有个额外的要求。”
“我知道。”韦恩应着。“如果有人问起我的新假肢,我会告诉他,这是你的功劳。”
“不。”霍夫哈尔连连摆头。“我的工作已经够多了,不必替我招揽生意。”
“既然如此,我替你找个学徒,如何?一个学徒能分担不少工作。”韦恩提议道。
“算了吧。我看得出来,那些孩子更喜欢打架,不喜欢学手艺。事实上,我想参观你的酒窖。这要求不过分吧?”
“开什么玩笑。这当然过分,简直不可理喻。”韦恩责道。“我的酿酒秘诀都在地窖里,也就是说那地方闲人免进。”
“那好吧。我走了。记得定期给假肢涂油。如果你需要更换零件,可以来找我。”说着,霍夫哈尔扛起酒桶,走向大厅。
见状,韦恩赶忙拦住对方。
“不——”
“不。别去大厅,那太招摇了。”
“你可以从后门离开。”
“后门?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把自己弄得像毛 贼一样。”霍夫哈尔连连摆头。“这桶浆果酒是我靠工作换来的,如果有人嫉妒,随她好了。”
“好吧!好吧!你这可恶的老家伙。我会向你展示我的酒窖,不过别指望我回答任何问题。另外,你要发誓对看到的一切守口如瓶。还有,参观结束后,你要从后门离开。”
“当然,包在我身上。”
“……”
晚些时候,韦恩终于打发掉霍夫哈尔,回到吧台。见贝蒂已经把客人安排妥当,他疏了口气,随即为朋友倒了一杯陈酿。
“喝一杯吧。今晚我来跑腿,你负责吧台。”
“嗯,为了你的新假肢。这的确值得庆祝。”贝蒂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这不像是祝词,倒像是抱怨。你还在生霍夫哈尔的气吗?”
“我才没那么狭隘。桑奇是猎人,他的木工仅限于日常生活。诸如设计假肢、改良农具这类工作还是应该交给木匠。术业有专攻,这道理我懂。”贝蒂说道。
“既然如此,我有个提议。”
“是什么?”
“霍夫哈尔虽然嘴硬,但我看得出来,他需要个帮手。我听说基恩很擅长制作陷阱。这说明他动手能力还不错。你有想过让他去给霍夫哈尔当学徒吗?”
“是的,我想过。可基恩更喜欢铁材而非木头。在他看来,金属比木头更结实,也更可靠。他摆弄陷阱完全是为了狩猎。”
谈话间,贝蒂注意到米雷伊正坐在角落里向自己招手,于是撂下韦恩,走上前去。
“要喝一杯吗?”
“当然。在那之前,我要把这个给你。”说着,米雷伊从挎包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贝蒂。
看过匕首,贝蒂一脸惊讶。
“对于孩子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一把短剑了。”
“你说过,高原人从你家带走了不少铁材。”
“一点不假。我们的铁材的确不多了。”米雷伊应着。
“可法尔戎德毕竟是个惯用短柄斧的家伙。你知道的,打仗的时候,他们总是多带上几把斧头,以备不时之需。”
“对,我知道。即使投出三把斧头,他们手边仍有一把斧头用于迎敌。所以呢?”
“你还不明白吗?真是把钝刀子。”米雷伊尬笑着,而后压低声音,挑明了真相。“我的意思是法尔戎德以前储存了一些短柄斧。他熔了其中一把斧头,然后锻造了这把匕首——”
“我在匕首的握柄上刻下了你家崽子的名字——”
“希望你不会怪我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的人是我。”贝蒂叹道。“早知如此,我会直接向你要一把短柄斧,而不是匕首。”
“得了吧。纵然你对孩子们说一千次斧头既是武器,又是工具,比剑更实用,也更耐用,他们还是会选择剑——”
“尤其是男孩。”
“这大概就是物以稀为贵。”
“……”
两人正聊着,身后袭来一股酒气。
“嗝——”
“这里的所有人都很不幸。他们身边不是少了丈夫,就是少了孩子。”
“嗝——”
“我的儿子伊万尤为可怜。”
“他反复强调自己只会作诗、唱歌,不会打仗,高原人还是‘邀请’他一同上路。”
“为了保全自己的舌头,他受了太多的委屈。”
“嗝——”
“某人的运气很好,丈夫和孩子都在身边,一样都没少。”
“真令人羡慕。”
“嗝——”
这阵怨气满满的牢骚出自寡妇汉娜,吟游诗人伊万雷德的母亲。村里人都知道,这老寡妇最擅长搬弄口舌,无事生非。不过,鉴于其丈夫“霜脸”伊万生前曾拯救过处于饥荒中的村子,大家平日里对她多有忍让。同样的,米雷伊也不想招来一身口水,于是拉着贝蒂离开了角落。
“这里曾是伊万和他老子的主战场,现在有人接手了。我真替韦恩高兴。”
“她该给自己拟个名号,比如‘战场老妪’,或者‘战场夫人’。”
“我认为‘战场寡妇’更贴切。”贝蒂纠正道。
“对,我怎么没想到呢。真有你的……”
两人的冷嘲热讽丝毫没有影响到老寡妇的心情。在她看来,自己仅用三言两语就赶走了眼中钉,事实如此。为了庆祝胜利,她站到长凳上,跳起舞来。
遇到类似的情况,韦恩通常会袖手旁观。倘若有人打架,他还会牵头在争斗者身上下注。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鉴于目前老寡妇的身边无人照应,他决定尽快将其送走。
“她醉了,快把她弄下来。”
见无人响应自己,韦恩只好亲历亲为。然而就在此时,有人堵住了吧台的出口。阻挠者不是别人,正是老寡妇的死对头,皮匠乔瓦尔。
关于两人为何结怨,村里流传着两种说法。有人说是因为老寡妇要求的嫁妆太多,最终导致乔瓦尔将自己的女儿诺尔温转嫁给了羊倌艾德纳的儿子伊沃,而没有将其嫁给老寡妇的儿子伊万雷德,也有人说是因为乔瓦尔想借着纳妾之名侵吞“霜脸”伊万留给老寡妇的遗产,进而引起了老寡妇的不满。总之,两人平日里水火不容,巴不得看对方的笑话。
对于这些琐事,韦恩早就习以为常。趁着皮匠还算清醒,他同对方讲起了道理。
“来者都是客。看在瓦罗拉(维萨恩世界的农牧与大地女神)的份上,让我帮帮她。”
“对。那老寡妇醉了,可你没醉。”说着,乔瓦尔喝干手中的蜜酒,将空杯子塞进韦恩的怀里。
“清醒点吧。生活无趣,大家需要点乐子。”
“再给我拿点酒来。”
“去啊。别扫了大家的兴。”羊倌艾德纳在一旁敲打着酒杯,附和道。
“你们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甚至怀疑你们的祖上都是吟游诗人——”
“不必告诉我真相。我一点也不在乎。”
韦恩退回吧台,斟满了乔瓦尔的酒杯。随后,他向在场的人发出一阵大喝。
“丑话说在前头!”
“我的桌椅没长眼睛,你们这些老家伙最好量力而行!”
“如果有人被它们绊倒,摔断了门牙或骨头,我只会送她两个字——”
“活该!”
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哗然。
“这祝酒词真是动听,好在我的响屁也不赖!”
“我听说有些人能终生换牙,说不定你小子就是其中之一!”
“稍后我会去验证一下!”
“……”
韦恩的免责声明并没有打击到谁,反倒让酒馆里的气氛热络起来。人们推杯换盏,相互打趣,仿佛日子又回到了从前。艾德纳、乔瓦尔等人甚至拼起长桌,打算来上一场喝酒接力。然而,就在好戏即将上演时,外面传来一阵疾呼。
“突袭!”
“是山谷人!”
“拿起武器!”
“啊——”
伴着一声惨叫,巡夜人横尸门前,下一刻,一群全副武装的战士踩着他的尸体冲进了酒馆……
“动作快!”
“把他们赶出来!”
“反抗者就地处决!”
“……”
************************************************************************
一段时间后,山谷战士们陆续回到水车前,向他们的为首者,一位独眼领主复命。注意到俘虏大多是老弱妇孺,独眼领主有些诧异,随即向手下打听起突袭的经过。
“村里的男人在哪?你们把他们杀光了?”
“我倒希望是那样。”答话的壮汉展示着手上那把干净的长矛。“实际上,我们没遇到抵抗。”
“我们也一样。”另一个战士扬起下巴,指了下艾德纳等人。“如果不是那几个老家伙,我会认为这里是个寡妇村。”
“这不可能。马上调查一下,否则今晚谁都别想安睡。”
面对山谷人的盘问,村民们像羊群一样团在一起,默不作声。这令独眼领主不禁怀疑自己已经踏进了别人的圈套。为了尽快反客为主,他决定动用一些手段,于是向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我们得让本地人认清现实。带他们的领主过来。”
不久,一颗脑袋交到了独眼领主的手上。他将脑袋提到半空展示了一番,随后将其扔到了艾德纳等人的脚下。
“都看清楚!你们的领主已经死了!”
“即日起,我,汉彻恩·沙恩就是你们的新领主!”
“现在,告诉我,村里的男人在哪,否则我这就送你们去见他!”
作为威利德尔的亲信,艾德纳当然不会承认这位妄顾自封的领主。但此刻,他自知无力改变什么,只好听天由命。想罢,他来到山谷人面前,僵硬地点了下头。
“我是艾德纳。领主不在了,我负责答话。”
“村里的男人已经被高原人抓去打仗了。如果你也是为此而来,我只能说真不凑巧。另外,倘若你真心想要接管金色水车,我劝你干点实事。我是说给威利德尔一个体面的葬礼,然后坐下来,和我们这些老家伙谈谈。”
就在汉彻恩·沙恩犹豫之际,一阵咋舌传入他的耳中。他立刻转过身去,瞪了一眼发声者。
“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对吗?霜火。”
“他们在拖延时间,这显而易见。”
答话者身穿长袍,留着短须,操着异乡口音。与周围的山谷战士相比,他有些瘦小。不过,依照站位来看,他的地位仅次于那位独眼领主。鉴于大家的生死都握在这两个人的手上,艾德纳赶忙发声。
“我说的都是事实,诸神为证。”
霜火没有理会艾德纳,而是引着汉彻恩·沙恩来到了一旁。
“我敢说这村子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以至于他们撒泡尿都能浇到我们的头上。”
“也就是说此地不宜久留,对吗?”汉彻恩·沙恩会意地点着头,而后将目光投向了柴房。
“好吧,我这就处理掉那些俘虏,然后把这里夷为平地。”
“这样不但能免除后患,还能让敌人知道我们来过,而且随时都会再来。”霜火附和着,但却在下一刻转变了口风。“不过,作为山谷之主的顾问,我还是要说一句,我有更好的主意。”
“不必提醒我头顶挂着谁的旗子!有话快说!”汉彻恩·沙恩斥道。
“你可以把这些人当作奴隶,押回覆冰城,而我会派人去高原(希尔伦高原)各地散布消息,允许他们的亲戚前往山谷(温德罗斯山谷)赎人。那时,定然会有一些高原人舍弃他们的领主,来山谷报到。只要掌握了这些人,我们就有机会煽动高原内乱。”
“唔,利用敌人消灭敌人——”
“尤希尔辰·霜火,你的舌头让人讨厌,这事连我的马都知道。但你的点子却让人无法拒绝。”
“就依你吧。”
“……”
************************************************************************
跟随着山谷人的队伍,村民们跋涉了数天。一路上,掉队的人被直接处死,而企图逃跑的人则被刺瞎双眼,丢在了荒野。“熊爪冰峰”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声,仿佛随时都在提醒余下的人,他们不再是谁的庭户,只是山谷之主的俘虏。
这天晚上,村民们围在火堆前,等待着山谷人前来投食。听到一旁传来脚步声,他们偷偷观望,只见汉彻恩·沙恩拖着踉跄的身体缓缓走来。
“嗝——”
“这又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刚才,我偷听了狐火间的对话——”
“它们说今晚有人会被冻死。”
“嗝——”
“帐篷里很暖和——”
“有哪个女人想去里面坐坐吗?”
“嗝——”
汉彻恩·沙恩扫视着他的俘虏。很快,那只独眼便盯上了铁匠一家的女儿,莉莉安。见状,米雷伊赶忙拽着女儿躲到法尔戎德身后,而法尔戎德则偷偷捡起了地上的石块。
或许是不想过早地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汉彻恩·沙恩没有急于对铁匠一家出手,而是继续讲起了他的道理。
“我还有一些麦饼和蜜酒,那胜过饲料——”
“最重要的是,今晚有人会博得她面前这位领主的好感。”
“嗝——”
“……”
“后面的路还很长——”
“我会在补给车上腾出一些空间——”
“那能省下不少体力。”
“嗝——”
“……”
“我现在心情不错。”
“如果你们还想要什么,不妨提出来。”
“嗝——”
“……”
几番利诱,村民们仍无动于衷。这令汉彻恩·沙恩感觉自己就像个不入流的吟游诗人,为了哗众取宠而不断翻搅着自己的脑汁。随着又一阵酒气冲上头顶,他终于忍无可忍,露出了凶相。
“看起来舌头对你们来说是多余的。”
“既然如此,我这就成全你们。”
“来人——”
就在这位独眼领主即将发难时,有人应下了他的邀请。
“你刚才提到了食物?很好,我这就来。”
“贝蒂!不!”
贝蒂没有理会米雷伊的劝阻。她解下披肩交给基恩,又拥着男孩耳语了几句,随后起身来到独眼领主面前。
“我是个乡下人,活很糙。希望你别嫌弃。”
“后面的路还很长。我不介意随时换个坐骑。”说着,汉彻恩·沙恩一把抓住贝蒂的头发,准备将其押回帐篷。
“等等!”
伴着一声大喊,米雷伊赶了过去。
“希望你不介意我加入你们——”
“我是说好事成双。”
“……”
刚刚回到帐篷,汉彻恩·沙恩便迫不及待地将他的战利品摆上了床铺。尽管此时酒已上头,他还是注意到贝蒂的眼中只有食物,丝毫没有他这位领主。一气之下,他抓起酒囊砸在了贝蒂的脸上。
“你来这是为了讨好我!别忘了这一点!”
见状,米雷伊赶忙上前为贝蒂求情。“领主大人,你会如愿的。”说着,她缓缓解开上衣系带,从半开的领口处牵出了底衣。
“我们不会辜负你的好意,你知道的。”
眼前的村妇如此识相,汉彻恩·沙恩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将其拒在帐外。他靠在铺盖上,打量着对方的腰身,很快便将诸事抛在了脑后。
“过来——”
“我要把你嚼烂了——”
“咽进肚里。”
“你今晚有的是时间。”米雷伊应着。“我曾跟一位专业人士学过几招。如果你愿意,我这就给你来点特别的。”
听闻此言,汉彻恩·沙恩乐不自矜。他很想知道,一个乡野村妇能用什么花招取悦自己,于是立即点头应了下来。
“别让我等太久。”
“让我们先尝尝这道开胃菜。”说着,米雷伊将底衣缓缓喂进了汉彻恩·沙恩的嘴里。随后,她一边哼着歌谣,一边松开了这位独眼领主的腰带……
“……”
“金色的麦穗、肥美的牛羊。我们烹食酿酒、饱餐豪饮,户户余粮满仓——”
“骇人的嚎叫、锋利的爪牙。我们穿林跃谷、跋山涉水,个个满载归家——”
“冰冷的武器、炙热的鲜血。我们戮力同心、奋战不惜,少女投怀难却——”
“……”
米雷伊的唱词大多模糊不清,却唯有“我们穿林跃谷、跋山涉水,个个满载归家”以及“我们戮力同心、奋战不惜”这两句清晰入耳。听到这些,贝蒂不再犹豫,她手脚麻利地解下汉彻恩·沙恩的皮甲,而后配合米雷伊共同取悦着眼前这位独眼领主。
游走在肩头与腰背处的双手令汉彻恩·沙恩越发沉迷。不知不觉中,耳畔的旋律已悄然来到尾声。在他看来,这就是进攻信号,于是亮出了武器。
“所有人都知道后面的词句,可我刚才喝的已经够多了。是时候用刀剑说话了。”
“嗝——”
“你认为呢?”
见那只独眼突然盯向自己,贝蒂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好继续唱了下去。以免再次惹恼对方,她尽力迎合着那条伸进自己衣服里乱摸的手臂。
“饮下蜜酒,再次战斗——”
“铁雨所过,仇敌陨殁——”
在同伴的哼唱中,米雷伊将汉彻恩·沙恩放倒在床榻上。随后,她靠上前去,用最温柔的话音讲述着接下来的安排。
“该上正餐了,领主大人。”
“看得出来,你喜欢娇嫩的肉排。”
“记得吗?我说过,好事成双。”
“所以——”
“我为你准备了这个!”
说话间,米雷伊紧绷拇指,狠狠刺进汉彻恩·沙恩的眼窝,而后像清理禽类内脏一般将其唯剩的那颗眼球挖了出来。趁此机会,贝蒂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扑上前去。然而,两人都低估了这位瞎眼领主的求生欲,先后被其乱挥的拳脚打倒在地。
尽管双目已盲,且腿上还挨了一刀,汉彻恩·沙恩仍挣扎着逃到了帐外。听到有人来救,他立即抠出嘴里那份恶毒的“开胃菜”,发出一阵狂吼。
“来——来人!”
“杀掉她们!杀掉所有人!”
“……”
火堆旁,法尔戎德一直关注着帐篷里的动静。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到来。随着一声大喝,他手中的石块直奔山谷人的脑袋而去。
“为了孩子们!跟他们拼了!”
“我们上!”
村民们都知道这是以卵击石,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铁匠迎上前去,将山谷人拖进了混战。
按照贝蒂之前的交代,基恩本该趁乱逃跑。然而眼下,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做那个乖孩子,于是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冲向了贝蒂的所在。不料没跑几步,他竟迎头撞上了一道热浪。
火光中,基恩一阵耳鸣,身体失控的下一刻,地面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