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赵欣宇只觉得脸颊上,湿意肆意,似乎有水珠在流动着。
下意识地用掌心试了一下,还真的触碰到了水滴。
赵欣宇心头一震,连忙睁开了双眼。
“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就飘散在四周,回响在耳边。
“哦,下雨了……”暗叫一声之后,她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起来。
时近傍晚,光线还不至于太暗淡,她看清楚了:确实,是下雨了。
雨点不算太大,雨势也不算太急。不过,赵欣宇很清楚,这一时节的雨水,多半就是这样的:先断断续续地下一阵子,相当于提醒你。再过一些时候,那豆大的雨点,就会毫不客气地,倾斜而下了。
“哦,先找个地方,暂且避一下……”这样想着,她转头望向一旁的黎影儿。
黎家妹子正睁大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好吧,先躲一下雨吧……”这样说着,赵欣宇站起身来。
“是啊,说不定会有大雨……”黎影儿附和着,也站了起来。
两人并不急着往回走,而是圆睁这双眼,四处搜寻着,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遮风挡雨之处。
这一次,她们还真押对了:刚刚在石壁偏西一侧找了个小山洞,那大雨,已然是倾泻如注。
整了整鬓边的秀发,赵欣宇一时有点暗自庆幸起来:如果刚才忙着往回跑的话,最多也就是跑出了半里路。这么大的雨,没个遮挡之处,不到一盏茶功夫,就会淋了个落汤鸡……
雨势迅猛,原本已然渐渐暗下去的天幕,当你凝视着豆大的雨点之时,分明能够感受到丝丝透亮。不时刮起了阵阵大风,将那些长草、灌木,吹得东歪西倒的。甚至,那随风而来的雨点,敲得那石壁刷刷作响。
定了定神之后,赵欣宇讪笑道:“黎家妹子,本来,我只是想,想出来透透气的。没想到,遇到了这样一场大雨,这,这可是连累你了……”
黎影儿淡淡一笑:“赵姑娘,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如果不出来,哪能睡得如此一个好觉?”
眼见对方如此苦中作乐,赵欣宇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思忖片刻之后,她这样说道:“嗯,刚才若不是感觉到水珠在流淌,我说不定还能再休息半个时辰。哦,这一刻,也不在那堂庙里,会是怎样了?”
“那儿也正下着雨吧,”黎影儿接过话语,“不过,如果是在室内,这一刻,我们的心情,或许会更平静些……”
“嗯,倒也是。”赵欣宇缓缓说道,“若是在平时,对于屋子的好处,我们的体会,有时也没多深。下大雨了,才意识到,头上没有一片瓦,确实难熬。”
“嗯,想来也是,这一个‘家字,上面就是一个宝盖头,就像那屋顶。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黎影儿回应着。
原本,两人也想着要说点贴近现实的话语的,只是,话到嘴边,有隐隐觉得,那些话语,似乎有点经不起推敲。于是,这样的一个时间段里,两人说起话来,依然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再过了一顿饭功夫,两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想轻易开口了。
眨了眨眼之后,赵欣宇暗自寻思道:其实,在内心深处,我有某种预感,总觉得,就在那堂庙里,会有一些事情,正在上演。只是,细想之下,又会觉得,自己可没长着什么千里眼、顺风耳,凭什么就可以如此肯定?
是啊,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寻找了这么久,做了那么多准备,总该有点端倪了吧?嗯,特别是,好久没下这么大的雨了,如此巨变的天气,对应到尘世间的事情,会不会就意味着某种转机呢?在这样一大片天地之间,似乎就只剩下我和黎家妹子了。然而,越是深感到孤零零的,就越要树立起信心。是啊,不曾耳闻目睹的那一切,都不妨张开想象的翅膀,好好地推演一番的。那一句“喜出望外”,又是什么意思呢?其实,那一种“喜”,你也是想过的,只不过,由于太过特殊,太过离奇,你就会隐隐觉得,这是不是太过于异想天开了。是啊,即便是“望外”,也是你灵魂深处最深切的渴望,只不过,你不曾好好正视它而已。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如果连一点美梦都不敢做,又如何熬得下去,支撑得到底呢?
如今,夜幕依然把整个天地,罩了个严严实实。半天多的时间过去了,那个堂庙里,出现某些人,上演某件事情,也不是就不可能。嗯,这场大雨,也下了近半个时辰了。如果再过一顿饭时间,当我和黎家妹子返回之时,说不定就会有另一番光景。在离开庙堂之前,在先太叔祖墓前,我的那一番祝祷,是不是有点像“出师表”呢?只是,当时,我并没有把那些字句写下来。仔细想来,人,总是要在希望中活着的……
“嗯,赵姑娘,”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黎影儿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雨停了,是不是……”
赵欣宇体会得到,对方是在提醒她,是走是留,也该做出决定了。
带着一丝诡谲的笑意,赵欣宇回应道:“是啊,雨停了,该回去了……”
黎影儿自然听得懂,所谓“回去”,就是回到“汉顺平侯赵云庙堂”去。
“这‘顺平侯’,颇有深意啊!”黎影儿边走边说道,“既顺利又平安,真不错啊!”
赵欣宇迈出一步之后,顺势说道:“我倒觉得,这个‘平字,有点平天下的意味。’
“管它是什么意思,先平安返回再说。”
“是啊,如果能够平安返回,”赵欣宇接过话语,“也算是不枉这一趟了……”
就这样,两人边走边闲聊着。
其实,这返回的路,还算不错的。大雨过后的天光,颇为透亮,走起来不至于漆黑一片。而且,遥远的天边,除了隐隐的雷声,有点吓人之外,那不时升腾着的闪电,倒有点像路灯了。于是,再过半个时辰,那堂庙也就隐隐在望了。
此前,对于预感、灵感之类的话题,两人也不时说起,只是,由于没有办法实证,因此,那些话语难免有点不着边际、云里雾里的。然而,这一刻,堂庙近在眼前之际,两人按了按别在腰间的短剑,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以前懵懂无知,以至于错失良机。
此刻既然是身兼重任,就不可能再是那种心不在焉、漫不经心的样子了。
就在踏入大门口的瞬间,赵欣宇心头一震:大殿前烛影摇曳,而那烛光,尽管亮度有限,也堪堪照亮了那半个庙堂。
此时山雨欲来,风中的烛火,摇曳不定的,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奇怪的是,两人出门之前,堂前屋后,再三搜寻过,并没有另外的人。
也就是说,这烛火,是刚点燃不久的。
两人自然知道,在离开之后到返回之前,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点几支蜡烛,绰绰有余。
只是,谁有那么多闲情,到此点蜡烛呢?
因此,赵欣宇和黎影儿真正关心的,就是,来者何人?
对视一眼之后,两人匍匐着身子,悄悄潜入庙堂偏南一侧的一处暗角,只为一探究竟。
这整个堂庙,如果把大门之内、殿门之前的空地,也算上去,甚是宽敞。也正因为如此,庙堂里赵云塑像前的那个人,大概是过于专注了吧,并没有觉察到,她的背后,不多远的暗角,已然多了两个人。
凝视着那背影,赵欣宇暗自寻思道:此人站在塑像前,背对着我们。这样一来,我和黎家妹子所能看到的,自然就是一个背影了。
从这暗角看上去,她长发披散着,那长发,都快要飘到腰间了。不过,尽管是这样,也不难看出,相比于常人,她身材颇为高挑,婀娜之中带着些许刚健。大胆地设想一下,这应该是一个大美人吧?在大多数情况下,造物主也是颇为慷慨的,身形高挑者,面容脸颊什么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此时此刻,我所要关心的,自然不是她的容颜。而是,此前,我似乎没有亲眼见过她,那么,她是谁?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当务之急,我是不是先要弄清她的来意呢?人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身旁的黎影儿。
目光对接之际,只见黎影儿的几个手指动了几下,稍稍向下压着。
赵欣宇心领神会:此人来路不明,我们还是要稳住阵脚,静观其变为妙。
对方只是一个人,我方则是两个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想着,朝黎影儿点了点头之后,她暗暗地吸了一口长气。
也就在这一刻,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赵将军,你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这一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