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夕,作为皇家寺院的慈恩寺自是最繁忙的时节。
除夕时,陛下要携皇后、一众皇子以及朝中重臣在慈恩寺祭天,这是南陈建国后便留下的传统。
往年,安皇后和皇长子高颂皆在,诸多祭拜之事都会落在二人身上。如今高颂和安皇后先后过身,今年的祭祀便尤其为难了些。
后宫之中除了安皇后仙逝后,黎贵妃便是身份最高的妃嫔,可诸位皇子中偏偏六皇子高岐是年岁最小的。即便四皇子高珌远在北境,高岐上面却还有一个五殿下高琏。
黎贵妃不曾封后,故而高岐与高琏一般皆是庶子,长幼有序,这皇子祭天的环节自是该高琏行礼才是,可偏偏这位殿下又是个只知吃喝的主子。
慈恩寺负责祭祀事宜的方丈了凡和尚可是为了难,他知道高霍素来宠爱高岐,和高琏相比,高岐也确实更识大体懂规矩,这般大型的祭祀若是出了差错可不是小事,更何况黎贵妃身份贵重,将来或可问鼎后位,若能在这事上卖个人情将来也少不得好处。然而,高琏又实实在在年长于高岐,若直接越过高琏又不合规矩。
了凡和尚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先上禀陛下,只不过言语间他自会更倾向于六殿下。
了凡相信,最终的结果定是按着他想的方向发展。然而就在了凡打算入宫面圣时,那位素来不问世事的五殿下高琏却忽然出现在慈恩寺。
高琏平日里虽常是一副肥头大耳的吃货模样,可自打成了婚反倒越发英气了些,原本的便便大腹如今已小了不止两圈。
了凡远远看见高琏时险些没有认出这位五殿下。可见娶个好妻子的确能让人彻头彻尾的改变。只不过这事了凡却是无缘了。
“琏王殿下。”了凡迎出门外,双手合十,颔首行礼。
“大师不必多礼,本王今日前来是想着除夕祭祀将近,如今四哥不在京中,本王年纪最长,免不得要多辛苦些。”高琏一本正经的模样了凡哪里见过?以往每年祭祀,这位琏王殿下连一顿素斋都难以下咽,若无必要,他从不踏足慈恩寺,如今竟这般上进地主动承担,当真是奇也怪哉。
“殿下请进。”了凡半晌也没憋出第二句话,只得微微闪身,将高琏引入寺内。
“先前祭祀之事都有长兄担待,本王倒也从未关心过。今岁轮到本王头上确实有些惶恐。为了祭祀顺利,这几日本王就住在慈恩寺了。”高琏一边说着一边向慈恩寺西边的寮房走去。
“殿下每次来此不是都住南边的寮房吗?贫僧已派人去收拾了,殿下不如移步这边。”了凡轻一抬手,给高琏指了另一条路,可高琏却依旧自顾自地朝西边走,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不去不去!南边住得腻了,本王每日起得晚睡得也晚,还是西边的光亮更适合本王。”
高琏执意如此,了凡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人一路走,直到西北角那间最僻静的寮房方才停下。
“本王就住这里吧。这里倒是安静。”
了凡一见高琏选中了高岐的住处,不觉有些为难,“这……”
“怎么?本王住不得?”高琏眉宇间渐渐浮起一丝不悦。
“自然不是。”了凡讪笑着继续说道:“只不过这间寮房是岐王殿下贯常居住的。”
“老六啊。无妨,他此时又不在,待到祭祀时,本王将房间让还给他便是。”高琏说着便大步上前,推开门,进了那间曾经只属于高岐和黎洛溪的屋子。
尽管这寮房已许久没人住过,可高琏推门进入房中,却见此间寮房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屋内的陈列也是各归其位,十分规矩。
“倒真没想到素来纨绔的岐王殿下竟是这般讲究的性子。”高琏低喃时,正见一个小沙弥端着洒扫之物自内室出来。
见到琏王殿下,那小沙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合十,俯身施礼。
“这间寮房都是这位小师傅打扫的吗?”高琏对身边的了凡和尚问道。
“正是。”了凡低声回答。
“不知小师傅法号?”高琏面向小沙弥,微笑着问道。
“回殿下,小僧了尘。”小沙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哦?”高琏面露诧异,“也是‘了’字辈的?那岂不是方丈的师弟了?这般身份还需打扫寮房吗?”
高琏觑着了尘,却见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并无半点异常,他只是微微颔首,不急不缓地答道:“出家之人何来身份之说,小僧扫的寮房,却也是心中清静。”
高琏嘴角微扬,不住称是,“了尘小师傅这般年纪便有如此顿悟,倒是本王世俗了。”
说完这话,高琏便又转身对了凡和尚说道:“本王与了尘师傅颇为投缘,本王在此期间,就由了尘小师傅负责本王的起居饮食吧。”
“是。”了凡点点头,将高琏安置妥当,便顾自去前院带众弟子诵经。
高琏的到来似乎并未给慈恩寺带来什么不同,除了了凡心中的小心思无法实现外,一切倒也还算平静。可就在距离除夕不到十天的时间,伺候高琏的了尘却忽然疯了。
当日,高琏便离开了慈恩寺,走时还带上了已然发疯的了尘。
当这个消息传到高岐耳中时,高岐只觉得问道了阴谋的味道。可他又实在不知,高琏那个傻子带个疯子又能做什么?
高琏离开慈恩寺后并未回到王府,而是带着已经疯了的了尘直奔皇宫。
“老五,你带个疯子给朕看是要闹哪般啊?”宣极殿内,高霍黑着脸,看着殿下的高琏和东张西望的了尘。
“父皇恕罪,儿臣不是故意惊扰圣驾,实在是这了尘口中之言实在过于奇怪,儿臣心中有疑,又不敢胡乱猜测,妄下定论,这才带来给父皇定夺。”
“一个和尚的疯言疯语又有什么好定夺的。”高霍的忍耐显然已经快到极限。
“父皇,您别急,您先听听再说。”高琏说着便转身面向了尘,开口说道:“了尘,你可认得本王?”
了尘上前细细看了看高琏,忽然神色紧张地垂首见礼道:“见过岐王殿下。”
“你可知今日已是初一。”
“初一?对对对,殿下,那位女贵人已在房中等候多时。”
“那位女贵人姓什么你可还记得。”高琏故意学着高岐的语气问道。
“自是记得,可殿下不是不让小人说出去吗?”
“本王不让你同旁人讲,可本王又岂是旁人?”
“是是是。”了尘一脸三个“是”字,足见他平日对高岐的忌惮。
“本王要你说出那贵人的名字,还不快些说来?”
“是。那位女贵人乃是颂王侧妃,黎大人之女黎洛溪。”
了尘话音刚落,高霍蹭的站起身来。
若眼前这个疯和尚所言句句属实,那么高岐与黎洛溪的关系便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