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的烟波无边无际,白色的帆船如同大海之中的一滴水,偶尔打着旋在海中漂荡。
有时候,大海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幽蓝阴森。盯得时间久了,会让人产生一种可怖的情绪,惊慌失措,不知身在何处。有时候,大海清澈纯净得如同蓝玉,倒映着天空的朵朵白云,温润饱满。
一大群箭鱼和东方旗鱼游弋着,好像玉石上晶莹的白斑,起起伏伏,引得人连声赞叹。
突然之间,风声大作,乌云翻滚,波涛起伏。
头顶上的云层,像一座倾斜于天际的漆黑城墙,越落越低,直至坠入天边的海平面。云层与海面形成的夹角逐渐变小,好像将风吸进去了似的,四周一片宁静,只能隐隐听见浓密的乌云间,有金鼓铜钟之声。海与天合二为一,变成了巨人张开的大口,吸纳目力所及的一切事物的精华,然后喷薄而出,如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一道利闪划破了狂暴的黑幕,代替了灯塔,却无法指明方向;闷雷一声紧似一声,好像催促战马狂奔的战鼓,大海如同战场。风、雷、雨、电,攀附聚会于这骇人的天象之中,海神不甘寂寞地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些小岛像被巨人投出的石块,落在翻卷的巨浪之间,瑟瑟发抖。
风起云涌,三魂出窍。
当人们被折磨得精疲力竭,伏在船头呕吐喘息的时候,大自然又像正在发飙的帝王猛地平静下来,无比温柔地,抚慰已经被摧残得奄奄一息的臣民。毫不夸张地说,任何一位成就斐然的伟大帝王,都曾经做过不得已的事情,使得万千黎民受到伤害。然而,当他出离那种愤怒的气绪之后,帝王的伟大之处便展现出来:让子民感受到怀柔的氛围,继而相信未来的一切是美好的。
风息云散,霞光万道,天海分离。
正是因为这海上阴晴不定的天象,大海才被自然赋予了神力一般的不可捉摸的力量,拥有使人敬畏的广阔胸怀,改变一切包容一切的伟岸。
人,跪拜下来,头枕着手,心靠近海,不可理解又无可名状地崇拜,乞求着海神赐予力量。
翰海就是一个天地之间的巨人。多少年来,翰海吞掉了多少想要跨越千里海境的船队,已经无人考证。
波涛一望无际,海底深邃冷酷。
如果人能够深潜到翰海海底,在遍布礁石的幽暗水底穿梭,一定会感叹于浑身长满绿毛海藻,船身倾覆、漏洞无数的桅船,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富,堆堆白骨。这些船只与海底奇幻的鱼群、幽暗的森林和起伏的坡谷,共同构建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水下世界,虽然是令人悲凉的组成部分,但却是回归到大自然最纯粹的方式。
田垦率领着三百名手下,远渡波滔汹涌的翰海,分乘着十艘航速极快的大船。这些海船体型尖长,两翼有数量不少的划桨,与那种体型巨大的商贸航海大船相比,显得单薄而脆弱。
不过,在经历了数次生死瞬间后,船队竟然奇迹般地保留了九艘,落入海中的船员也全都获救了。在心中崇敬之神的护佑下,田垦承受住自然与神力的双重考验。
海涛阵阵,天高云淡。
此刻,船只正停靠在一座大岛的海岸边,船员们上岛寻找水源和食物,补充已经消耗殆尽的物资。这座岛东西窄,南北长,如同一艘长长的战舰。
田垦凝视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心中无比感慨。在亚夏大陆的沿海地带,以海为生的渔民敬畏海神,认为海神才是世间最大的神,最厉害的神当属四面海神与归墟。
据《龙神传》中记载,四面海神神与海洋四巨兽搏斗,化为龙形飞升于天际,其灵悄然而逝,纠缠在一起化为四面龙神,主宰着世间东、南、西、北四方海域,安居于亚夏大陆东方的海神岛,被后世誉为海祖。
田垦的身边站着一个汉子,名字叫做山井,原本是“浪人团”海盗的小头目,后来投降归顺泰 安,成为田垦的手下。
“山井,这个岛距离亚夏大陆还有多远了?”田垦问道。
“不足五百海里。毛利曾经率领浪人团,到这里伏击商船,不过收获并不大。”山井的亚夏通用语很流利。
“毛利的胆子不小啊!能够航行至此的船队,必然都是大型船队,肯定有护卫军啊!”
“浪人团海盗有千余人,精锐只有一半而已,有官军护送的大型船队,毛利自然不会轻易招惹。”山井说道。
“毛利倒是懂得进退。”
“其实,毛利不想过分打击往来商船,尤其是实力不俗的蕃镇船只。”
“哦?为什么?”
“劫掠是海盗的本性。可是,毛利自认为骨子里是武士,一直在内心保留着重返篷冲本岛的幻想。”
“他的野心不小啊!”
“岂止是他,很多浪人团海盗都有此心。正因如此,将军神兵天降,令我等真心臣服,希望安公子帮助我们实现重归本岛的愿望。”
“武士敬畏武力,这是很正常的事。登上篷冲本岛,安公子是一定要去做的,山井可以放心。”
“我明白。我会帮助安公子,劝更多海盗归顺,助力将军建造巨浪城。”
“巨浪城依托海盗小镇而建,可攻可守,若是建成,一定会让篷冲本岛诸蕃叹服。”田垦颇为自信地说道。
“山井曾去过篷冲本岛,见过不少山城、平城,没有一座会比得上巨浪城的。巨浪城城高五丈,有多座塔楼、箭塔和瞭望楼,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城。最让山井佩服的是,安公子与田将军率先垂范,与士兵们一起修筑城防,同吃同住,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是啊!泰 安越来越有领袖气质,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大情怀,这真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安公子对于投降的海盗与雪地熊团士兵一视同仁,凭此一点,他就有统一篷冲列岛的可能。”
“你坚信这一点?”田垦盯着山井的眼睛问道。
“当然。”
“那我选择这条路就不算错。”田垦微微点了点头。
“我看得出来,安公子想回到亚夏大陆为父亲报仇。不过,复仇的前提是强大的力量,若无篷冲列岛作为后盾,安公子的想法很难实现。”
“没想到山井很有远见。田垦选择来到沉冰岛,正是希望泰安有一天统一篷冲列岛,成为联合岛屿的强大国主。这也许正是泰安的使命。”
“使命?”山井有点不解地问道。
“要想实现泰安的梦想,你认为第一步该怎么做?”田垦反问道。
“彻底获得浪人团的支持与拥护。海盗虽非正规武装,但是战斗力十分强悍,如果得到军事调教,定可成为辅佐雪地熊团的强力部队。”
“正因如此,我才将投降的海盗分编到雪地熊团各个小队,学习骑术和阵法,通过与骑士们交流丰富剑术套路。”
“田将军,想要控制篷冲列岛,骑士们必须练习冬泳,熟悉沉冰岛附近的海域,并驾驶海船进行海战演练啊!”
“说实话,田垦真的很佩服浪人团改良的船只:速度特别快,驾驶操作性简单容易。”
“这些船是利用沉冰岛上独有的橡树打造的,船身极厚不害怕巨浪,也不惧与礁石撞击,缺点则是补给不足,不能远航。所以,去年篷冲列岛海域出现的异象,很好地弥补了这些不足。”
“当时的具体情况如何?”
“海水出现逆流奇观,不少海底鱼群抛弃了往年回游的线路。洋流冷热循环交替,不少海底生物和体型庞大的鲸死亡,搁浅在突然出现的礁岛上。毛利非常惊奇,率领一支船队探访,发现藏于海面下的暗礁浮出来,不规则地立于海中,如同礁塔,远远地望着,仿佛是一条海上大通道。”
“毛利还是很敏锐啊!”
“没错。我奉安公子之命见过毛利,他之所以没有吐口归顺,乃是担心在巨浪城的位置。”
“我会建议安公子,让毛利统领海军部队。”田垦说道。
“那就太好了。其他小头目与棒槌岛上的数百名海盗已经人心浮动,只需要安公子再烧上一把火,就可以让他们全部归顺。”
“嗯。”
“田将军,我从棒槌岛返回时,曾在篷冲本岛停留,听说诸蕃都非常忧虑巨浪城的崛起,一些势弱小的领主准备派出使者,向安公子臣服呢!”
“得到篷冲列岛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一定要从长计议,必须在稳固住沉冰岛大后方再做打算。”
“田将军说得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