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郭元项目尚飘忽
找工作,谈何容易?向河渠今年五十四岁了,除多读了几本书,在化工方面略知一二外,能懂什么?用百无一用是书生来形容倒挺合适的。
二十年后的姜林生这样形容他自己:退休嫌早,打工嫌老。那是说的缴了养老保险的林生。此时的向河渠找活儿干,还真困难。建筑工地是可以去,但他手脚不麻利,只怕难适应;技术活儿他不会,力气活儿他少锻炼。去临城好几回,愣是没找着。
工作没找着,杨文明却找上门来,说是瞿祖强打算离开潘家别找地方生产氟苯,请向河渠帮拟个计划,并保证将来一定请向出任生产厂长。
向河渠笑着说:“当不当生产厂长的,先别说。你可以告诉他,欠他的情我记着呢。拟计划之类的事儿无条件地帮忙,用不着许愿什么的。”
依据祖强、小杨提供的情况,向河渠就生产线的建设画了草图,再依据草图进行预算,分七个方面拟了实施计划,第八点是说明。他在这一点中说:按常规现有设备设施再加十五万是无法建成年产220吨fu化苯生产线的,但由于在自制设备中拟采用新材料,技术上也作了改进,故可以达成。鉴于自制设备多,故不能详尽叙述。至于生产能力的提高是工艺改进后的事,不在计划中叙述。本生产线建成投产后的排放可达排放要求。
计划草案拟就后就让杨文明捎给了瞿祖强。瞿祖强专程来了一趟沿江,说阴历年前将离开潘家。
说这次跟谢成功合作吃了大亏,后悔没把向河渠带去,以致亏了近十万元的债。说他有个朋友姓王,愿意支持他新建一条生产线,他想建在沿江,杨文明主张建在郭元,他让向河渠帮出出主意。
向河渠认为各有利弊。在沿江干,距居民太近,偶有泄漏就会有居民闹事,不太适宜;好处是可以动用全乡化工单位的设备设施;在郭元干,有小杨的表兄任公司经理,活动能力强,也有一家化工厂的设备可供利用。两下里比较,以到郭元更为有利。
听了向河渠的选择,祖强有些奇怪,他说:“重振你的福利厂不更有利吗?”
向河渠说:“福利厂执照已注销,我乡领导中没有全力支持我的,我也不具备当厂长的素质,今生今世不再当一把手了,而薛国成的能力我已领教过了,可以跟他们合作。我呢,只想做做技术、财务和管理方面的实事。至于筹集资金、与各部门打交道,我一概不想参与。”
瞿祖强说:“既然这样, 我们就作上郭元的准备。”
“重振福利厂”向河渠何尚不想,但现实告诉他没有乡领导的支持,想也空想。而要取得乡领导的支持,除金钱外没有别的路。
当官的如果支持他振兴企业,以他的受恩必报原则,肯定会涌泉相报而不吝惜金钱;但若在事前就用金钱来买通当官的的支持他,那么花小钱也不愿意。一是报答,一是贿赂,虽同为送礼,但性质迥然不同。要是肯贿赂,生化厂、福利厂都不会倒,哪里用得到借瞿祖强来振兴。所以他不再作实业兴乡的美梦。正如他在诗中所说的:
瞿要将厂建沿江,我则主张去郭元。祖强不解壮志改,“振兴福利”为何悬?
逢迎拍马我不干,牵头兴业实在难。生化、福利教训在,实业兴乡不再玩。
只当助手不当头,合伙办厂也不想。薄技用于识货者,随缘遨游尘世上。
瞿祖强的事搞得起来搞不起来,向河渠心里没底。因为瞿祖强不是个有钱的主儿。
就说计划中的十五万吧,也只是人家口头答应的,弄得到弄不到,还在两可之间;作为运气好弄到了,流动资金又从哪儿来?
已耽误快一年了,他不能依着姨姨娶不成老婆,于是又来到临城职介所。在与职介所职工交谈中,没给向河渠介绍工作,却被他们留下了。
一段时间后知道职介所与一些黑心老板合伙做的专门坑人的交易:职介所不断地骗人到这些公司、工厂工作,以获得职介费;这些单位则利用试用期骗取廉价劳动力。自己是否还在这里帮着骗人呢?他不打算这样干下去。可不干后干什么?
其实开始他就没打算干这一行,是经理裘少华说的一番话把他留下的。裘少华说:“我知道这项工作对你来说是屈才,但你可以借这儿寻找你合适的老板啊。”说的也是。老板招工最好的途径当然是职介所。只是已来二十多天了,还没找着一位。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只好继续呆下去。
老天不负有心人,这一天机会来了。职介所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汉,自我介绍叫闻兴宏,是临江生化实业有限公司的经理。接过名片才知道不是兴盛的兴,是“昕”。昕是什么意思?不知道。
听说是生化公司,自然而然生起亲切感来,问起来意,说是来招两名操作工。向河渠问:“贵公司生产些什么产品?需要些什么样的操作工?”闻老板说:“生产经营胰酶、肝素等医药中间体,操作工嘛,有没有技术无所谓,只要身体健康、手脚麻利就行。”
向河渠说:“你们也生产肝素,那么认识不认识赵国民?”闻老板说:“赵国民赵老板是做肝素的名人,当然认识。不过我们不是生产粗品,而是搞精制的,他的产品也卖给过我们。”
向河渠说:“这么说来我们算半个同行,我也生产过肝素粗品。”闻老板感受兴趣地问:“你也生产过肝素,你尊姓大名?”向河渠笑着说:“免贵姓向,贱名河渠。”
闻老板站起来说:“哎呀,失敬,失敬,原来你就是赵老板的舅舅向老板。”向河渠也站起来,二人重新握手,然后坐下。
闻昕宏说:“多次听赵老板说到你的才华,怎么跑到这儿来啦。哎——,裘经理,----”仰头朝楼上喊了起来。裘经理在楼梯口朝下问:“闻老板有什么吩咐?”闻昕宏说:“你有眼不识泰山,竟让向老板帮你接待人?”
裘经理说:“几次交谈知道我这儿太屈才了,这不是暂时的吗?他在拿我这儿当跳板呢。说不定闻老板就是他的刘备呢。你们聊,你们聊。”说罢挥挥手,仍然进了他的办公室兼宿舍。
“这么说你是待机出山?”闻昕宏问。 向河渠笑笑说:“是在找吃饭的地方。你不是在问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厂倒了总得生活,所以出来找活儿干。裘经理帮出了个主意,一边帮他接待人,一边物色寻访投奔的明主。”
闻昕宏兴奋地说:“不如到我们那儿去看看,合适的话,我们共创大业。”向河渠也高兴地说:“一定前来拜访,如蒙不弃,赏口饭吃。”
闻昕宏哈哈笑道:“你在说戏词哪,我是从文化局下海创业的,欢迎你来,地址、电话,名片上都有,你的呢?”
向河渠说:“不怕你见笑,厂子倒了,电话自然也就没了,家里没电话,只有隔壁我二嫂家有,可以留给你。”说罢,抽出一张纸正想写,闻昕宏递过小本子说:“请写在这里。”
第二天来后正想去拜访闻老板的公司,裘老板在楼上喊他接电话。以为是闻老板的,忙上楼拿起来一接,却是凤莲的。说瞿祖强在杨文明家等他回来商量去郭元谈判。
“去郭元谈判?这么说潘家不干了?”向河渠心中暗想。
自离潘家后向河渠从不打听辛、瞿二人的结局。也许是他决绝态度所致,杨文明也没再去通报过任何消息。他从馨兰的信中知道“舅母于一月十九日回响水,看来情形确实不好,能不能拖过年,还在两可之间。我是稍有空就去探望的。您说得不错,他们全家的初衷不错,对我也很好,我不会忘记这份情谊的。如在二月七日前逝世的话 ,我将出一百元,听同事们说出这么多在这里已算是至亲了。”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馨兰在一番努力后新的工作已经基本确定,向河渠的事情还在半空漂浮着。春节前跟郭元的接触,薛国成很感兴趣,表示将在春节以后落实这件事。
馨兰说她的工作能够初定,预示我家的坏运正在过去,郭元的项目要是再能落实,脱困的希望就更大了。凤莲说现在就看祖强的了。是啊,瞿祖强的情况有希望吗?
据杨文明说潘家的事现在搁在那儿,不好办。生产呢,有诸多的牵扯,同谢成功如何撕掳开来?与油厂确定什么样的合作关系?执照由谁领取、如何领取?环保关怎么通过?流动资金由谁筹集,怎么筹集?等等一系列问题不解决,怎么向前?
尤其是环保和资金这两关最难。说到资金,瞿祖强是不敢往里投了,伸手的多,差不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环保问题,向河渠被骂得一塌糊涂,可谁都知道目前除了向河渠外还没有人能接手闯过这一关,而要向河渠去帮潘家过关,连想也不用想。
不干了呢,已投进十多万了,仅欠王厂长的货就八万呢,如何善后?这可是个大难关。
杨文明说:“瞿祖强说他清楚地认识到在江北搞fu苯离开你绝对不行。油厂离开你办不下去了,他俩没把你拉去也失败了,就是个证明 。油厂和谢成功的做法又伤透了你的心,同时他们表面上并不承认离了你不行,所以要搞fu苯就只有离开潘家。到郭元是他最好的选择。”
“谢成功情况怎么样呢?”向河渠关心地问。“他呀有时在查兴胜那儿 ,有时不知去了哪儿,油厂的人也看不起他了,说什么台 湾永泰公司,台商投资,都是骗人的,是个骗子。听说他女的死了。”杨文明说。
“女的死了?”向河渠一怔,随即又不觉得奇怪了,胆囊癌后期。馨兰原就担心捱不过年的,现在果然死了。就是不知是年前还是年后死的,不管怎么的吧,对她和她的家庭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她一死,谢成功可以毫无牵挂地干他的事业了。可凭着他这么个人品,又能干出什么样的事业来呢?
“老向,你在想什么呢?”杨文明的问话将向河渠惊醒过来,他说:“这个女人,不,是谢成功全家对我家二侯很不错的。猛听说她死了,心里有些难过。”
“你难过,只怕谢成功反而觉得好过呢。在厂里同我们说到他女的时,一脸的厌恶。”杨文明说。向河渠说:“也难怪,长病无孝子,四五年了,身边拖着个患了癌症的妻子,心情一直受压抑,说话有点不太好听,也正常。就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还去南京到扬州,到处帮她治,一直不放手,算是难得的了。”
杨文明笑着说:“他这么对你,你还帮他说话,你这个人啊-----”
杨文明不知道谢成功的近况,馨兰来信却透露了一些。接馨兰信后又想起她的话,那是在说到给谢成功十二月五号信中说的今后“只叙友情不谈工作”时,馨兰批评说:“爸,这样写,是不是显得心胸不够宽广呀”。他觉得女儿说得对,就于三月二十三日给谢成功去了一封信,信中说:
“成功贤弟:
接馨兰来信,说是贵夫人已于腊月二十九不幸仙去,闻讯很是沉痛。年前馨兰向舅母告辞时见其身体尽管大不如前,但稀饭还能吃大半碗;年后正月十四回厂上班,给您带去一箱酒给舅母带去我们这儿的土产茶食、炒米糖等,不料年前的辞行竟是最后一别。她来信说心里很不好受,其实我们夫妻俩又何尚不是如此?得悉您已回潘家,我不觉为之一宽:您毕竟是您 ,没有沉浸在痛苦中,这是对的。夫人已仙去了,养孩子、瞻养老人的重担就落在您一人肩上,您不能老是处在苦苦思念中,必须拼搏向前。
为我馨兰的工作,您花了不少心血,为此我决心在您的事业上,尤其在您与祖强关系上尽自己的全力,不料没能得到您的理解,反而产生了误会,故于十二月五号留言表示今后只叙友情不谈工作。馨兰认为这样未免心胸不够宽广,我觉得女儿的话是对的,因而在此表示只要您有需要,仍愿尽我能尽微薄之力。
现于fu苯生产经营方面为您特献如下四策……”
谁知信去渺无音讯,也只好罢了。
瞿祖强想在郭元搞fu苯,年前虽有了初步接触,年后象去年上潘家一样仍以向家为根据地,展开了与郭元相关方面的接触、会谈,直到五月初还没个结果,向河渠有些担心起来。
向河渠最担心的是钱。瞿祖强能拿出十五万吗?要是筹不到钱,就这么拖着耗着,倒不如去闻昕宏那儿打打工了。只是筹到筹不到钱谁知道呢?先再看看,闻老板那儿也挂挂钩,以防fu苯搞不起来,好有个退步安身的去处。向河渠就这么想着。
家庭的困难自是不待说,连隔壁的殷成惠都在帮担忧,说是这可怎么好?单靠种田卖粮那几个钱怎么够维持?偏偏朋友还常来往,去年两人常驻,今年一人,却又添上个杨文明常来。
凤莲也是一头心思,向河渠自己担心思不要紧,可不想让妻子也跟着担心思。他劝她说:“其实除了没钱还那阎王债外,日常开支是比去年活络多了。仅从阴历的二月半起,到三月二十,你就挣了两百六十元呢。象这样下去,全年弄过千七八、头两千不是什么大问题。上头给沿西水稻制种任务,棉花不种了,全改成水稻,空闲的时间就多了。再加上制种的稻子价格高一些,全年将比去年增收两千块。馨兰下半年去江南一上班,比去年增收两三千也是笃定的。
自己去年什么收入也没有,今年不会还干耗着吧?不管怎么说罢,维持家庭开支还是绰绰有余的,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么一说,凤莲也不象去年那么愁了。
当然了,这仅仅是向河渠算给她听的帐,制种还没开始,馨兰还在响水上班呢。
向河渠地里有事做时种种田,没事时整理他那个《仿红木仿古雕家具制作技术汇编》,或者看看书,摘录一些感兴趣的东西,同时也悟出了一些道理,对自身的防卫意识有所增强。
他将以平静的心态对待社会现实;将以含污纳垢之量包容周围的人和事,既能与人处也要同鬼混。
过去他片面地注重于道德,鄙视功利主义,通过学习和总结,认识上有所改变,觉得只要不是违背做人的准则这个大前提,应当努力追求功利。
他还将打好利身拳,着意防骗。
杨文明这个人,向河渠并不看好。因为他功利严重,在某些方面有些过格,耍小聪明,自与他打交道以来,沾光的事一件没有,吃亏的事倒有两三件,这一回也得防防他。
五月五号下午近六点,瞿祖强来到向家,向河渠告诉他:“杨文明说郭元可能会在莶约前要先给押金。”瞿祖强问:“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向河渠说:“到他们那儿去办厂,有利于当地的经济发展,是件好事。为他们办好事要押金,不合理呀。”瞿祖强说:“那就不给,起码也得等莶约以后再给。”
向河渠说:“我担心的是资金。假如弄不到十五万,是很艰难的。我的教训你是知道的,卡在半道比不上还要糟。你可要有足够的把握。”
祖强说:“没问题,首先我母亲会支持,其次王厂长、蔡经理也会支持,安装中他们就会来看,到那时就会支持的。”
向河渠说:“我去潘家前政府、银行、经管办都说会支持;去年去潘家,谢成功说他姑母会投资,结果呢?”祖强说:“不能一概而论,她是我妈,不是别人。”
向河渠去过瞿家,没见到他妈,后来听蒋杏君说他妈因受不了穷困,抛开他兄妹俩,另嫁了富人,好象不曾有男孩生。祖强长大了,就来认儿子,祖强兄妹起初不愿认,经不住老人的泪水和金钱,认了,但关系不算密切,只有他妈来看他们,祖强从不去母亲家。
现在情况如何,向河渠不了解。祖强呢虽是个跑供销的,家常事却是个闷葫芦,差不多不说什么。看光景大概母亲见儿子有困难主动提出支持,或者祖强迫于形势求援母亲,无论哪一种,要比自己的政府、成功的姑母牢靠得多,所以向河渠也就信了。
祖强说:“王厂长扩产,三千升的来不了,只不过是能来两千的,你的计划要有所改变。”向河渠说:“不过就是产量少了些,后套的设备,如果从长远看,就不宜改小,现在说这些嫌早,先把事情定下来再说好。”
杨文明第二天八点多就来邀请去他家。去后他跟他老表通了话,约定明天去莶合同。讨论中杨文明提出先交定金一事。
向河渠说:“帮郭元去办厂,谁给谁定金?小杨,你是不是弄反了呀?”杨文明说:“这是人家的意思。”
向河渠说:“我到潘家去,没一个关系人,夏为民够厉害的,可从没向我要一分钱的定金,而是给予了大量的支持。怎么郭元却倒过来了?你老表是个朋友人,怎么搞的?”
杨文明说:“难不成是我的意见?我不过传个话。”向河渠说:“没事,这事我来应付。一开始就这样,还不如不干了呢。”瞿祖强说:“这事等莶了约再说。”
正说间,杨家电话铃响了,是潘家顾小敏打来的,问瞿祖强在不在他家?杨文明把电话递给瞿祖强。只听得祖强说:“你垫的钱用在生产上,有产品材料在厂里,不应由我来支付。”
饭后祖强说这几天的奔波,有些累,想早点休息,就告辞了小杨一家人往回赶。路上祖强问:“老向,同薛国成通话中没提定金事,杨文明两次提出,什么意思啊?”向河渠问:“两次?”祖强说:“是啊,一次是打电话跟我提出,一次就是刚才。”
向河渠没吭声,不紧不慢地骑在前面,心里在捉摸:薛不提杨提,难道不是郭元而是小杨在用定金绊住祖强一定要在郭元干?依据小杨的鬼精灵的心思,完全有这个可能。
“哎——,老向,你认为呢?”祖强追问着。向河渠当然不能将推测当事实,说:“大概郭元有人提起过,他才这么说的,不会有别的意思吧?”
祖强说:“我想把潘家的那班人马带到郭元来,你看怎么样?”向河渠说:“很好哇,尤其是陈怀平将来可以当车间主任呢,只是他们是国营厂的职工,只怕不那么容易走吧?”
祖强说:“在厂里时我个别问过,他们说可以办下岗手续。办了手续,到哪儿都可以去。”
向河渠说:“好是好,但必须万无一失才能用,要不然会害了人家的。国营单位职工的身份摆在那儿呢。”瞿祖强没作声。
又走了一段路,向河渠问:“小杨同你说过了吗?他队里有个叫陈井跃的原是我的司炉工,现在闲在家里,。”祖强说:“说过了,反正要用人的,还有你说的范模,还有蔡什么的,都行。哎——,老向,我们三人也要定个合作章程吧?”
向河渠说:“在潘家时我就表过态了,从那时起我只想打工挣钱。这个项目,你就是老板,一元化的领导,我没钱投资,也不参与分红,不负责亏本的弥补,只拿工资。效益好的时候你给多少奖金我拿多少 。要定章程你同小杨定,我可以依据你们的意见代拟章程,但不参加。”
瞿祖强说:“参加你还是要参加的。听你以前跟查安定他们说过无形资产,你不出钱,但有无形资产呀。”
向河渠回头一笑,又转过头去边骑边说:“钱是真家伙,无形资产是虚的。用时有不用时无;重视有轻视无。在这个项目上,在目前情况下,一文不值。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想想明天你打算说些什么吧?”
七号在郭元工业公司与薛国成见面。国成说:“去年将你们说的情况向党委作了汇报,江书 记欢迎你们来郭元发展。昨天接电话后跟公司的同志议了一下,觉得应向党委打个请示报告,你老向笔头硬,就由你来写,怎么样?”向河渠说:“行的,请你们把郭元这边的情况提供给我,现在就可以写。”
就在薛国成的办公室里,向河渠上午起草了《可行性分析报告》和《关于增设fu苯车间的请示报告》,给薛国成审阅时居然一字未改,这在向河渠所遇到的领导中是唯一的一个。
往日向河渠呈送的文稿,无论在乡里、厂里,没有不经修改的,那怕是文化低到小学水平的也会涂涂改改,以显其高明的。看薛国成一手好字,听他不俗的谈吐,好象文化水平不低,却不改一字,可见其人心胸之阔,又想起几年前在这儿助办化工厂受挫时的状况,自是心生敬意。
郭元打字店的打字水平不怎么的,两篇文稿居然连打带校对搞了半天才完工。回家前让小杨去跟国成说明天订合同事,却怕说话,拉向河渠同去。向河渠陪同小杨来到办公室,送上一份打印件后说:“薛经理,明天是不是就把协议定下来,莶了字就开始行动啊。”薛国成说:“可以,你们明天稍微早一点来。”
八号去公司,寒喧坐下后,薛国成说:“莶协议容易,只要本着互利的原则就能达成。现在的问题是环保局批不批?批了一切好办,不批莶了也没用。”
人家的话没错,环保确实是上项目的第一关。于是约定下星期一,也就是十号在临江乡镇企业局楼下汇合。
国成说:“都是老朋友,说句私房话,为利于得到党委的支持,是不是给我们江书 记意思意思?”祖强说:“上山拜土地是应当的,但是我不知道书 记喜欢什么,能不能烦神请经理代 办一下呢?”
向河渠一听知道祖强不愧为供销好手,善于交际。谁都知道一个地方的党政一把手怎么可能接受素不相识的人送来的礼物?而礼物又是必须送的,它是交际中的润滑剂、催化剂嘛。可送什么、怎么送都是有技巧的,其中关键之一是投其所好。
现在的关键不是投书 记的所好,而是投薛国成的所好,就象油厂的关键人物不是关玉林而是夏为民,所以委托薛国成代 办是最合适的,瞿祖强只管给钱,送什么送不送,与他无关。
今天不莶协议,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大家纷纷站起来。送客的薛国成因为坐在小会议室的进门处,所以走在了前面,后面是杨文明、瞿祖强,向河渠走在了最后。只见祖强经过国成座位旁时,伸手将敬给薛国成,国成没抽的那枝烟从桌上拾起,装进盒内,不禁眉头一皱 ,当然没说什么。
中午在小杨家吃饭,百叶饺煮肉,咸菜豆腐汤。
星期一,瞿、向、杨三人到达乡镇企业局时,薛国成和江书 记早到了。也难怪,向河渠他们乘公交车,而薛国成他们乘的是小轿车,自然快得多了。环保局接待的居然是局长李云,可就令向河渠他们大吃一惊了。等江书 记站起来介绍瞿祖强、向河渠时,才知道李局长和江书 记是党校的同班同学,这才恍然大悟。
李局长说:“老江不知道,其实老向和我是熟人,也从潘家镇那儿听说了潘家的情况。老向是个能人,也是个实诚人,还是个诗人、文人,老江,你可要好好重用哦。”向河渠笑着说:“局长过誉了,我只是个书呆子一个,不通世务,常做笨事。”
李局长说:“业务上的事呢,由我们方科长、陈所长跟你们说,只要在我们职权范围内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一定开绿灯。谈完了不要走,我请你们吃饭。”
方科长说:“向厂长我们见过几回,退押金的事还是我莶的字。记得在潘家只办了个试产前的环保工作验收手续,算不上已经通过。现在请向厂长谈谈。”
向河渠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环境可行性分析报告》呈给李局长、方科长和陈所长人手一份,然后尽量详细地说了生产过程、化学反应、生成物质、处理方法和结果,说的固然比写的要长得多。最后他说:“这套工艺能确保在正常生产状况下无三废对环境造成污染。”
方陈二人听得很认真,听完后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后,方科长说:“从理论上讲你说的确实可行。”向河渠说:“上海、绍兴运用的也是这套工艺,排放确保达标。”
方科长说:“我们的意思是在你来说,还只是理论上的。”向河渠说:“说得对,在我来说还没经过实践,但我在潘家试产的两批已证明原工艺没有产生污染。”
见方科长张口要说什么,向河渠说,“我知道您要说产生的废酸被人家取走了。是的,是江南朋友买回去作原料了,没有污染环境。
虽然用老工艺并不会污染环境,但成本高,没法生产经营,因而经有关研究所攻关研究出这套改革的新工艺,同样不会产生污染。
我们知道只凭嘴说而没有十足的把握,即使骗得你们批准立项,领到执照,生产线也建成了,试产却出现了污染,你们会批准生产吗?不批准,我们的投资不就白费了,我们会做那样的傻事?
其实当初我在潘家用老工艺试产时,废酸卖给人家只是权宜之计。沿江我有一套设备完全可以综合利用废酸的,只是没来得及实施而已。虽然败将不可言勇,但我还是要说在技术上我敢保证正常生产状态下没有污染环境的三废产生。”
李局长征询方、陈二位的意见,见方、陈两人低声交谈了一阵,方科长笑着说:“我们陈所长说老向是沿江有名的理论家,果然名不虚传。你说得不错,这一次只不过是环保方面履行的同意立项的手续,理论上通过了就应当批准。
但目前的批准条件里增设了一条,就是注册资金。这是从去年才在硬件上所加的限制。我们的权限是注册资金必须在五百万元以上。请你们就总投资拟个清单。”陈所长说:“土地、房屋、水电公用设施都可以计算在内。”
向河渠对薛国成说:“薛经理,我们只能提供生产线设备设施购进、安装造价总额及清单,其它就有劳于你们了。我们的投资总额不超过120万,包括流动资金在内。”
方科长问:“向厂长,你们潘家多少?”向河渠说:“连厂房、水电汽共二百三十万。”
方科长说:“这个差距可就太大了,还没一半呢。局长,环境测评可以通过,注册资金,这个-----”
李局长说:“我看是不是这样,老同学,一方面呢,你们在土地、厂房、水电汽等公用设施方面凑凑,动动脑筋,看能不能凑满五百万。受权力的限制 ,没办法,只好请你们想办法。一方面找找市里,通城市环保局龚局长是我们临江人,五百万以下,市局有权批。凑不足的,找找市里,怎么样?”江书 记说:“有道理,我们回去尽量凑凑看,不行的话就去市里。”
话说到这里,会议就结束了,众人都站了起来。李局长说:“一开始就说了,啊——,今天我请客,老同学,你的人一个不许走。”向河渠说:“李局长,您与江书 记是老同学,叙叙旧自是应当的,我们是局外人,就免了。”
不等向河渠说完,李局长说:“不,不,不, 你也走不得的。小陶介绍过你了,风中的高才生,高考的探花郎,今天再听你一席话,嘿,你还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