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兴兴实业社”门里门外的一切运行,都和头一天一样,体现着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秘密机构办事的严谨守规。
老邢带着随从回来了。
他在楼上待了两小时,然后送一个态度谦卑的中年人到门口。眼望那人离去。
老邢和随从转身,就要向车站方向去。
铁栅栏门还没关,守门青年恭敬地站在门边,目送组座和其随从。
就在此时——
“兴兴实业社”大掌柜老邢突地站住,扭头向后面看。
他的随从青年也赶紧向后看。
一辆黄包车轻巧地奔来。
夜色中,拉起到满位的车篷中客人的脸看不清。
车夫微垂着头,只顾拉车奔行,脸上灰尘汗水弄得有些脏污不清。
老邢愣住一瞬,身子一扭,转向“兴兴实业社”小楼门口,脚下起动,向门口窜去!
枪声响了。
老邢左背中枪。子弹冲力将他推倒在地。
他左手向前伸,已经伸到了小楼楼下铁栅门里,身体扭转过来,右手半举在空中,像是要到腰间拔枪,又像是要指向身后的射击者,这一瞬间他像是一具低姿的雕塑——在迅速死亡过程中凝滞不动。
这时候,射击者的第四发子弹赶到,击穿老邢的眉心!
老邢仰倒,双目微睁,目光凝固。
射击者的四发子弹,均以单发射出。射速快而匀。
——前两秒钟,射击者的第二发子弹击中铁栅栏门里已经举起手枪,枪口正在下落将要击发的看门青年左胸。
青年一个仰倒,手中枪响,子弹射入头上楼板。
射击者的第三发子弹,击中惊惶失措刚刚掏出手枪来的老邢的随从胸口,将他打得退出两步,摔倒。
黄包车一直匀速跑动没停。
几秒钟后,就和夜色中开始大乱的街上人们车们混在了一起。
街里巷里,男女老少乱跑乱叫。特别是各色各样的女人们的尖叫,汇成令人心悸的声浪。
车夫小谭拉的这黄包车,跟在一辆黄包车后,绕过两个拐角。
眼见一队兵和几个警察分别冲过拐角那边,向事发地奔去。
夜色中,这黄包车不再跟前面那车,一拐,进了小巷里,再拐进一个门里去。
门里是一个小院,院中房屋门窗紧闭,显然无人居住。
战乱年月,这样的闲置院落在城中不少。
有时主人派人来看看,有的干脆多月不见人来,院中甚至长起荒草。
小谭放下车把,边脱车夫背心边跟在下车的申强身后往后面走。
一个青年在他们身后关小院门,插上门闩,随他们两人身后,贴院墙前行,到得后门处。那里竟然站了一个身着警察制服的汉子,一手还提了支手枪。
申强一点头。
警察松一口气,知道“得手了!”
他说:“二聚他们已经到了!”轻轻拉开小小后院门。
申强说:“好。”带头快步出门。
四人急速鱼贯出了小门。最后那人从外面关门插闩。
小院门外竟是一段向下台阶直到低处城中小河。
河水在远近灯火中泛光。
台阶下,停了一艘水警小艇。
两个水警,一个操艇,另一个站在艇上固定机枪身后,竟是穿了水警制服的二聚。
四人全都上了小艇,小艇加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