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慕雪有些挫败地离开岐王府,她是答应公孙洵要将若若带回去,可若若自己不走,总不能打晕了扛回去。
公主府的马车再次驶向长行街时,速度和气势俨然已不复方才的模样。
高慕雪的马车刚刚在长行街转角出现,早已等在门外的阿戴便急匆匆地跑回去对大家喊道:“公主回来了。”
嵬府众人都知道高慕雪此行是去接若若回来,整个郢都能够从高岐手下将若若带回来的,除了圣旨怕也只有这位公主殿下了。
这一次,就连素来不爱露面的童颜都跑到府门前,想要第一时间看到那个傻丫头。
然而,公主府的马车上却只下来了高慕雪一人。众人望了又望,却始终不见若若身影。
“公主殿下,若若呢?她没跟着一起回来吗?”阿戴已见过高慕雪多次,知道这位公主只是表面上看着刁蛮任性,实际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故而才敢没了规矩,有此一问。
高慕雪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答道:“本宫没能把若若姑娘带回来。”
“为什么?是岐王不肯吗?”阿戴心急之下,说话越发没了分寸,一旁的阿萝忙出声呵斥道:“阿戴,不得无礼。”
阿戴抿了抿嘴,想要再问却是不敢。
倒是高慕雪,不仅没有同阿戴计较,反倒是耐心地解释道:“不是皇兄不肯,他已同意本宫将若若带走,是……是若若姑娘自己不愿回来。”
童颜和阿萝听到这个答案似乎都不感到意外,二人眼中虽有不甘却并无不解。童颜无声了施了一礼,转身默默离去,阿戴也乖乖站在一边,不再说话。只有阿萝还得上前招呼公主前往内院。
高慕雪一路跟着阿萝回到卿月阁,公孙洵依旧坐在床上,见进来的只有阿萝和高慕雪,心中便已明白了大半。
“她不肯回来?”公孙洵开口问道。
“是。”高慕雪简短地回答道,却将后面那句“她不肯回来,恐怕是因为不敢面对你”生生咽了回去。
看着公孙洵那张苍白却又姣好的面容,高慕雪忍不住在想,倘若异地而处,她怕是也会做出和若若一般无二的选择吧。
“我知道了,还是多谢公主为若若费心了。”公孙洵亦是无奈,可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尽数在其算计之中。
高慕雪与公孙洵二人相对无言,半晌,高慕雪才再次开口道:“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公主但说无妨。”公孙洵心知高慕雪要问何事,却也只作不知的模样。
高慕雪犹豫了一下,而后才清了清嗓子,下定决心问道:“坊间传言,皇姐曾夜宿嵬府,可有此事?”
公孙洵嘴角微扬,并不避讳,直言道:“确有此事。只不过那一夜我高热昏迷,并不知道慕雨公主留宿嵬府。府中的一众下人也不敢违拗公主的意思,这才造成诸般误会。”
公孙洵不仅回答了高慕雪的问题,还特意对她解释了其中缘由,高慕雪的心情顿时大好。“我就知道,定又是高慕雨从中作怪。”
见高慕雪一脸轻松的模样,公孙洵只觉好笑,多日来,心中的惆怅与哀伤也在不知不觉间缓解不少。
“你可知父皇要给你们赐婚?”一提起这事,高慕雪的心中便不由得又泛起一阵气恼。
“竟有此事?”公孙洵好笑地看着高慕雪,脸上却未有半点紧张之色。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还是说你心中还挺期待同高慕雨成婚的?”高慕雪越说越气,好像事实就真如她所说一样。
见高慕雪无端起了醋意,公孙洵只觉心中欢愉,理智虽然告诉他二人并无可能,然而当他看到高慕雪因自己而醋意大发时,难免还是倍感欢愉。
“陛下要赐婚,那是陛下的事,褚某不愿取,便是抗旨也不会娶。”这话若是换作旁人,恐怕是有吹嘘大话之嫌,但这话从公孙洵口中说出来偏偏就让人觉得不容置疑。
高慕雪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只让公孙洵觉得眼前一亮,直到这一刻,二人才意识到,原来不见的这些日子,他们是有多么想念对方。尽管刻意压抑,刻意逃避,然而心中的情感却终究是骗不得自己的。
“公主今日可有时间在嵬府用膳?”公孙洵难得主动邀请高慕雪在府中用饭。解除误会的高慕雪自然不会扭捏造作。她微微颔首,低声言道:“好啊。”
嵬府的厨娘虽不如宫里,可道道小菜却也做的别致。
更何况心境不同,这食物的味道自然也就不同。
这还是公孙洵与高慕雪第一次单独用膳,冬日寒冷,在童颜的允许下,公孙洵才敢陪着高慕雪饮了少许清酒,酒菜过半,二人虽无醉意却也都有些许微醺之态。
“这般平和地同公主饮酒似乎还是第一次。”公孙洵再为高慕雪斟了一杯,笑言道。
高慕雪眉头微挑,细细想来倒也确实如此,“倒是我往日过于任性了。”在公孙洵面前,高慕雪似乎从来不羞于承认自己的不足。
公孙洵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银箸,回说道:“公主不是任性,那是幸运。公主天之骄女,生在帝王家,又受陛下和诸位皇兄宠爱,自幼衣食无忧,自然也就任性些。要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想任性却是不可为的。”
公孙洵苦笑一下,又继续说道:“就好像我,没了母亲,没有兄长,就连身边的朋友也一个个地离开了。不知走到哪日便就成了孤家寡人。”
不知为何,高慕雪只觉公孙洵今日的话格外多些。或许是若若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当真很大吧。
思及此,高慕雪不由得叹息一声,小声承诺道:“你放心,我会让六哥好好待若若姑娘的。”
公孙洵抬起头,感激地看向高慕雪,眼神忽而又变得有些同情,他突然没头没脑地低喃道:“我初来郢都时,公主也还不知分别的滋味,可如今,公主也已失去两位皇兄。四殿下又自请镇守北境,非召不回,兄妹之间这般的生离死别想来公主心中的滋味也不甚好受吧。”
两年以来,高慕雪早已不是那个不知愁滋味的刁蛮公主,只是皇室分崩离析的现状被公孙洵如此一说确也更显凄凉。
高慕雪只是苦笑,并不言语。她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推手都是高岐和公孙洵,可自古皇家无兄弟,为了上位,杀戮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