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水大人膝下,敬禀者:去年辞别后与晴儿进京成婚,至今已近一年,甚为想念。晴儿在京城日食饮皆可口,思绪欢愉,母亲大人时时捧在手心。然,最近偶遭小意外——大前日经过花园时不慎被地干蜂蜇伤,经请医找药已有好转,卧床将养一旬即可完全康复。晴儿不便执笔,特由小婿书写,以慰思念之情。若鄂州亲人能前来探望,则不胜荣幸之至。此祝合家安康!小婿可鹏敬上。”
陆昭武将信看过,放回桌面,沉默不语。
安泰夫人则长吁短叹:“终究派个人进京看看才好。”
陆昭武说:“禁令在身,近亲进京多有不便,母亲实在要派人去,可请之前送嫁的二位堂婶再跑一趟。”
他对这个无情无义的妹妹已经不以为意,特别是看到眼前的栋儿恭谨孝顺,却曾经被大姑隐瞒甚至戕害,就恨得牙关咬紧。
早已布置人手渗透相府,没想这个妹妹就自作孽,被地干蜂蜇伤了。
母子商议已定,第二天就劳烦两位远房堂婶进京。
两位堂婶来来回回用了七八天,重又回到鄂州,禀报说大小姐蜂伤甚重,多亏老夫人下了死命令,姑爷也四处寻医问药,不惜重金,终于救了回来。现在已经康复,只是因为惊吓过度,说话极慢,不太认得人。
安泰夫人听到急了,就想亲自进京去探看,顺便向何府兴师问罪。
陆昭武夫妻极力劝阻,安泰夫人也渐渐醒悟,想起杭方士的话,想到这个女儿出生不久便被邪煞入命,已经不算陆家女儿,甚至多次反噬母家,也就作罢。
陆晴茵从此似游魂一般,两眼发直,反应迟钝,稍微拐个弯的问话就答不上来,既办不了大事,也出不了大场面。何府老夫人只好限制她行动,游园聚会再不敢让她参与,对外只说三夫人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而三爷何可鹏,见过夫人头大如盆的丑态,在严父勒令与花魁分开后,又由母亲与大嫂做主,新娶两个貌美侧室,竟不再以妻子为念。
渐渐地,何府内外竟如没有三夫人一般。
此为后话。
而漓豆这边,因为有魏夫人,在陆晴茵被地干蜂蜇伤的第三天就得知了大概。
“脸肿得有盥洗盆大,眼睛等于没有了,嘴巴也只剩一条线......”魏夫人说。
漓豆说:“可真够犀利的!”
“这种蜂在山洞或者土坎上建窝巢,很是隐蔽,个头又大,被三五只蜇到就会没命。”魏夫人解释说。
不过她很快明白,自己领会错了漓豆的意思。
“呵呵!”漓豆说,“堂堂相府后花园居然有地干蜂,且规模不小,这么长时间无人发现......”
“哦!”魏夫人恍然大悟,“你说的犀利是指何府的手段。”
“是的。何之洲父子已经决心出手,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手笔。”
魏夫人将信将疑:“我又听说,老夫人严令不惜一切代价要救活三夫人。”
漓豆淡然一笑:“被蜂蜇只是个幌子,背后应该先用了药,再用蜂病做借口。那药能使人脑子迟钝,否则,堂堂相府三夫人会跑入山洞救一个下人?即使对方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以陆晴茵的为人,不可能的事。”
魏夫人感慨万分:“这手段真够刁钻的!既要她病,又不要她命。”
漓豆冷哼一声:“一个因意外不能有所为的三儿媳妇,又是湖北王府的女儿,更符合何府利益。”
“唉,这也是三夫人多行不义,怨不得别人。听说何可鹏已经写信到湖北提了这件事,不知湖北王府会有什么反应。”
“有什么反应?陆昭武乐见其成就对了。不过估计安泰夫人会着急。”
魏夫人走后,青芽说:“终于除掉了这只蝎子!”
“嗯。不管她了!青芽——”
听到小姐语气有异,青芽停住手中针线看过来。
只听漓豆说:“接下来有一时间平静,我和楚小将军想将你与赵曙的婚事办了,你可愿意?”
青芽的脸倏地红了,扭捏着说:“小姐......”
漓豆侧头盯着她:“怎地?你不愿意?”
青芽低着头,手中的针线活却停住了:“谁要嫁给他......!”
“哟,还端起架子来了!”漓豆移到青芽身边,挽住她胳膊,“赵副领要人才有人才,要本事有本事,打着灯笼难找的,你不答应,我就问别人去了!”
青芽不知怎样回应,只咬着下嘴唇,好,一会才说:“你自己都还没出嫁,倒要把青芽嫁了。我只想守在你身边。”
“你都过了及笄之年,其他同龄的姑娘早就嫁人生子。你若在我身边耽误了,我将来如何见你大姨?好啦,别兜圈子了,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青芽嘀咕着:“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漓豆失笑了:“这还用问?你平日没看到他对你的好?我就实话对你说吧,楚小将军早说过要捧你们的猪头,昨天和赵副领提了,赵副领叫我问你。”
青芽仍然低头,手上却飞快落针:“我,我听你的。”
漓豆捏捏她的脸颊:“这就是了!跟在我身边的人,可不兴扭扭捏捏的。你这就是同意了哈!”
马上谋划起来:“大姨远在笊篱城,看看是赶不及了,婚后你俩再探望她去。”
青芽这回很干脆:“嗯,听你的。”
漓豆拍拍胸脯:“那好,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其他一切有我!”
青芽红着眼圈看过来,拼命点头。
两个终身大事还没着落的年轻人,操办身边人的婚事却像模像样。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一系列流程顺顺利利。
漓豆又认了青芽做姐姐,在迎亲那天顺便喝了改口茶,将姐姐风风光光嫁了出去。
新郎赵曙出身豫西武术之乡,家里只余父母二人,这时已跟了儿子在京,办喜事倒也便利。
两年来,曙、芽二人各为其主,却又同心协力,日久生情,特别是前次镖船上青芽奋不顾身救援蝶羽的一幕,让赵曙恨不得即刻将她娶回家中宠着护着。
偏青芽眼里,妹妹漓豆永远排第一位的,因此过了三朝就回到妹妹身边。
不过赵曙早由楚亭君派在漓豆这一边照应,小夫妻见面倒也方便。
楚亭君许诺的捧猪头愿望抢先实现了——新婚的小夫妻真送来一只猪头作为谢媒礼。
“成功媒人”免不了在小豆子面前炫耀一番:“谁在春头时许诺要捧猪头的?猪头呢?”
漓豆嘟起嘴:“我要捧两个,数量超过你!”
她说的两对,一对是韩师父和云师父。
曾经的江湖术士韩半仙,如今的当朝画圣韩聚华抱着滴水穿石的宗旨,决不急于求成,只每天陪在云师父身边,二人或给老掌门针灸,或在画室挥毫,日子过得慢悠悠。
两位师父不急,漓豆也急不来。至于她春头许诺要捧猪头的一对——赵绾云和陆昭亮,情路多舛,遇上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