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过北方,感受着与南方不同的寒冷,以蜗牛的速度到了一个地方。
毕竟我是南方人,即使把自己包得如粽子一样厚,寒气总是侵入骨子里头,我甚至想象身体中的骨头被冻成冰棒的画面。
山峦起伏,连绵不绝,仿佛一条蜿蜒曲折的银色巨龙。
一直向前走,我来到了一座山里,树林茂密,一片静谧。白雪覆盖着大地,给山林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纱巾。偶尔有风吹过,树枝上的雪花轻轻飘落,像一场安静的雪舞。在这冬日的山林,一切显得那么宁静、美丽而神秘。
我爬过不止一次山,见过不少树林,只是发现这里和其它地方不同,总觉得有些异样。
迎面走来三个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上有很多伤痕,双手抓着垂下来的两只小脚。抬头一瞧,在他脖子上,骑着一个五六岁大男孩,一脸充满乐趣的神情。旁边还有一个身穿棉袄,二十出头的姑娘。
他们像是祖孙三人,画面很温馨,漫着步从我旁边擦身而过。
我大约走了十几步,浮出一种莫名的念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叫我转过身,于是就这样做了。当我回头朝刚才祖孙三人的方向望去时,却不再出现我的视野里。
我很奇怪,他们这么快就消失不见。
“咕咕咕。”
不太明亮的天色即将被黑暗吞没,我现在又累又饿又冷,再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填饱肚子,恐怕吃饱的就是野兽了。我也不去关注他们,继续往前行。
终于,我看到了一处偏远的村落冒着炊烟。
这个村子很小,小到一只眼睛就能尽收眼底,不过要声明一下,我可不是独眼龙。
一座有些简陋的木屋外面,站着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他身着厚实的棉衣,外面套着一件深色的皮袄,抵御着严寒的侵袭。头上戴着厚实的棉帽,耳朵和脸庞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手持锋利的斧头,伴随着每一次斧头的落下,木头被劈成两半。
“大哥。”我走到他身后喊道。
他一个激灵转过身来,用惊讶的眼神望着我,“哎呀,兄弟,你这是从树林里走来的?”
“是啊!我旅行路过这里,还请大哥让我借宿一晚。”
“你运气真好,没有碰上那个。”
“什么那个?”
“进屋再说。”
这个中年男人自称大川,是一个单身汉。
大川的木屋摆设很整齐,并不大,不过十几平方米。东西很少,只是在地上铺了层厚厚的由兽皮和棉被混拼的床垫子,在墙壁上还挂着猎枪,角落里有一些铁质的陷阱用具,像铁夹子、倒蹄刺,还有个中间凹陷的四方炭炉,虽然简陋,却也一应俱全。
我们两人围着热腾腾的火炉,喝着肉汤,聊着天。
“这里很久没来外人了,来,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再吃些鹿肉和熊肉,我前些日子打的,反正很多,多吃点。”
突如其来的客人让他很高兴,非常热情,都让我不好意思了。
“大哥,你刚才说的树林是怎么回事?”我抓起一块鹿肉边嚼边问。
“这得从我祖父那一代说起。”大川徐徐道来。
当时村里一对夫妻,男的叫木柱,女的叫阿花,刚刚结婚没多久,就生下一个孩子,是一个男婴,给他取名叫铁。开始的时候很顺利,男婴长得可俊俏,很招人疼。
木柱经常把孩子放在脖子上,让他骑着玩,铁也乐此不疲。
在他五岁时,有一天,他们家的屋顶上飞来七只乌鸦,停留了很久才飞走。
接下来的日子让大家非常恐惧,犹如传染一样,村里男女老少很多人突然都得了疾病,而且都病得非常厉害。
除此之外,男人去树林里打猎,不是一无所获,就是被野兽咬死咬伤。
村里人跟面临世界末日似的,天天过得胆战心惊,吃不好睡不香。
这时候,村里来了个瞎眼的算命先生,他把铁的八字一掐又根据当天的七只乌鸦,断定铁是凶星,会带来灾难。
恐惧是人的本能,当威胁到他们的生命时,绝不会让你存在。
村民得知后纷纷要杀死铁,即使是小孩,也顾不得这么多。
木柱夫妻死也不相信儿子是什么凶星,和他们争,和他们吵。
正所谓众怒难犯,木住夫妻再怎么爱子心切,亦难以抵挡全村人力量。
瞎眼算命说,不一定非要杀死铁,把他丢到树林,远离村子也可以。
可是,树林里常有野兽出没,把铁丢到那里等同于送死。
夫妻俩左右为难,但面对村民的逼迫,权衡之下只好将他送到树林。
从这一天后,村子里重新恢复了安宁。
木柱不忍心儿子被野兽吃掉,于是,在树上搭了个房子。房子很小,只能容得下铁一人,每日夫妻俩都会送吃喝的给儿子。
虽然铁不能回家,但夫妻俩常常去树林陪着儿子,木柱如以前一样将铁放在脖子上给骑着玩,所以他还是很开心。
大概过了一年,有一次,夫妻俩到树林看儿子,发现树下一滩血迹。心中顿感惊慌,上树顶的房子一看,铁不见了。
他们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山洞发现儿子的下落,只不过留给他们的是带血的头骨和衣服碎片。
阿花无法接受儿子的离开,在儿子曾经住的树上上吊自杀。接连失去儿子和妻子的木柱,精神奔溃,发了疯,至此没人见过他。
某天,几个汉子去林中打猎,到了晚上也没回来。几个汉子的妻子非常担心,在村里其他男人的陪同下去搜索,结果只有女人回来,和她们一起去的男人都死在树林。
据回来的女人所描述,有一个长得跟铁一模一样的六岁男孩突然出现,骑在男人的脖子上,就像驾驭马匹一样骑着他在林中快速奔跑,其他人也跟着跑,他们的腿脚仿佛不受控制,不住的动起来,直到活活累死。
村民们非常慌张,不知如何是好,不到林中打猎,所有人会饿死,去了又惧怕铁害他们。
这时,有人出了一个主意,铁只对男人下手,如果扮成女人,就会没事。
果然,汉子们穿上女人的衣服,前往林中打猎,平安无事回来。
说完,大川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肉汤,长长叹着气,“从此,村的男人用这个方法避免被男孩所害。可惜的是,从外面来的不知情者,一进入林中就死了。我们曾屡次立过木牌插在入口提醒他们,但过几天就被野兽破坏。”
听大川说完,我骤然联想起树林中的三个人,他们不是祖孙三人,而是一家三口。那个疯了的男人已经回来了,与儿子妻子团聚。
现在我终于解开了当时莫名的疑惑,银发老人明显是年老体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竟然还能让男孩骑在头上。
“这么看来,我还真是运气好。”
“可能你是有神保佑,才平安无事。”大川哈哈大笑,露出一整排牙齿,为我感到庆幸。
我们聊到深夜,第二天早上,我告别了大川,继续下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