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皇宫大内,御书房。太子走后,一脸疲惫的皇上眼中显出几分失望的神情,心中叹道: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孙公公走进御书房,轻声道:“皇上。”
“嗯?”
“前太医院太医王卓来了。”
“让他进来。”
少时,一脸愁容的王卓走进御书房,跪倒施礼后垂手站立。
皇上抬眼看了看王卓,冷声问道:“他到底背着我干了多少蠢事?”
王卓故作疑惑:“皇上,请恕老臣愚钝,不明白此话何意?”
皇上冷哼一声,声色俱厉道:“何意?你们当朕老眼昏胡不成?太子干预朝廷官员任命,将王师集调任巡检司出任巡检使,他想干什么?朕还没死呐,是不是非要朕现在就把龙椅让给他?你就是这么教他的?”
王卓离宫前曾给皇上把过脉,从脉象上看皇上并非短寿之人,当听到皇上病重时,内心就充满疑问。为此他暗地中曾询问过前同僚,虽然这些老狐狸守口如瓶,但他还是隐隐觉察出事情没那么简单。
现在看来,皇上十有八九是借病暗中观察朝局,既是如此,得知此事内情也是顺理成章,所以王卓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
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所以王卓故作惶恐再次跪倒,用无奈的语气道:“皇上明鉴,太子并无僭越之心,只是被人逼到了墙角,万般无奈之下才如此行事。”
皇上并不买账,反而脸色愈发阴沉,厉声道:“镇平门前你率无常军截杀南宫羽,难道不是太子指使的?”
王卓没想到皇上连此事都知晓,冷汗瞬间湿透衣衫,他顾不上分析消息是如何走漏的,声音发颤道:“阻拦南宫羽入城是老臣所为,太子对此事毫不知晓。”
自从太子改变主意放南宫羽入城,王卓就料到会有今日,这个锅他不背也得背。暗中召集解散的无常军,违反朝廷的律制,此事一旦被南平王得知,必然会纠集百官大做文章,不但太子会受牵连,连暗中应允此事的皇上都会遭到非议。
“当初朕放任太子召集解散的无常军,一是怕这些卫士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二是以备日后不时之需,而不是准许他圈养死士。为一己之私,竟然擅自调动无常军截杀朝廷官员,是不是那天还要破宫入殿来取朕的头颅。”
王卓以头杵地:“老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太子断然不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皇上厉声道:“这其中到底有何缘由?”
“老臣收到密报,南宫羽与索命门中人同行返回都城,臣担心南宫羽被歹人挑唆,进城后恐会掀起腥风血雨,因此率无常军前往阻拦。太子得知此事后,立刻派人调回无常军,并训斥老臣僭越胡为,请皇上明察。”
以皇上心机和手段,真有心借此事收拾太子,就不会传他到御书房,更不会大张旗鼓训斥于他。明摆着皇上是要提前找人担下此事,做好万全准备。谁是最佳人选?自然是负责暗中召集无常军的王卓。
既然皇上已打定主意,不管他了不了解内情,此时如若将太子供出,非但不能保全自己,反而会引得皇上痛下杀手。
皇上一脸玩味道:“这么说此事与太子没有半点关系?”
“丁点没有,老臣不敢妄言欺瞒皇上。”王卓没有一丝犹豫立刻给出回应。
皇上脸色似有缓和:“朕相信,不代表其他朝臣也相信。毕竟无常军曾是东宫旧部,难免会有人趁机大做文章。”
已经做好准备的王卓连忙道:“臣甘愿领受刑法,请皇上治罪。”
皇上沉吟片刻,轻叹一声,开口道:“你为朝廷效力四十余载,如今已两鬓斑白,朕怎能忍心你受牢狱之苦,到御史台讲明一切,回家安心救死扶伤吧。”
“老臣叩谢皇上开恩。”
既然皇上已经安排好一切,自然要懂得顺坡下驴,保全性命,远离是非朝堂才是最佳选择。此时此刻,王卓彻底明白,这盘棋真正的执棋者正是皇上本人。
王卓走后,皇上唤来孙公公。令其携口谕前往殿前司,告知都指挥使欧阳靖率军连夜前往怀恩寺,收编无常军旧部并押送至兴元府,并下令有敢不从者,格杀勿论。
子时三刻,小太监来报,侍卫亲军马军司大获全场,妄图突袭各处衙门的敌国探子尽数被诛杀,皇上这才露出点笑容,满意地点点头。
庆安府,定民坊,王家医馆,虽保存性命并免除牢狱之灾,但从御史台归来的王卓依然愁容不散。一慢三快的梆子声敲过,却没觉出一丝困乏,只好翻看书案上的古籍稳定内心的焦虑。
“老爷,南宫羽求见。”伙计隔着窗棂低语道。
“哗啦!”
王卓手中的古籍掉落,他微闭双目,愧色浮现,心中叹道:该来的早晚会来。
“请。”
少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随着房门打开,南宫羽迈步走进房间躬身施礼。
“拜见世伯。”
语调平缓,行为恭敬,看不出半点异常。
神情复杂的王卓连忙从交椅上弹起:“世侄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南宫羽坐定,伙计奉茶后将房门关闭。
“世侄深夜来此,是为镇平门之事而来?”
内心焦虑的症结就在眼前,王卓也不想拐弯抹角。
南宫羽淡淡一笑:“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此事已过,世伯不必挂怀。”
王卓虽倍感欣慰,但依旧双眉紧锁,叹息道:“老夫愧对世侄,好在太子及时下令阻止无常军,才避免一场无谓的争夺。若非如此,老夫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了缘大师。”
“世伯,我并非为此事前来,而是有一事相求。”
“哦?世侄请讲。”
“师父曾说世伯不仅当世妙手,其祖传的止血散、化毒丹更是稀世秘药,在下奉皇命要出趟都城公办,此行异常凶险,故今夜前来斗胆向世伯借用两方秘药。”
王卓面露难色,他手上确实有这两方药,当初救治南宫羽和慕凌风就是用的止血散,只是祖训规定此药绝不可外传,施药时必须由王家人亲手施治。
南宫羽也不着急,悠哉地品着香茶,静静地等着。
“世侄,不是老夫吝啬,只是祖训...”
没等王卓把话说完,房门被人推开,身着淡绿色袖衫王诗语走进房间,先后向王卓、南宫羽行叉手万福礼。
“父亲不必为难,女儿愿携两方药与南宫大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