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不自量力挽危局
九月二十七日瞿祖强来电话,说了谢成功的许多不是。说假如谢成功不能正视自己的问题,则将分道杨镳,各走各的。向河渠听了大吃一惊。后又接小杨电话,说是有人出钱与祖强合作,如果事成,谢、瞿将分手。向河渠问成功的情况,说是刚回响水,送他女的回家,三五天内可能回厂。想了想,觉得应当再给谢成功写封信,做做工作。
向河渠在信中是这样说的:“听说馨兰的舅母已回响水,我的心头不禁一沉。在坎坷崎岖的人生路上,您的灾难更深重了。九月二十七日祖强来电话说您近几天内若不返厂解决有关问题,则将结束你们的合作关系;昨天小杨电话中透露可能会邀请能出钱的人士取代您,闻讯倍感凄凉,联系自身经历和现状,禁不住仰天长叹,问苍天为何不保佑我辈志士?”
“值此多灾多难之秋,由于身陷困境中尚无力自拔,馨兰工资仅三百多块还至今未发,可怜去响水的路费和伙食费还得靠卖小麦、大米来凑,不能对您的经济困难予以支持,只能由馨兰聊表慰问之意,尚盼谅解。”
接下来向河渠在追叙了自八月初谢、瞿二人出现矛盾到至今近两个月来,为消除他俩分歧所做的工作以后说:“三次邀请您来寒舍共商如何精诚团结一事,您都不肯光临。无奈只好忍着难以忍受腰扭伤的不便,伏案给您写信,着馨兰捎给您。盼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
向河渠在信中说:“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合作的定义是‘为了共同的目的,一起工作或共同完成某项任务’。如果这个目的或任务一个人或一方面的人能独立完成,便不会寻求其他人来合作;如果一方能找到更有利的合作方的话,他会选择更有利的人选合作而放弃不那么有利的,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您和祖强的共同目的是什么?是租赁氟苯生产线的话,祖强用不着找您;是靠姑母投资的话,您用不着找祖强。你们的共同目的是以fu苯为起始项目,吸引姑母的投资,从而做大做强。我的任务是协助两位完成这一目标。
依据这一目的,您的工作重心应在吸引姑母投资上,祖强的任务则应是经营好fu苯,增强吸引力,两者不可偏废。谁知二位却在权力上纷争,各自将重心移至控制fu苯的生产经营权上,争做主,好象查安定和我的历史又在重演。若不悬崖勒马,只怕结果也类似查安定和我,两败俱伤。
我不知道您是怎样看待目前形势的,但我记得查安定和我的当时的状况。老查凭着油米厂对他的支持、查家在当地的影响力和公章在手的优势,架空我,连我外出的旅费都受限制。我做了多少工作,您不妨问问油厂的工人。我盼望团结而不可得。
其实我们双方是谁也离不开谁的,我卷铺盖走路,项目也倒了,支持查安定的油厂不但不支持查安定搞下去,连他的投资听说也没有全部发还。
怨谁呢?您能离开祖强而单独将fu苯搞起来吗?盼仔细掂量掂量,不受任何人的影响地掂量掂量,再做决策。”
向河渠对姑母的投资一说有些将信将疑。但就象无神论者在无助时也企盼真有神 佛奇迹一样,也是宁信其有而不去考其无的。也难怪,这可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啊,他必须在这方面多做点工作。
他在信中说:“祖强和小杨对台 湾姑母投资一说,仍抱有希望。他们认为如果真有这事,自然仍奉您为主,由您当家;如果假的,只能各走各的路。我现在也掉在五里云雾之中,不辩真假。
说实在的,姑母投资一说原本出自祖强之口,说得活象真的,这样我才兴致勃勃地参与了你们的计划。您的关于邀请姑母来临城参加项目洽谈会的打算将希望推向了顶峰,而后石沉大海无消息。
如果投资是空的,则一切都成画饼,即便是现在支持您最得力的人、将您捧到天上去的人,也会视您如稻草的。促姑母投资,那怕是意向性的、向征性的,都将是您在潘家的最大的助力和依靠,其他都是冰山。”
向河渠在信中说:“我不止一次说过,今天仍然这样说,不管馨兰所在单位情况如何,您是出自一片真心,我是十分感激您的,也是要尽力报答的。因为我经济上陷在困境中,帮不了您的钱,但可以帮您出主意尽心力,只要有用得到我地方。”
“爸,你是说舅舅听了潘家人的谗言才疏远了你。”馨兰站在向河渠身后问。国庆节,再拉上双休、中秋,放假四天,馨兰回了一趟家,主要是为拿书,明天就回厂了。向河渠这封信让馨兰捎给立功。
听女儿问话,他停下笔说:“在处理他同祖强关系上,我偏向于他,不全是为他帮了我们的忙,更重要的是迁就台 湾的这层关系,他没有理由疏远我。
油厂以为离开我没事,结果死一伤四,项目倒下无人敢负责;他住的查兴胜家,查安定的投资据说大半出自他家。项目倒了,听说只拿回大半。潘家人会检查自己吗?只会说我不好。除受潘家人的影响力,还会有别的吗?”
馨兰说:“舅舅说瞿祖强不是好人。”向河渠说:“瞿祖强是不是好人,我与他相处那么长时间,比他有数。他欠了几万元东西到厂,厂倒了没有怨言,还来找我,从不提欠帐事,有这样的坏人吗?
潘家生产的钱从哪儿来?是瞿祖强拿出来的。用着人家的钱却说人家不是好人,能这样吗?不管怎么说也影响不到他和我的关系呀,为什么始终不安排我去潘家?”
馨兰说:“这好解释,怕你去了以后会倾向于姓瞿的。”
向河渠说:“不仅仅如此。潘家人知道只要我在厂,人们很可能听我的多,听他的少,因为我内行,会指挥,最重要的是人缘好。可我是帮他的呀。”馨兰叹了一口气说:“只怕舅舅不这么想啊。”
向河渠苦笑笑,没说什么,又在纸上写下这么一句话,结束了这封信:“吉人自有天佑,相信主会保佑弟妹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请代向弟妹转达愚夫妇关切的问候!”
这封信没有象以前那样用“盼来寒舍一叙”,那是奢望,他已不想了。改用成“恭候回音!”,又谁知跟过去一样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对潘家谢、瞿二人的项目,向河渠知道已没有加盟的指望了。凤莲抱怨没跟韩玉良去外地搞肝素,白白耽误了近一年。
韩玉良是谁?是周兵的妹夫,周萍的丈夫,滨江人。去年年前想去淮南搞肝素,早听说向河渠在技术上有一套,所以来请。因为先有了瞿祖强的邀请,没料蹉跎至今。
不过,从韩玉良跟周成庆口角中来看,跟他干也未必有什么好处。听说此人心高气傲,不怎么看得起人。跟萍儿结婚这么多年,似乎同周兵来往不多,说明有点看不起岳父家。自己现在这么个穷样儿,人家会看得起?不也就是找个长工罢了,因而没去也不后悔。
只是这么耽误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得找个活儿干干。干什么呢?当然是干化工了。他在考虑着到哪家厂找活儿的时候,联想到女儿的工作问题,就一块儿惦记上了。他找来企业名录,试着用信联系,请朋友帮忙找。
谢成功那儿没什么消息,馨兰倒是不长时间就来一封信的。十月七号的信上告诉向河渠,“舅妈已回家,看上去气色还可以,就是腿脚不能久立久走久坐。舅舅已回潘家,不知他们这回谈判结果如何?如有消息请早些告诉我。”
十月十九号的信上说“昨天看望了舅母,现在比以前瘦多了,但精神尚好。听道芹的奶奶说,好象舅舅已不想再帮她治了。
自上次舅舅应瞿祖强之召去了潘家以后就没有回来过。说有电话回来说那儿不让生产了,搬家了。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他已被瞿祖强踢开了?那儿情况如何?请来信告之。”
十一月十四日的信上说:“今天去看望了舅母,气色还好,能吃两碗稀饭,看样子再拖过三四个月或者半年,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有什么严重病变,我会告诉您的。
也不知瞿、谢两人在如何地斗?反正谢在我面前把瞿说得很坏。他说了一些潘家的事儿,说已经开车,是真的吗?说帐目之类由瞿一手操办。
他们是否觉得您再无利用价值而将您一脚踢开?
这些时来,我发现谢这个人很不怎么的,大有要将瞿、杨之类踢开之意。也不知他们之间倒底谁是谁非?我觉得您对他们之间的事儿尽量少说。怎么回事儿,您的这些朋友怎么这么无情的?”
十二月四号瞿祖强打来电话,说是实在无法跟谢成功合作下去了。一分钱不出,用了他的几千块钱不说,还要什么事都得听他的,由他说算了吧。还是各走各的路吧,他可没钱往下垫了。
向河渠问:“台 湾那边可有什么消息?”瞿祖强说:“听他吹有,谁知道?电话、电报、信,一样也没见过,说不定是个骗局呢。我可不想再让他胡下去了。“
向河渠问:”上次给你俩的信,他有什么反应?”瞿祖强说:“不耐烦。”向河渠沉默了。
“哎——,老向,要不你亲自来一趟?”瞿祖强说。向河渠想了想, 说:“好吧,烦你告诉他一声,我明天上午到。”
十二月五号,阴沉沉的天,早饭前就刮起西北风来。凤莲说:“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等天好了再去,今天怪冷的。”向河渠说:“说了今天去的,说话算数。”
还是推出自行车上了路。自今年下半年起,风雷镇西的公路开通了,可以经镇北、高井、长青、潘家再向东到临城,被称之为西路车;而从江心沙到滨江再到风雷镇东一公里处向北到临城的则是东路车。
当然这只是风雷镇人的叫法,其实临江县有南北向的公路共四条,加上正在测绘准备修建的共五条路。这所谓的西路最短,南到风雷,北到潘家,向河渠乘的就是这路车。九七年想到潘家还得从临城转呢。
想不到的是这辆车的一扇窗破了个洞,那股风冻得车内不多的旅客直跺脚。幸好向河渠到潘家就下车,还有几位去临城的受罪时间还会比他更长呢。
进厂后没见到谢成功,问瞿祖强,说是没准儿,有时来有时不来,不打招呼的,吃住都在查兴胜家。
向河渠接过瞿祖强泡的热茶说:“冷死了,喝杯茶暖和暖和,再到他那儿去。”一杯茶还没喝完呢,宜兴的朱厂长他们到了,都是老熟人,自然是一番寒喧、叙旧。向河渠让杨文明去请谢成功过来,一齐会会客。
祖强说:“你跟谢老板说老向和宜兴来了两个人,请他来陪陪客。”一会儿杨文明回来了,说妻子有点儿不舒服,他就不来了。
听说成功的爱人在这儿,还有些不舒服,向河渠说:“我得去看看。”瞿祖强说:“借口,我知道的。要看也得吃了饭去,这时去,不合适。”向河渠一看十点多了,确实有些不合适,也就罢了。
饭后将近一点钟的光景,向河渠从商店里买了红糖、大枣、麦乳精和蛋,去看望谢成功的夫人。查兴胜正在屋里喝茶,见到向河渠,立即走到门口说:“找谢成功的吧?不在!”向河渠问:“到哪儿去了?”查兴胜说:“去了县医院。”向河渠再问:“什么时候回来?”查兴胜说:“晚上吧。”向河渠举举手上的东西问:“能不能请查老板帮我转交一下?”查兴胜说:“等他回来你自己给吧。”向河渠只好灰溜溜地提着东西又回到厂内。
“祖强,看来我是不该前来而自讨没趣呀。既然这样,现在就回家。你们是分是合,用不着我来说三道四了。”向河渠愤愤地说。
“查兴胜为他叔叔生你的气是正常的,我想谢成功不会这样。等一等吧,见了面就清楚了。”瞿祖强说。向河渠想想,也只好如此了
傍晚谢成功到了,跟向河渠握了手。向河渠问:“她舅母情况怎么样了?”辛成功说:“好是不可能了,能捱一天算一天吧。”向河渠说:“饭前就想去探望的,不巧老朱他们来了,多时不见又不好丢下他们就走,所以请小杨去请你们夫妻到这儿来会会的。”
谢成功说:“不是不来,是她忽然头晕来不了,后来还去县里看了老中医。”
向河渠问:“医生怎么说?”谢成功说:“说是正常现象。”向河渠说:“馨兰信中说舅母气色不错,精神还好,能吃两碗稀饭,就是不能久站久坐久走,是这样的吗?”谢成功说:“目前是这么个状况。”向河渠说:“她舅母还没到我家去过呢,这次你陪她去我那儿过几天,怎么样?”谢成功说:“等天暖和了再说吧。”
“馨兰捎给你的信看过了吧?来后才知道她舅母也在这儿。祖强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不立即解决,将会产生严重后果,说不定会危及项目的生命。我听了非常焦急,所以冒着大北风前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怎样求大同存小异、同心同德向前的事。”
谢成功说:“好的。我过一会儿过来,我们抵足而眠,触膝而谈。”向河渠说:“也好,我现在先去看望她舅母。”谢成功说:“今晚就免了吧,她有些累,已睡下了。”
向河渠说:“听你的,就明天早上去。这点东西不成个敬意,你帮我带去。”谢成功说:“你也真是的,手头紧死了还买什么东西甚?”向河渠笑道:“手头紧是真的,亏了几十万能不紧吗?可是再紧也不能不能空手来看望她舅母吧?馨兰常说你俩把她当亲女儿呢。”
谢成功说:“我好心办了坏事啦。一个月才三百多块钱,忙一年去掉吃喝还挣不回押金呢。”向河渠说:“看你说的,谁知厂子会这样呢?我可是重动机轻结果的人,特别在馨兰这事上,我们全家人都很感激你的。只因为如此,我才把你当凤莲她亲弟弟,有话直说,不怕你生气呢。”没看脸色的向河渠不知道一提“有话直说,不怕你生气”谢成功脸色一变,不过随即又过去了。谢成功说:“就这样,回头我洗耳恭听。”
谢成功走了,瞿、杨两人走进办公室。他们的办公室就是向河渠在这儿时的样子。杨文明去买了猪头肉之类的冷菜,三个人就边吃边聊了起来。杨文明是个鬼精灵,他说:“老向,你是个大嗓门,今儿个能不能尽量压点嗓门儿,用不着让谢成功听见的话小声点说。”向河渠说:“倒象在搞阴谋诡计似的。好吧,听你们的。”
说到台 湾姑母的事,向河渠认为说完全是编瞎话,不可能。因为跟祖强说时根本没有考虑fu苯事,亲属关系肯定有,成功与姑母的合影不是假的;向大陆投资呢,是认真说的呢还是随口说说的,说不清;具备什么样的条件呢,更不知道了。
祖强提出建一个实体吸引成功姑母来投资的主张,我是赞成的。我的赞成不完全是依赖台 湾的投资,而是借势发展自己的事业。”
瞿祖强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单靠自己的力量弄不起来,所以想扛台 湾谢家的牌子。”
向河渠说:“初衷没有错,错在我们实施的过程中出了皮漏。”杨文明:“你是指信中所说的三个错误?”
向河渠说:“我是说实施的过程中,我们忘了初衷,眼睛只盯在这儿的利益上,而且是只盯着个人在这儿的利益上。忘掉了初衷,就是忘了大目标。只盯在个人利益上,就是丢掉共同的目标。任何组织任何人只要方向一错,就步步错。”
杨文明将伸出的筷子停在半空,问:“你怎么没早说?”向河渠说:“跟谁说?到哪儿说?”
杨文明缩回筷子,往桌上一放说:“当初你就不该不来。”瞿祖强说:“是油厂不让来,说是----”他看了向河渠一眼,不说了。
向河渠说:“黄猫钻到鸡窝里,大家不得安身。”
杨文明说:“我听夏主任这样说过,不过工人们的说法正好相反,说是你不走,留在这里,项目早上去了。”
向河渠说:“如果只听一面之辞,只怕成功和你也不愿我来。”瞿祖强说:“我不会。”
向河渠说:“你不会,但成功肯定会。你想啊,夏为民也好,查兴胜也好,成天在他脑子里灌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姓向的那个人惯会收买人心,以前他在这儿时,工人啊,技术员啊,还有那个瞿祖强啊,都被他收买了去,查安定就是个空架子。
他还很阴险,不声不响地就把姓查的权给夺了,老查手上的公章变成了没用的木头疙瘩,会不会也这样对你,谁说得清呢?
假如到了你这儿,说辞又会重点渲染我会与成功结为同盟对付你。”
瞿祖强面现惊讶之色,向河渠知道已被料中,也不说破,继续说,“这么一来,你们也不硬性坚持我进来了。其实只要你们坚持我不来就不租,他们也没办法。凭他们的力量和机制,这条生产线他们玩不转。除租或者卖外,他们没别的路好走,所以一定会依从你们的。”
杨文明问:“那你怎么不跟他俩说的?”向河渠笑笑,反问道:“说了有用吗?”
杨文明眨巴着眼睛,没弄明白为什么说了没用,向河渠端起酒杯说:“来,喝,事已过去就让它过去好了。”杨文明没弄明白,瞿祖强却是心知肚明的,他脸一红,也端起杯跟向河渠碰了一下,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杨文明问:“过一会儿谢成功来了,你准备怎么说?”
向河渠说:“这个问题我先要跟你说,一是要既往不咎,二是要重回初衷。说句你祖强不爱听的话,如果你俩不重回初衷、精诚团结,不论单凭哪一方都斗不过夏为民。别看他才是个办公室主任,能凌架于四个厂干以上,就该知道他的厉害。”
杨文明说:“其实这好办,谢老板听劝就合作,不听劝我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让谢老板一人搞。我们就不信离了潘家油厂fu苯就揪不成了。”
向河渠一惊,问:“你们已经有了二手准备?”瞿祖强说:“是的,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没到时候。”杨文明说:“不是瞒你,真的。如果离开这儿,祖强说生产这一块离了你是不行的,一定要你来主管呢。”
向河渠说:“不会吧,我不在场你们不是已经生产了几批吗?”杨文明说:“可也不断地出事故啊。”瞿祖强红着脸说:“老向刚才没点明说了没用的原因是真的。我和谢成功都说过由你来抓生产的,夏为民说油厂工人所有环节已能掌握,你不来一样能行,来了反而造矛盾,所以没有坚持下去。对不起。”
向河渠笑笑说:“没有我照样能干下去,为什么两份要变成三份?这个我能理解,所以拟合作协议书时没写三人,而只写了你与成功两人,我是见证人。”
杨文明问:“其实你早就明白说了也没用?”
向河渠说:“我们都要做对别人有用的人,都要不断增强自己的才干,发挥人生的价值。我从不指望天上掉馅儿饼,只会努力拼搏,永远对别人有用。如果别人觉得你对他有用,自然会把你留下来;有大用呢,则会千方百计留住你,不让你走。你没用呢,跪下来求也没用。”
杨文明惊讶地望望向、瞿二人,不知该说什么好。向河渠说:“成功那么聪明的人就没有动脑子想一想,既然我不来能行,为什么他们不搞下去?技术已经掌握,销路也不等于打不开,钱更不成为问题,为什么要租给你们?”
杨文明问:“你是说机制不行?”向河渠说:“我曾经说过,光凭看书就能成功,那些成年累月背诵经书的人,又有几个成仙成佛的?修炼可不是光凭嘴上说说就能成正果的。我向河渠从事化工工作近二十年,积聚了多少经验教训,不知道,但说对fu苯生产跟一般工人比,那就太看轻我了。”
谢成功的“过一会儿就来”直到深夜也没来,向河渠只好上床躺下。他知道这一回再劝不 醒成功,祖强将真的会离开这儿的。
祖强一走,成功还能在潘家当“元首”?祖强一走,当初的计划就会成为泡影,近一年的努力自然白费,还债路再度来到悬崖边。因而躺下了,还在盘碌怎样说醒梦中人。
早饭后,没等谢成功上班,向河渠先去拜访。昨天连门也没能进,站在屋外说话的冷遇,若不因馨兰她舅母在这儿,他是不会去的。探望病人是他的目的,不能怕狗咬就不去吧,他还是去了。
距查兴胜的饭店还有百十米远, 便见查兴胜背着手站在廊前望天。天还是阴沉沉的天,风还是老北风,但比昨天来时小得多。向河渠在距饭店还有一二十公尺处就扬声打招呼说:“早,查老板!”查兴胜问:“是来找谢老板的吗?他夫妇已到扬州去了,要我跟你说一声。”
向河渠深感意外地“哦——”了一声问:“请问他们今天回来吗?”查兴胜轻鄙地扫视着已停下脚步的向河渠说:“亏你还自认是个聪明人,连这点意思也不懂?”说罢就向屋里走去,意思很明显,不愿再答理。向河渠一时呆若木鸡,随即想起范增的下场,默默地往回走去。
听说谢成功夫妇上了扬州,瞿、杨都惊呆了。瞿祖强说:“你们夫妻对谢成功的关照真比亲兄弟还要亲,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来探病竟然连面也不见,绝情到这一步,少见少见。”
杨明礼说:“要说有矛盾呢,才来时还常说你的好,来后又没再相处过,现在倒弄的象仇人一样。老向,你最善于分析情况,可知道原因?”
瞿祖强说:“我看简单,就是夏为民、查兴胜他们上的坏话多。”
向河渠叹了一口气说:“这只是外因,是我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引起他的反感。这是我的错。”
杨文明说:“你的信我看过了,觉得你说得很对,怎么倒是你的错呢?”
向河渠苦笑笑说:“是非对错好丑是没有一定标准的,因人因时而异。你认为对的,别人不等于认为对;你现在认为对的,过一段时候不等于还认为对。我说的话不合他的胃口,当然不愿听。不愿听你还罗嗦,不烦你烦谁?这次来怨我对他的性格脾气及为人处世了解得不深不细,是我自作自受,不怨他。
算了,自今日起,你们之间的是是非非我不再多话了。潘家的事也从今天起不再参与了。耽误了近一年,我该找点事做做,挣点钱养活我自己。今天就去职介所打听打听去。我们就再会吧。”说罢就要跟瞿、杨二位握手告别。
“吃过饭再走。”瞿祖强挽留不让走。向河渠说:“不了,现在才九点不到,到临城九点半,可以有大半天的时间打听呢。”
瞿祖强说:“我看你要走也得留封信,说说你想说的话,特别是你的一番苦心,看看他可是个石头人没有心。”杨文明说:“对,祖强说得对,留封信 ,我们负责交到他手上,祖强不便说的,我来说,可以借信说几句呢。”
向河渠想了想,点了头。祖强立即从他抽屉里拿出《宜兴市蓬远纺织机械配件厂》的信笺纸和原珠笔,放在到他桌上,让向河渠在里间写信,他和杨文明退了出去。
向河渠在信的称呼方面用的是:成功贤弟并转贤弟妹。这称呼是让馨兰捎信时才开始用的,以前一直用的是“同志”。他在信中简要叙述了来潘家的原因和经过后说:“我不抱怨您,只怨自己不自量力,高看了自己。
这一天的经历是您让我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和份量,自今天起不再在您的事业和与人相处方面写一个字说一句话,退出潘家的事业,另找地方打工去。
你不要为过去的承诺而有一丝不安,什么工资啊,一年给一两万、三五万啊,只当没说。其实我也没吃亏,近一年中为您谢老板写的可行性分析报告、项目建议书、谈判协议草案、合作方案、解决技术问题方面的建议、协调二友关系的信函、交谈过程回忆录及各种建议、对策等等约三四万字的资料我都留了底稿,还有这一年的经历也都记了日记,将成为我的长篇小说《一路上》有用的素材。只当是作家在体验生活,真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从另一角度讲,这一退是放下我一直背着的包袱,不再为您的事业成败担心思了,是一种解脱。从这一点上说,我还是挺感激您的。”
事实上向河渠这么说倒是出于本心。他真不抱怨谢成功,而只有自责。这在当晚他的日记中有反映。日记中说:古人曾有诗云‘楚天空阔月成轮,蜀魄声声似告人。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缄口过残春。’当年为切谏阮志清遭受打击,今日为谢成功自己的事业而谏诤,竟也会遭此冷遇,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看起来真是:
交浅言深教训沉,谏诤重点在感情。听与不听不在理,而在愿听不愿听。
情势变化心理变,无求于你自生分。教训记取别忘却,不求你时且闭唇。
这可是个深重的教训哪,此外不仅仅是交浅言深的教训,也还有没不能认清人的教训。听他口若悬河的言谈,误认为是知音,从而轻信他的一切,一厢情愿地把他当明主,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劳。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现以诗记之,题目就用《错将草莽当英豪》:
说将抵足触膝谈,空等半夜呵欠眠。清晨探访已外出,归期不知在哪天?
何以决绝到此境,哪儿得罪惹他嫌?皱眉思虑无结果,无力回归腿灌铅。
回忆交往全过程,对他无处不尽心。吃住浆洗且不说,考察筹谋无晨昏。
蒙邀与他共创业,笑答打工背后跟。力可多出权不要,要我做甚就做甚。
忠心报国君不要,摒除域外为哪条?条分缕析责在己,错将草莽当英豪。
临城国柱校办梁,吃亏何只在今朝。奈何表里不一致,明主难找真心焦。
后来向河渠真将信中所说写在了小说《一路上》里面,当然这些只是题外话,表过不提。我们还是来看当时。当时向河渠在信的最后说:“作为跟您谢老板说话,我们就此诀别;作为与馨兰的舅舅告别,盼常来寒舍欢聚。
瞿、杨二位劝我别难过。事刚发生时我呆若木鸡,好几分钟缓不过气来,回厂的路上拖着沉重的步伐,挣扎着向前。 不知道心若刀绞是个什么滋味,但当时的内心是很难受的。慢慢地,慢慢地我想开了,也就由难过渐渐变成不怎么难过,以致不难过了。话已尽,纸还空,特录最近才上映的电影《没事偷着乐》主题歌以填空白,也填心里这一块的空白:
“人这一辈子,怎么都是过,过了又过又过哟过,与其皱眉头,不如偷着乐,乐了又乐又乐哟乐。冬天你别嫌它冷,夏天也别怨它热呀,有钱的别装穷呀,没钱才摆阔,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人这一辈子,怎么都是活,活了又活又活哟活,没事找烦恼不如找快活,活了又活又活哟活。春天那景色美,秋天那风光也不错,只要你想得开,往后的日子就好过。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别盼着天上掉馅饼,也不要指望鬼推磨,苦辣酸辛都尝过,你才算没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