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影儿隐隐体会到,赵欣宇这样问,其实是想尽早确认一下那孙姑娘的真实身份。
“赵姑娘,”黎影儿感慨道,“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好几年,没见到那孙姑娘了。是啊,如果还能够再见她一面,和那师婆有关的事情,或许会有点眉目。只是,如今这种局面之下,我们又该如何去寻找她呢?”
“哦,对于和神巫、卜筮相关的事情,”赵欣宇转换了一下话题,“你,你有所了解吧?”
愣了一下之后,黎影儿缓缓说道:“要说神巫卜筮之类的事情,早年在南中一带,我也算是有点耳闻目睹吧?只不过,既然弄这一行的人,所在皆有,不乏其人。那么,当初那个蛊惑后主的师婆,我们又到哪里去寻找呢?再说,那次得逞之后,她未必就会依然一身师婆打扮,等着我们去捉她吧?”
说着,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赵欣宇内心一阵苦笑:眼下,为了掩人耳目,我和这黎家妹子,也是素面朝天,一副山野村姑打扮。既然是这样,那位师婆,事后乔装改扮一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似乎做了不少事情,转念一想,又像是什么也没做。这破案缉凶方面的事情,还真有点老虎吃天,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了。
“黎家妹子,”赵欣宇这样说道,“今夜里,就先说到这儿吧?”
黎影儿点了点头:“赵姑娘远道归来,甚是辛劳,自当尽早休息……”
说完,两人洗漱一番之后,歇息去了。
尽管说要“尽早休息”,这样一个夜晚,赵欣宇依然管不住自己的那些漫天思绪:到目前为止,虽说依然是雾里穿行,不过,还是有点收获的。至少,我的身边,还有黎家妹子这样一个可靠的盟友。茫无头绪,遇事难决之际,也还可以商量一下。
在那驿站上,没能见到林大哥,有点遗憾。哦,傍晚时分的驿站,为什么没有值守之人呢?这样的情景,不是有点奇怪吗?那些征服者,就不需要传送文书吗?或许,他们是有意而为之的:故意留一两处驿站,空置着,给人以某种大势已定的感觉?
嗯,如果他们派一些人,埋伏在附近,不是更容易收到某种成效吗?
当初,曾经有一个小徐子。那天夜晚,我思绪不宁,也就没把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那么,现如今,那小徐子哪儿去了呢?对此,我真的就能够等闲视之吗?
此前,我花了不少心思,思忖着那“夏侯大哥”和“晓霞”的身份。如果他们真的就是曹魏一方的细作,如今,乾坤倒转之后,他们就可以站到明处,指指点点一番了吧?
我是锦官主管,他们要重置锦官,自然要追问我的下落了。如果我只想着破案缉凶,殊不知,自身也是对手通缉的对象。这样说来,如何更好地保护、保全自己,已然成了当务之急。
侦缉与反侦缉,谁能更胜一筹呢?
在这样一条看不见的隐蔽战线,或许,胜负之机,会有着某种运气的成分。不过,归根到底,还是看双方的实力的。就比如说,魏骥立那家伙就站在我面前,而且,也对自己失职渎职的行为直言不讳,然而,由于我打不过他,以至于不能将他绳之以法,那又如何呢?
当年,先太叔祖赵云将军单骑救主,凭的是什么?光有满腔热血、赤胆忠心,就足够了吗?曹魏一方战将如云,子龙将军凭什么能够杀出重围?嗯,勇气,武艺……
第二天上午,赵欣宇这样说道:“黎家妹子,你,你的武艺……”
黎影儿淡淡一笑:“赵姑娘,如果,如今依然是在深山老林,我多半也会琢磨一下,如何舞刀弄叉,如何拈弓搭箭,如何布置陷阱?只可惜,这几年,跟着我们的锦官主管,要练的功夫,最多也只是捻针刺绣……”
赵欣宇暗自失笑道:黎家妹子这样一说,也就是拙于武艺了。是啊,就是我本人,最近几年里,用在习武上的时间,依然是有限的。不过呢,如今可以自嘲,如果以后真有了用武之时,却是不能心存侥幸的了。
“嗯,不管怎样,”她用征询的语气,这样说道,“这习武之事,是不是要抓紧一下了?”
黎影儿听得出来,对方尽管用的是征询的语气。然而,其中那迫在眉睫的语意,却是不容商量的。现实之中的事情,其实就是很现实,不容心存侥幸。
“是啊,作为赵子龙将军的后裔,”黎影儿打趣道,“如果到时拿不出一点威震敌胆的功夫,着实是说不过去的……”
“现如今,有黎家妹子在身旁,”赵欣宇顺势说道,“咱姐俩想出几招捕捉猎物的功夫,也不是就不可能的嘛……”
“哦,这样说来,我们的对手,就是那猎物了……”黎影儿抿嘴一笑。
说笑几句之后,两人就开始着手了。
姐妹俩觉得,按照目前的局势,扛着长枪四处寻敌,已然是不太现实了。好在短棒一向不在禁止之列,倒不如将其中的一头削尖,权作枪头。如果是近战夜战,短棒为枪,再辅以此前防身用的短剑。这样一来,如果发挥得好的话,隐隐已有当年赵云将军的风采。
思路已定,两人接着就训练起来了。
到了第七天下午,赵欣宇右手持短棒,左手握短剑,与手持长刀的黎影儿对阵。
由于是扮演魏骥立这个假想敌,为了增强实战效果,黎影儿出招之时,也就格外凶狠。赵欣宇明白对方的意思,抖擞起精神,奋力出战。战至三十回合,黎影儿一招横扫千军,长刀如巨蟒缠身,卷向对手腰间。赵欣宇有意要试一下近几天所想出的妙招,也就不忙着后越闪避,而是棒尖一点,使出巧劲,止住了长刀的横削之势。与此同时,借势向前一跃,短剑一伸,指向了对方喉头。
若是真正对战,短剑只要在向前伸出两三寸,对方的喉咙,就会血溅当场。
尽管只是演习,那一瞬间,黎影儿的脸上,也是闪过阵阵惊慌。
赵欣宇收住招数,向后退出几步。
拭了一下脸上的汗珠,黎影儿微笑道:“赵姑娘如此胆识与武艺,可以出师了……”
赵欣宇淡淡一笑:“前面十余招,你有意相让,我,我是很清楚的……”
接下来,姐妹俩再放慢速度,仔细再拆解了一遍。
拆解完毕之后,赵欣宇这样说道:“这几天,咱姐妹两齐心协力,在招式上还是有点收获的。目前,单论招法,也只能先练到这一步了。至于功力方面嘛,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是需要此后的日积月累的。看来,明面上的功夫,也就到此为止了?”
黎影儿点点头:“是啊,如果在此耽搁太久,以后,那破案缉凶的难度,只怕是越来越大。嗯,看来是先休息一夜,明早再定行止?”
“嗯,这几天里,在这里,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嗯,今夜里,先冷静一下……”
做出决定之后,两人依然各自歇息去了。
当天夜里,一想到就要离开这深山旧庵了,赵欣宇倒是难以入眠了:这几天里,明面上,我们是在练武。不过,有时候,我也会闪过这样的念头:魏骥立那家伙,或是那不知名姓的师婆,就闯到这里来,那又如何呢?
看来,“守株待兔”,还真是不能再指望的了。
“可以出师了”?黎家妹子的这句话,似乎倒是暗藏玄机啊!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她的意思是,我的武艺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可以应付以后可能出现的征战搏杀了。然而,似乎也可以这样理解,对于破案缉凶这件事情来说,目前一切准备就绪,可以整装待发、出发破案了。
这样的一层意思,似乎更符合我的心意。
整装待发之际,我的心里,隐隐觉得,总像缺少些什么?除了前路漫漫、吉凶难定、胜负难料之外,还缺少某种仪式感吧?是啊,当年诸葛丞相出师北伐之前,也在朝堂之上,给后主上了一道《出师表》,给人以某种师出有名、堂堂正正的感觉。当然,也就此给后人留下了一道名垂千古的《出师表》。
对于我来说,如今后主已然成了阶下囚,我就算有心,那道“出师表”也就无从谈起了。不过,另辟蹊径的可能性,多半还是会有的吧?
嗯,当初先太师祖赵云单骑救主,所救下的那个男婴,也就是如今的蜀汉后主刘禅。而如今,我奉这位已然沦为阶下囚的后主之命,所要做的这件事情,倒也是不那么做得到的。由此看来,赵云赵子龙将军,隐隐就像其中的一根红线。当然,子龙将军早已不在世间,作为后辈,我是无缘去聆听他的教诲了。
哦,那一年,我也曾想着去找寻一下赵将军的墓地,却没能找到。
那么,这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