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至三十四
书名:喋血升谷坡 作者:山寨导演 本章字数:15586字 发布时间:2024-02-23

 第三十三回    约亭故事感人至深

               燕子母子虎口脱险   

    却说陈春香自女儿小燕子逃难离开海口市后,她的抱罗粉店也关门了。后来她的老公林洪文病好后,被日本鬼子抓去石碌铁矿当劳工,因病残体弱也被鬼子用火活活烧死了。这样,陈春香只好替人家做保拇。小燕子曾经托人捎信叫她回山崛村,但陈春香一直下不了决心,因为在海口市做生意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城市的生活,兵荒马乱的,要是回家务农,怕填不饱肚子。有一天,几个日本鬼子到居民区抓妇女当慰 安妇,陈春香幸运地逃脱,这使陈春香害怕得睡不着觉,忐忑不安,仿佛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她想,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让日本鬼子抓去当慰 安妇的,不如回老家避一下再说。注意打定后,她便决定回文昌老家山崛村,托人捎信约小燕子某天在大致坡的约亭等她,然后提着行李从演丰坐船到铺前,再从铺前步行到大致坡约亭。

这一天,小燕子接到母亲的信后,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位于大致坡南端八百米处琼文公路东侧的约亭,约亭呈八角形,置葫芦顶,高九米,采用钢筋混凝土和琉璃瓦结构建造。“约亭”两个大字苍劲有力,“此地连万里,高名留千秋”的对联格外引人注目。这时她发现亭里坐着一位鹤发童颜、长须随风飘拂的老翁,这个老翁其实就是林道兴的师傅,在青山岭上潜心修炼。这天,有人约他看命,他在约亭等人。山燕子便上前礼貌地和老翁打招呼:“阿公,你也在这里等人吗?”

老翁说:“是的!”

这时,小燕子认出老翁是经常在潭牛墟帮人看命卜封的老翁,便对老翁说:“阿公,侬认得你,你经常在潭牛墟帮人看命看风水。”

老翁:“混饭吃了,看命卜卦是假的,靠自己的努力才是真的。现在日本仔到处烧屋杀人,文昌人的命好不起来了。”

     小燕子虽然是住过海口市的人,但对这个乡野中的小亭却感到它似乎不是一般的亭,便好奇地问老翁:“阿公,为什么叫做约亭呀?”

老翁笑笑说:“这个亭是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为纪念明代海南名臣邢宥和邱浚送别的深厚友谊与高尚情怀而建的。”说着便讲起邢宥和邱浚的奇闻轶事来:

邢宥,字克宽,号湄丘,明代进士、政 治家、学者,文教镇水吼村人,为官二十余年,历任四川监察御史、浙江台州知府、浙江布政司左参政、右佥都御史、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等职。邢宥一生为国为民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受到人们的尊敬。传说,他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没有钱去私塾学校读书,只好替人家放牛,但他聪明学好,经常一边放牛,一边在私塾学校外听学生念书,人家念一句,他也跟着念一句,结果识了不少字,十岁时就会吟诗作对了。有一天,一个算命老先生,看见邢宥在放牛,便想试一下他的腹才,于是念了一首民谣作弄他:小孩只牛真难看,牛角牛蹄不一样。牛角弯弯蹄短短,牛角牛蹄不平长。”邢宥听了,也念一首民谣作答:阿公枚(那个)形真难看,目眉和须不一样。眉出过前眉短短,须出落后须长长。”

邱浚是琼山府城朱桔里人,明代进士,曾官任礼部、户部尚书,是明代著名的文史学家、经济学家与政 治家。自幼勤奋好学,聪明过人,七岁能做《五指参天》诗,其诗曰:“五峰如指翠相连,撑起炎荒半壁天。夜盥银河摘星斗,朝探碧落弄云烟。雨余玉笋空中现,月出明珠掌上悬。岂是巨灵伸一臂,遥从海外数中原。”被人广为传诵,人们誉他为“琼州神童”。

  湖北有个雪学士,一天,他与朋友闲聊时,得知琼州有个诗文联赋样样精通的神童丘浚,便决定来琼州与丘浚比一比才学。为了先声夺人,雪学士写一道通名贴寄给琼州知府,说明要来琼州观光,并要与神童丘浚“试才”。这消息传开后,人们议论纷纷,有人嘲笑雪学士多此一举,有人却为丘浚担忧。而丘浚听到消息后暗暗高兴,他想:与高人过招也是一次很好的学习和提高机会,山外青山楼外楼,说不定自己的那点点学问,都不是雪学士的一指甲屎。想到这里,丘浚决定采取另一方种方式与雪学士会面。当他从一个长辈口中探听雪学士来琼的日期后,便到海口港恭候了。

  这天,正值夏末秋初,金风飒飒,银浪滔滔,雪学士坐大帆船跨海过来。那个知实情的长辈,便领着丘浚从海口港坐小艇到港门外等候着。雪学士的大船到达海口港门外停泊了下来。丘浚看见大船上端坐一人,童颜鹤发,素袍青巾,颌下一绺长须,随风飘拂,神态十分孤高。丘浚猜准此人一定是雪学士,就叫船家划艇靠近大船,招呼雪学士下艇坐定,便把船划向海口来。

  雪学士坐在艇子上,一边浏览琼州海岸的景致,一边心中搜索着与丘浚试才的题目。丘浚有意地正经问道:“阿公贵姓尊名?来琼州有何贵干?”雪学士见小童问话,毫无在意地说:“我是姓雪的,听说琼州有个神童丘浚,想来与他比试一下学问。”

丘浚微笑说:“阿公恐怕不是丘浚的对手,侬曾多次与他较量,次次都输给他。”

雪学士说:“你孩子人家认得几个字,能有几条蔑放,当然输给丘浚了。”

丘浚说:“阿公不要看孩子讲话不成句,拉屎不成垛。阿公有本事过侬这一关,这次船费侬付了。”

雪学士觉得这孩子也太放肆了,但又不好发作,如果推辞,又恐丢脸。暗想,这小孩能有什么学问?于是,就答应说:“可以!”丘浚接着说:“有礼无礼,从大做起。请阿公出个对儿试试看。”雪学士并不推让,低头沉思一会,窥见划艇尾端有个小孔,就出上联曰:“孔子生周末。”

  这时,秋风飕飕,乌云卷卷;西北角雷电闪闪,海水反光。丘浚灵机一动,文扉顿开,马上对下联曰:“光武起汉中。”

雪学士听了,赞不绝口说:“好极,妙极,真是绝佳对联……”丘浚不等雪学士说完,便说:“该轮到侬了吧?”说着,便出上联曰: “海南地暖难容雪。”

  这联竟敢出自一个小孩子之口,雪学士不禁大吃一惊。他清楚联中的含意,任凭诗肠搜尽,文腹挖空,也找不到恰当的对子。脸儿红了一阵又一阵,只长叹一声,叫船家驶回大船,掉头儿返回湖北老家去了。

  雪学士回到湖北途中,看见两岸重峦叠嶂,蔚起蓝伏,居然是名山胜水,雄盖三江。他正看得入神,忽然悟出了下联:“湖北山高不见丘。”

雪学士立即把这个下联寄来琼州。后来,此事一直成为美谈。邢宥、邱浚和海瑞被誉为琼州的“一鼎三足”。邱浚于明成代六年(1470年)因生母逝世从京师返琼奔丧,守孝三年。其间曾多次到水吼村探望贤兄邢宥。邱浚守孝期满还朝最后一次与邢宥道别时,邢宥送别邱浚一直到琼文两地交界处的葫芦铺,设酒送行。后来,邱浚从京城告假归里,曾在葫芦铺举行衣锦盛会,纪念他俩的友谊。从此,葫芦铺(即约亭)便成为人们传颂邢、邱二位友谊的纪念地。约亭也成为文昌人接送亲朋好友的长亭。

小燕子听到这里,说:“阿公,海南地暖难容雪,湖北山高不见丘。这对也对得太绝了。从中可见邱浚的学问和水平,但这种文人相轻的风气不好。邱浚对待雪学士应该像对邢宥那样,相敬如宾。”老翁赞同地说:“说得好,应该这样。但等到邱浚长大后,可惜的是雪学士早就作古了。”小燕子深有感慨地说:“听阿公这么说,邱浚不能与雪学士在这个约亭摒弃前嫌,留下醒世佳话,真是千古遗憾呀!”老翁听了小燕子的评论,不由惊讶地说:“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想不到一个乡下姑娘肚里藏着那么多的墨水。”小燕子说:“这点墨水都不抵阿公墨水的一滴。侬读了初中,也喜欢思考问题。日本人来了,书读不成了。”

老翁说:“原来你是初中生,怪不得评论那么到位,难得,难得,文昌后继有人了。”

正说着,一位老先生来了。老翁迎了上去,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不一会,小燕子的母亲陈春香也来到了,母子紧紧地拥抱着。接着母子俩便顶着烈日抄小路来到潭牛白溪河边的山坡上,陈春香拿出装水的皮袋要喝水,发现水干了,说:“燕子,一滴水也没有了,喉干口渴,真难受啊!”

小燕子指着前面长着灌木林的山坡说:“过了这个坡,到了白溪河就有水喝了。”

母女俩气喘吁吁赶到灌木林山坡,放眼望去,山坡低洼处一条向东流的溪河。

陈春香惊喜地:“水、水……”奔跑过去,蹲在溪边双手掏水,就要喝下去时,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小燕子关切地问:“妈,怎么啦?”陈春香神色怪异地说:“这水很臭,喝不下去呀!”这时她发现溪河里浮起一具尸体,说:“难怪水臭,原来是一条死猪。”小燕子仔细一瞧,吓得魂不附体,不由“呀”的一声尖叫:“妈妈,不是猪,是死人。”

陈春香惊惶失措地拉着小燕子离开白溪河。

陈春香对小燕子说:“在海口时,妈就听人家说,日本鬼子在升谷坡把病重的劳工活埋,用火烧,还抛进溪河喂鱼。妈以为是编造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看来,日本人是想赖着不走了,又不知道要有多少冤魂抛尸野外了啊!”

话还未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嚎叫:“不要乱动,动就毙了你!”接着“砰”的一声枪响。

陈春香赶快拉着小燕子躲进灌木丛中,这时只见两个日本兵和两个自卫兵赶着六位妇女,从小路走了过来。六位妇女披头散发,衣着不整,六人六只右手被绳子栓住连成一条龙,一个自卫兵走在前,一个自卫兵走在一旁,两个日本兵随其后,押送路上,不断吆喝,不断施加暴力。

敌人越来越近。

陈春香母女心头咚咚地跳,小燕子一慌,弄动了树枝。

自卫兵甲警觉地说:“有人——”

自卫兵乙大喝一声:“站住——”

为了逃命,陈春香和小燕子丢下行囊往丛林那边跑去。

自卫兵甲、乙一齐瞄准开枪,一颗子弹击中陈春香大腿,鲜血直流,陈春香应声跌倒在地上,小燕回身,扶起陈春香大声哭叫:“妈妈……”陈春香自个撕下衣带,包扎伤口。

自卫兵甲喜出望外:“下村四处抓慰 安妇,想不到半路上有了两个,盲公鸡啄着虫啦。”

自卫兵乙也沾沾自喜:“我们又要得到重赏了。”

鬼子狼嚎似的叫嚷:“走!走!”押着陈春香母女和被抓的六位妇女一起上路。

小燕子扶着陈春香,艰难地走着。

日本兵甲用刺刀威逼着:“快走!”

陈春香实在支撑不住了,后面一位妇女用左手拉住陈春香,低声说:“大姐,用手抓住我的肩头,慢慢走。”

小燕子感激地说:“谢谢阿姨。”

陈春香忐忑不安地问:“他们要抓我们这些妇女到哪里去呀?”那位妇女说:“送到升谷坡机场据点,白天煮饭,晚上陪日本鬼子睡觉。”陈春香吃了一惊,问:“逼我们做慰 安妇?”那位妇女叹了口气说:“是呀,日本人在升谷坡建军用机场,最近又从海口调集很多日本兵,要血洗文昌啊!”怕碰鬼却偏偏碰鬼,陈春香一听,瘫倒在地上。

小燕子扶起母亲:“妈妈,妈妈……”

日本兵乙吆喝:“快走!快走!”

一位妇女拉起陈春香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头上,低声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坚持走,不然他们会杀死你的。”

陈春香咬紧牙关,双手抓住那位妇女的肩头,忍痛一步一步地走着。

日本兵甲拿起水壶要喝水,水壶干了,他对自卫兵乙说:“你的,水……” 自卫兵乙敲了一下水壶说:“水的,没有了。”

日本兵甲又走到前面,向自卫兵甲要水喝:“你的,水的大大的有?”自卫兵甲也敲了一下水壶说:“水,大大的没有。”

这时,自卫兵甲指着田坎圯边的椰子树,对日本兵甲说:“太君,椰子树,椰子水,甜甜的。”

日本兵甲迷茫地问:“哪里?哪里……”

自卫兵乙对妇女们下令:“停下,都停下,站好,不许坐。”

日本兵甲对自卫兵甲说:“你的,摘椰子。”自卫兵甲说:“我的不会爬椰子树……”

日本兵甲只好走到自卫兵乙跟前:“你的,爬上去,快!”自卫兵乙说:“好的,我去。”

日本兵甲跟着自卫兵甲、乙穿过荆刺丛,去田坎圯摘椰子去了。

被抓的妇女们围坐在一起。小燕子看见只有一个鬼子看守她们,便对一位中年妇女说:“阿姨,我帮你们解开绳子,好吗?”

中年妇女担心地说:“鬼子有枪,我们是跑不掉的,一路走来,路上有三个人逃跑都被鬼子开枪打死了。”

小燕子安慰陈春香说:“妈,不要怕,政工队的人会来救咱们的。”这些日子来,小燕子在符和堂家帮忙,接触了政工队的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女扮男装的邢毓岚和符秀媚下村发动群众坚持抗 日,完成任务后返回驻地时,突然听到枪声,她俩便循着敌人的吆喝声和枪声追到这里来,凭借丛林的掩护,她俩仔细地观察着前面的动静。

邢毓岚悄悄地对符秀媚说:“秀媚,好像鬼子是下村抓慰 安妇回来的。”符秀媚惊讶地指着不远处说:“岚姐,那不是小燕子吗?她怎么也被抓了?为什么只有一个鬼子守着她们?”

邢毓岚指着田坎圯边说:“你看,那里还有三个在摘椰子!我们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好吗?”

符秀媚点点头:“好!”

还了女儿妆的符秀媚朝着看守妇女们的那个日本兵乙走来。

日本兵乙喝道:“站住!”

符秀媚傻乎乎站住。那个日本兵乙走了过去,兴奋地说:“花姑娘,你的黑巨巨(漂亮)。”符秀媚打着手势示意日本兵乙靠近她。日本兵乙是个好 色之徒,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符秀媚的意思。符秀媚见鱼儿上钩了,便把日本兵乙引到一片小灌木处。符秀媚故意把外衣一脱。日本兵乙见状忙把步枪一掷,涎皮赖脸地将符秀媚搂进怀里,符秀媚也顺势地拥抱了他,故作情意绵绵的样子,这让日本兵乙好不陶醉。

这时,邢毓岚悄悄地走到日本兵乙的身后,迅速用山藤套住了他的脖子,接着用力一拉,日本兵乙被活活被勒死,符秀媚捡起地上的步枪。邢敏岚对符秀媚说:“走,到那边去!”

邢敏岚和符秀媚分头匍匐前进。

田坎圯边,日本兵甲和自卫兵甲正在喝椰子水,两人满足地哈哈大笑。

邢毓岚在距三米远的灌木丛边停了下来,对着日本兵甲抛出飞刀,日本兵甲被飞刀刺伤倒地,符秀媚冲上去用刺刀刺死了那个受伤了的日本兵。

自卫兵甲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忙捡起地上的步枪,企图反抗,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邢毓岚飞起左脚,踢掉了自卫兵甲的步枪,与此同时,又飞起右脚朝自卫兵甲的头部踢去,自卫兵甲倒地,符秀媚又用刺刀刺死自卫兵甲。

看到邢毓岚的功夫如此干脆利落,符秀媚满意地笑了,她对邢毓岚说:“岚姐,你的功夫有了较大的长进,仅几招中国功夫就将鬼子送上西天了,若再施展几招泰拳,那还了得。”

邢毓岚捡起地上的三支步枪,谦虚地说:“师傅过奖了。”

这时,蹲在椰子树顶端的自卫兵乙被眼皮下的一幕吓得直出冷汗,脚一滑,重重地从椰子树上摔了下来。他捂着骨折的手,痛哭着。

邢毓岚对自卫兵乙说:“看着你受伤的份上,饶你一命,今后,你再给日本鬼子卖命,我就不客气了。”自卫兵乙连连叩头:“谢谢长官救命之恩!”

邢毓岚和符秀媚迅速把日本兵甲和自卫兵甲的尸体拖到路上。

邢毓岚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草草地在纸上写着什么,然后放在日本兵甲的身上,用一块小石头压着。

邢毓岚和符秀媚来到被抓妇女歇息的地方,人们一下乱了起来。邢毓岚笑着对大家说:“姐妹们,我是椰林政工队的,名叫邢毓岚。”接着用手一指符秀媚,说:“这位是我的战友符秀媚,我们来救你们了。”说毕动手用刀子割断妇女们手上的绳索。

小燕子一下子扑进符秀媚怀里哭了。

众人议论了起来:“毓岚的名字好熟呀。”“好像在哪听过?”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拉着邢毓岚的手,问:“小妹,你是不是那个男扮女装、会唱琼戏的邢毓岚?”

邢毓岚点点头。

中年妇女称赞说:“我看过你演的戏,真是太棒了!”

符秀媚对邢毓岚说:“岚姐,赶快离开这里吧,说不定后头还有鬼子呢!”

邢毓岚指着丛林,对那些妇女说:“你们就从那里走回家吧!”这时,她发现受伤的陈春香,不由分说,背起陈春香,招呼小燕子一起走进丛林。

果然不出符秀媚所料,一队日本兵正朝他们这边方向走来。

日本兵甲和自卫兵甲的尸体横在路上。

一个日本兵走近一看,不由得呱啦呱啦地叫了起来。

日本兵顿时警觉地躲开。

一个指挥官模样的捡起压在日本兵甲身的上那张纸条,交给翻译官,问:“上面的,写的什么?”

翻译官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就是鬼子和汉奸的下场!”

指挥官说:“念。”翻译官念:“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就是汉奸的下场!”指挥官一听,脸上暴红了一道道青筋,他暴跳如雷,咆哮道:“我要活抓游击队!”

深山密林处,邢毓岚、符秀媚忙给陈春香重新包扎伤口。小燕子将陈春香介绍给邢毓岚、符秀媚:“岚姐,媚姐,这是我妈。”接着小燕子又指着符秀媚对陈春香说:“媚姐是大公的孙女。”

邢毓岚对陈春香说:“幸好子弹是擦边而过,没伤着骨头,但伤口太大,腿不要动,不然流血过多,就危险了。”

陈春香对邢毓岚、符秀媚说:“谢谢,我陈春香做牛做马都无法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邢毓岚亲切地说:“都是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 

陈春香指着远处的白溪河说:“鬼子把劳工尸体扔进白溪河,把河水都弄臭了。”

 邢毓岚气愤地对大家说说:“日本鬼子丧尽天良,人面兽心,不久前已经扔很多劳工的尸体污染了溪水,我们打捞好几天才把尸体捞上来埋掉,现在他们又故伎重演。秀媚,我们回去赶快向队长报告,想办法把尸体打捞起来埋掉,不然污染了溪水让群众喝了会生病的。”

符秀媚点了点头:“好的。”

这时,一位妇女问:“毓岚妹,我们可以回家了吧?”邢毓岚说:“不要急着回去,我们先在这里歇歇吧,白天行动容易被鬼子发现,晚上回去比较安全。”

小燕子犹豫了一下,说:“天黑了怎么走呀?”邢毓岚对大家说:“放心,这一带我们都走熟了,没事的。”小燕子忽然紧张地问陈春香:“妈妈,我们的包呢?”陈春香想了想,说:“丢在丛林那边了。”符秀媚拉着小燕子的手说:“小燕子,带我去找回来好吗?”小燕子说:“好的!”邢毓岚嘱咐道:“路上小心!”

符秀媚拉着小燕子的手走出深林,忽然远处响起了几声冷枪,恐怖的暮霭笼罩着夕阳西下的山野和村庄。

正是:亲人相救离虎口,忽听冷枪又惊魂。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荒山旷野乌邪戏凤

火点香烟气味相投

 

 

原来这枪声是日本鬼子将劳工尸体丢进白溪河时,放枪壮胆的。

符秀媚和小燕子在丛林中找到包袱后回到集合地点,待其他妇女离开后,邢毓岚、符秀媚、陈春香、小燕子才趁着夜雾回到山崛村。

这一天,一个中年人背着铺盖,肩挂草袋,手执赶鸭竿,赶着鸭群,走出椰林,穿过山坡,来到山崛村附近一片水塘荒田处停了下来,把赶鸭竿一插,鸭子嘎嘎地扬起翅膀争先恐后地走下水去,长嘴巴往浅水里钻,响起一片咧咧声,饲鸭人从草袋里抓起一把谷子撒入鸭群中,再次引起鸭群一阵又一阵的骚动,嘎嘎声充耳不绝。

这个饲鸭人名叫刘海川,四十五岁,定安人。他得意地欣赏鸭子浑水吞鱼的钻劲,脸上露出微妙的笑意,嘴里不停地念道:“嘎嘎嘎,浑水吞鱼吧!夜里乖乖下蛋……”

刘海川在草地上放下草袋和铺盖,卷起烟丝点上火,抽了起来,忽然高坡丛林里传来女人尖叫声:“放开我,放开我,来人呀,来人呀……”  

刘海川朝着声音方向走去,只见一个用衣服包着脸的青年男子对一位中年妇女动手动脚,想行非礼之事。中年妇女便是陈春香。  

陈春香骂道:“你不要乱来,不要对我非礼。”那个蒙脸人默不作声,他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陈春香,继续动手动脚。陈春香极力反抗,一下子挣脱蒙脸人的纠缠。蒙脸人拿出刀子在陈春香面前晃动。

刘海川见状,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 戏良家妇女,你吃老虎胆了?”

蒙脸人看见有人,便溜走了。

陈春香捡起地上的竹篮和草笠,对刘海川说:“感谢大哥相助,不然……”说着呜咽起来。

刘海川喜眉笑眼地说:“大妹子,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这是应该的。”陈春香流着眼泪说:“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今天之事请大哥不要对别人说,要是村中父老兄弟婶嫂知道有人要强 奸我这个寡妇,我就没脸见人了。”边说边一拐一拐地走下山坡。

刘海川发现陈春香的脚走路有点异常,跟着走了过去,关切地问:“大妹子,你的脚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了,说的啥寡妇?”

陈春香如实地说:“是的,我原在海口跟老公做小生意,日本人占了海口后把我老公抓去石碌铁矿当劳工,我老公病后被子鬼子活活用火烧死了,我只好回娘家来。在回来的路上,我的脚被日本鬼子开枪打伤了。屋漏又逢连夜雨,想不到今日又遇上了流氓,我的命为什么这样苦呀!”

刘海川同情地叹了一口气:“祸不单行,福不双享。唉!咱俩是同病相怜,都是黄连根上吊的猪胆啊!”

陈春香看了刘海川一眼,说:“看不出大哥是苦命人。”

刘海川苦笑着说:“女人苦在脸,男人苦在心。我现在是一个流浪汉了,日本飞机炸死了我的父母和我的老婆,我无家可归,只好四处逃难,以养鸭为生。”

陈春香说:“听口音,大哥好像不是本地人?大哥尊姓大名?”

刘海川说:“在下定安永丰高林村人,名叫刘海川,人们习惯叫我饲鸭爹。”

陈春香说:“那就叫刘大哥了。”

刘海川笑了笑:“随便叫吧,怎样叫都可以。”

陈春香又问:“刘大哥,路远路长的,你饲鸭怎么饲到文昌来了?”

刘海川说:“不怕路远,就怕命短。我和张岳崧同村不同姓,张岳崧和文昌竹根村的符其珍是亲家爹,张岳崧的媳妇名叫符素文,是海南的才女,既当张家媳妇,又当张家老师,其丈夫中进士后,符素文课夫的故事四方传扬。所以我就顺便来投奔张岳崧媳妇娘家的亲人。”

陈春香好奇地问:“张岳崧是谁?”

刘海川说:“亏你还住过海口,连张岳崧都不知道是谁?”

陈春香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认识得那么多的人?”

刘海川提高了声调,说:“张岳崧,清代名臣,文学家、书画家。是海南明、清两代唯一的探花郎。”

陈春香说:“你说的是已作古的人,我怎么认识呀!”刘海川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瘦山也有肥羊,我们定安与文昌一样也是人才辈出。”

陈春香是一个住过海口市的人,与一般村妇不一样见识,她想不到一个饲鸭爹讲起话来头头是道,她对刘海川说:“

刘大哥,你怕文昌人看不起你?过虑了,文昌人素来热情好客,对外地人从不岐视。何况你一肚子墨水,知道海南许多历史名人,文昌人肯定会尊重你的,请放心。” 

刘海川说:“过奖了,我们是一回生,二回熟嘛,我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今后还希望大妹子多多关照呢!”

陈春香有点为难地说:“我一个寡妇人家,帮不了你多少忙的。”

刘海川将陈春香带到河岸边一片水塘、荒田处,刘海川指着一群鸭说:“这就是我养的鸭,我全部的家产就是这些。”

陈春香说:“俗话说:千家不如一业,你会养鸭,也算是一业了。”

刘海川说:“这地方,水塘荒田多,水源足,是养鸭的好地方,我打算在坡边搭间草屋长期在这里养鸭。”

陈春香说:“好呀,那我们村里人需要鸭蛋时,与你买就行了。”刘海川说:“我保证八折优惠,不过……”刘海川显出为难的样子。

陈春香不好意思地说:“大哥怕我吃你的鸭蛋,我是开玩笑的!”

刘海川说:“大妹子,你误会了,我是说搭草寮,需要不少材料……”

陈春香说:“我家的一间房子被日本鬼子飞机炸毁了,桁、桷、门板,大哥需要尽管去拿……”

刘海川故意推辞:“我一个外地陌生人,怎么有意思拿你的东西?”陈春香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样吧,我明天将材料给你送来。”刘海川高兴地说:“多谢大妹子。”陈春香说:“兵荒马乱,你四处流浪,活得也不容易,能帮的,我尽力帮吧!何况你对我有恩!”说着,走上了回家的路。

刘海川望着陈春香远去的背影,一股辛酸苦辣的杂味从心中涌起。

陈春香说话算数,第二天一早。她就和女儿小燕子推着木轮车朝着刘海川的养鸭地走去。陈春香脚上的枪伤还没痊愈,因此推起木轮车来相当吃力。

小燕子望着木轮车上装着的材料问:“妈妈,运这些材料去哪呀?”

陈春香回答说:“送给那个定安饲鸭爹搭草寮。”

小燕子又问:“饲鸭爹饲的鸭多吗?”

陈春香说:“多,要不是那个饲鸭爹呀,妈妈昨天就被那个流氓欺负了。这些材料放在家里也没有用,送给那个饲鸭爹搭草寮,也算是还了人家一份人情,谁都不欠谁的。”

小燕子说:“妈妈,你真好!在哪对谁都有副热心肠!”

陈春香对小燕子说:“夜夜做贼不富,日日布施不穷。好人才有好报。”说着,唱起《母教子》的歌谣来:

女不大快些站近前,母讲些话分侬知;生在咱家周娘子,嫁过人们媳妇材;奉事公婆要着紧,室内叔伯敬面前;左邻右舍会交 合,四亲六戚常相拜;庭院内外勤打扫,田头地尾欠种栽;洗浆缝补要勤快,脚手轻捷莫高抬;欲笑应是眯下口,几苦只好皱下眉;不只现今母教侬,当年公婆教母来。

小燕子听后,说:“此歌谣过时了。现在时兴妇女解放,妇女不能受束缚。”

陈春香说:“想不到我的女儿思想这么进步。燕子呀,话不讲不透,路不行不到。妈在海口多年见过世面,也懂得一些妇女自由解放的道理。但不管啥时候,做媳妇都要孝敬公婆,都要与左邻右舍和睦相处,这是传统美德,与封建礼教不同。”

小燕子点赞说:“妈说的道理与秀媚姐讲课的内容大同小异。”

就这样,母子两个人一边推车一边聊天,突然车轮陷入沙土地,陈春香用力推,车轮越陷越深,陈春香累得大汗淋漓。

这时,不远处传来声音:“补锅嗬,锁头锁匙铲剪刀,补锅嗬……”原来是符之明化装成磨刀补锅爹观察敌情路过此地,

小燕子看见了,大叫一声:“阿明哥,来帮个忙。”

符之明放下磨刀补锅工具,来到小燕子的身边,问:“香姐,运这些材料去哪呀?” 

陈春香回答说:“送给那个定安饲鸭爹搭草寮。”

听到饲鸭爹,并且又是外地人,符之明一下警惕起来,他说:“定安饲鸭爹?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陈春香说:“人家昨天才来的,你当然不知道了。”

陈春香在前面拖,符之明从后面推,木轮车终于推出了沙土地。

看见符之明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小燕子给符之明递去毛巾,深情地说:“阿明哥,辛苦你了,擦擦汗吧!”

符之明接过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说:“这么香的毛巾用来擦汗太惜料了。”

小燕子深情地说:“给你用,不惜料!”

正在坡边搭草寮的刘海川发现陈春香拉着材料朝他走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你们辛苦了!”这时他发现了符之明问:“这位老弟,尊姓大名?”

小燕子接过符之明递来的毛巾,正要介绍时,符之明抢先做了自我介绍:“磨刀补锅爹。”

刘海川上下打量符之明,只见这个后生仔身着破旧的粗布衣,腰间系着一条破毛巾,土里土气中蕴藏着刚毅和机警,他想:看来这山崛村人脉接地气,不寻常呀!他对符之明说:“多谢老弟帮忙。”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包日本光牌香烟,抽出一支香烟交给符之明:“抽支烟。”

符之明摆摆手说:“谢谢,我不会抽烟。”

刘海川对陈春香说:“大妹子,这位姑娘是……”陈春香:“我的女儿小燕子。”

刘海川说:“女儿像你一样的漂亮。”他又对符之明说:“阿明老弟,我的锅破了一点点,能不能帮我补一下。多少钱我给。”

符之明二话不说,帮刘海川补起锅来,但那锅是日本鬼子的军锅,不是生铁做的,补不了,符之明想,饲鸭爹怎么会有日本鬼子的军锅?莫不是,他就是日本鬼子的奸细。正当符之明准备询问这军锅的来历时,刘海川仿佛看出符之明的疑虑,便说:“这是日本鬼子的军锅,我在一次路过一个战场时,捡到了这个军锅,还有军用水壶。我这里用的几乎是日本人的货,都是捡来的。”

符之明听刘海川这么一说,也就不多想了,便动手收拾补锅担。

刘海川嘻皮笑脸地说:“老弟,歇一会再走吧!”

符之明说:“越做越力,越歇越乏。我要赶到东村补锅不要误了人家煮饭。后会有期。”说着,挑起担子走了。旷坡上又回响符之明的声音:“补锅嗬,锁头锁匙铲剪刀,补锅嗬……”

不知是巧合,还刘海川故意所为,刘海川搭的寮,偏偏就在陈春香的田边,这样陈春香每天来种田,刘海川总是一边搭寮,一边无话找话与陈春香搭讪,陈春香是个性格外向的人,与刘海川也聊得来,她还好心顺便给刘海川送来饭食、汤水,还把一条毛巾递给刘海川擦汗水。刘海川接过来,一边擦脸擦身,一边望着陈春香,只见她留着齐耳的乌发,沿着爱尾毛卡着金色的发夹,弯弯的眉毛衬托着乌黑闪亮的眼睛,散发着迷人的秀气。当她抿着嘴角眯眯一笑时,脸颊两边匀称地显出“酒杯涡”,给人一种善良祥和的感觉,刘海川边看边想“这个婆娘迟早会落入我的情网……”,心中不由一阵暗喜。 

陈春香全然没有觉察刘海川脸上的表情,她又拿起土罐给刘海川倒了一碗汤,端给刘海川,刘海川接过喝了几口,连声说道:“好香,好香啊!”望着搭好了的草寮和圈鸭栏,刘海川对陈春香说:“想不到在这里我有了一个家。”

陈春香也附和说:“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总比日晒雨淋好得多。”

刘海川感触地说:“人家都说文昌的女人勤劳、善良、节俭,热情大方,真的名不虚传啊!可惜我没有福气娶文昌女人做老婆。”

陈春香说:“你前几天不是说符素文嫁到定安高林村吗?这要讲缘分的,姻缘只能可遇不可求。”

刘海川说:“大妹子,你住过大城市,见多识广,能看得起我这个饲鸭爹,真是祖公吊高了。”

陈春香无奈地说:“住过大城市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回来当农妇,人生有命,一切都是命运啊!”

陈春香看看天色已晚,忙说:“刘大哥,天快黑了,我该回家啦!”

刘海川说:“一路走好!我不送啦!”

晨雾渐散,朝霞似锦,又一个白天来临了。

一个蒙脸人来到田坑边一片水塘荒田圯,突然发现荒田里有一个鸭蛋,他把鸭蛋捡了起来。他若有所思,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嘎嘎嘎”的鸭叫声。

蒙脸人循着鸭声走去,他看见刘海川坐在田坎圯上抽烟。他走了过去,用汕头话对刘海川说:“大哥,你的鸭下的蛋好大啊!”

刘海川发现是个蒙脸人,讲的又是汕头话,不由吃了一惊,他认出此人就是那天调 戏陈春香的那个蒙脸人,便一下子抓住蒙脸人的衣服,气愤地说:“是你这个家伙,大白天调 戏良家妇女,今天却送上门来了,让我收拾你。”

蒙脸人捂住蒙脸布求饶:“大哥,我是见山坡上只有大姐一个女人才生邪念的,饶了我吧。”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一个鸭蛋交给刘海川:“这鸭蛋是刚从田里捡到的,可能是你的鸭生的,还给你吧。”

看到蒙脸人求饶,刘海川便不再追究了,何况陈春香又不是他的女人。他对蒙脸人说:“下次若让我看见你调 戏妇女,我打断你的腿!”

蒙脸人怯生生地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刘海川问蒙脸人:“听口音,你不像是本地人。”

蒙脸人回答:“我是汕头人,我说的汕头话你能听懂吗?”

刘海川点点头:“能听懂。”

蒙脸人单刀直入地说:“大哥的文昌音好像不太纯正。”

刘海川回答说:“我是定安人,一半文昌话一半定安话,我在文昌呆的时间较长了。你是汕头人,怎么背井离乡到这里来?”

蒙脸人长吁短叹地说:“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我是升谷坡机场的劳工。”

刘海川惊疑地说:“劳工?”说着给蒙脸人递去一支香烟:“老弟,抽支烟。”

蒙脸人接过一看是日本“光”牌香烟,说:“刘大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苦呀!”说着摘下蒙在脸上的黑布,原来此人是陈智。

刘海川高兴地说:“你就是陈智,我也在找你呀,刚才那个补锅爹,我交烟他不接,就知道他不是咱们的人。”

原来,他们接头的暗号是接过“光”牌香烟。

这时,刘海川欲说什么,突然一声沉闷的炸雷响起,西北天空顿时涌起乌云,接着哗哗地下起大雨来。刘海川拉着陈智手说:“兄弟,到草寮躲躲雨吧。”陈智高兴地:“好!”

刘海川和陈智跑步进入草寮,刘海川顺手关上寮门。

陈智一头倒在简陋的睡床上,问:“刘大哥,你原来是琼崖独立队总队的?”

刘海川点点头:“是的,小岛长官没有对你说过我的情况?”

陈智说:“说了,但不够详细。”

刘海川又递给陈智一支香烟,他也拿来一支吸了起来,说:“我是在一次游击队与皇军的战斗中,被皇军俘虏的,当时与我一起被抓的还有特派员黄宏山和另外五个人,皇军对他们严刑拷打,他们至死不认,结果统统被皇军枪毙了,因为我认了,所以皇军留下我这条命。你说,命都没有了,还要信仰干什么?”

陈智赞同地说:“你的人生哲学与我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

刘海川笑了笑:“难怪咱俩是殊途同归,我是咬狗不吠,你是吠狗不咬。”

陈智也笑着说:“我们慢慢的变成走神狗(疯狗)又吠又咬了。”

刘海川对陈智提醒道:“老弟呀,你活得也不容易呀。君子试如水,随方就得圆。我们在共 产 党眼皮下为日本人做事,是九死求一生,要格外小心啊!你不知道共 产 党处决叛徒时,放的是生电。”

陈智吃惊地问:“什么叫做放生电呀?”“就是将两株树的树尾弄弯后绑上椰绳,接着将椰绳做了一个圈,往被处决者的脖子上一套,然后松开树尾,树尾两边一扬……”刘海川用手比划着。

陈智一听,吓得脸色如白纸,他说:“这个太可怕了。”

刘海川安慰道:“所以要学会见着秃子不讲疮,见着瞎子不讲光。只要我们好好地合作,把这里的游击队一网打尽,才是唯一的出路。要记住,我和你只单线联系,我们直接的上司是小岛或西村太郎,黑三都不知道,不要对任何人说。”

陈智说:“我刚出山,还不懂得怎么样做,大哥要多多指教呀!”

刘海川对陈智说:“你下一步的行动是想方设法加入游击队,打到游击队内部去,一定弄清游击队的活动地点和具体人数,特别是把邢毓岚和姜尚枫引出来,抓了这两个家伙,他们就没戏唱了。”

陈智说:“服从命令。”

正在这时,寮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刘大哥……”

陈智看见有人来,一骨碌爬起来,悄悄地从草寮的小门溜走了。

原来来人是陈春香,她提着小篮走了过来。

刘海川打开寮门,笑着说:“大妹子……”

陈春香进来,她对刘海川说:“大哥,今天我家来了亲戚,家里杀鸡,捏了饭团,拿一些给你尝尝。”陈春香放下篮子,端出鸡肉和饭团放在小木桌上,然后给刘海川倒了一杯蕃薯酒,说:“大哥,家里穷,就这些了。”

刘海川喝了一口酒,感激地说:“鸡好吃,蕃薯酒醇香,大妹子,你对我真好。”说着连干几杯,不一会,他色迷迷地望着陈春香,乘着酒兴,抓住陈春香的手,陈春香说:“大哥,别这样……”陈春香把手缩了回来。

这时,雷声轰鸣,风雨大作,刘海川关上了寮门,一下子抱住了陈春香:“大妹子,你太美了……”

又是一阵阵雷声、雨声……

这时,小燕子拿着蓑衣和草笠来找陈春香,她在暴雨中一路飞跑,冷不防,差点把正在赶路的下吴大婆撞倒。

下吴大婆一下子抓住小燕子的手,关切地说:“侬这个冒失鬼,雨下这么大,要去哪呀?”

小燕子回答说:“侬给妈妈送蓑衣和草笠。”

下吴大婆将手中的草笠交给小燕子说:“你妈妈不是在家吗?”

小燕接过戴上,急切地说:“没有,她给那个定安饲鸭爹送吃的来了。”

由于雨下得很大,下吴大婆只好拉着小燕子的手,来到一棵海棠树下避雨。下吴大婆问小燕子:“你刚才说什么定安饲鸭爹?”

小燕子回答:“最近来了一个饲鸭爹,侬妈说他是定安高林村人。”

下吴大婆疑虑地问:“你妈怎么认识他?”

小燕子说:“妈妈被那个流氓欺负了,饲鸭爹救了妈妈,妈妈说要念他这份人情。”

下吴大婆对燕子提醒说:“他是外地人,要小心。”

小燕子点点头,问:“阿婆,你准备去哪呀?”

下吴大婆说“那个潮州仔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出来找找,你看见了没有?”小燕子摇摇头:“没有?”

雨过天晴,天际边映起五彩缤纷的彩虹。

小燕子对下吴大婆扬手说:“阿婆,再见!”说着像一阵风似的走了。

这时候的刘海川抱住陈春香后,假借醉酒,对陈春香动手动脚,企图玩弄陈春香,陈春香极力反抗,最终挣脱刘海川手,她气愤地对刘海川说:“想不到你一肚文墨,通情达理,却是表里不一,是个大流氓。”

刘海川一听,本就通红的脸涨得更加通红,他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并不是蠢货,看来硬的不行了。只见他一下子在陈春香面前跪下,一边用手打自己的脸,一边说:“大妹子,请原谅,我喝多了。”

女人的心软,看到刘海川下跪的样子,陈春香便原谅了他。她对刘海川说:“下次,你若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说着转身走出草寮,这时,正好小燕子来了,母子俩便一起回家去。

浑身湿透了的陈智在椤尼丛中摘吃熟了的椤尼。

吃饱喝足的刘海川提起草袋,将十多个鸭蛋放在里面,也随后匆匆走出草寮。他在山坡上转来转去,嘎嘎地呼唤鸭子,眼睛环视四面八方,这时,他看见下吴大婆走出了灌木丛林。他走近下吴大婆,礼貌地问:“阿婆,你要去哪呀?”

下吴大婆一听是定安口音,便说:“没去哪。听口音,你就是那个定安饲鸭爹?”

刘海川笑笑说:“是的,本人名叫刘海川,阿婆,你怎么知道的?”

下吴大婆说:“刚才小燕子对我说的。你饲鸭,怎么跑到山坡上来了?”

刘海川说:“丢了几只鸭子,我是来找鸭子的。”

下吴大婆说:“管鸭子不要多心啊!”刘海川说:“不多心,不多心!阿婆,你要去哪……”

下吴大婆问刘海川:“找个人,你看见一个汕头人没有?”

刘海川:“看见了,刚才还在我的草寮里避雨。”

下吴大婆又问:“他现在还在那里吗?”

刘海川说:“他早就走了!阿婆,听说这一带活动着许多游击队,这些鸭蛋,麻烦你送去,表一表我饲鸭爹的一份心意!”说着欲将装着鸭蛋草袋交给下吴大婆。

下吴大婆拒绝道:“我一个老妇人,出入比不上母鸡带鸡仔觅吃远,哪能认识那么些神出鬼没的游击队?我真不明白,那么多人想参加游击队,难道都不怕死?”

刘海川闪着贼眼,说:“游击队是咱们穷人的救星,不依靠他们靠谁?实话告诉你,我一路走来的目的就是想在这里找到游击队。”

下吴大婆冷冷地说:“想不到你这个饲鸭爹说起话来好像是共 产 党的干部,你不会是共 产 党吧,这年头,说这些话若让日本人听见了,要问罪杀头的呀!”

刘海川故意提高嗓门:“我不怕日本人杀……”

下吴大婆轻蔑地说:“你不怕死,就去找游击队,上前线打日本鬼子!我帮不了你这个忙。”说着转身走了。

刘海川想,这里的人可不能小看呀,连老太婆都精如鸟,弄不好暴露身份我刘海川可将是有路来无路回呀。他又转念一想,一锄挖不了一个井,一口吃不了一碗饭。挨着铁匠会打钉,挨着木匠会拉锯,一定要看风驶船。他觉得陈春香是个直心肠直肚的人,应从她身上下手,虽然这个女人见过大世面,但凭我刘海川的三寸不烂之舌她不会逃出手心,况且从她身上说不定能套出游击队的行踪来。想到这里,刘海川的心里坦然多了。

却说陈智与刘海川接上头后,一路上在琢磨着如何按照刘海川的指示加入游击队的问题,他想如果没有取得符和堂的信任,是不可能进入游击队的。正当他冥思苦想的时候,疯子波叔拿着树枝追赶他,吓得他魂不附体。是的,他在工地就听说过疯子波叔割日本鬼子命根的事,难道他也要割我的命根?陈智越想越怕,拨腿就跑。陈智一边跑,疯子波叔一边追,一直追到符和堂的家。

廊门“吱”的一声开了,陈智慌张地进来,吓得脸色如土。

正在庭院里分捡草药的符和堂问:“阿智,怎啦?”

陈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一个走神追赶我。不好了,他来了。”

疯子波叔拿着一枝树枝跟随进来,朝着陈智边打边骂:“打死你这个日本鬼子,打死你这个狗汉奸!”

符和堂夺过波叔的树枝说:“他不是日本鬼子,不是汉奸,你打错人了。”

波叔愤愤地说:“他不是日本鬼子,不是汉奸,跑到饲鸭爹那里干什么?他是日本鬼子,狗汉奸!”

陈智一听,心头一惊,想:难道和刘海川的接头,让这个疯子看见了?不会的,当时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想到这里,陈智镇定地说:“雨下了,我到饲鸭爹那里躲雨。”

波叔一听,傻笑着出去了。

陈智心有余悸地问符和堂:“阿公,他是谁?”

符和堂说:“他叫阿波,日本鬼子强 奸和杀了他的老婆,又杀害了他的女儿,是鬼子迫疯的,我给他煮了很多中草药,但无法根治。阿智,你刚才去哪了,阿婆出去找你也找不到,外面相当危险,你要注意安全呀!”

陈智发现瞒不过了,只好顺水推舟说:“阿公,刚才出去走走,躲雨时, 认识了一个定安来的饲鸭爹,名叫刘海川!”

符和堂吃惊地问:“是吗?”

陈智对符和堂说:“那个饲鸭爹叫我到他那里打工,阿公,可以吗?”

符和堂想了想,说:“可以,你的伤已经好了,也该寻找出路了,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就不要放过,但要注意安全。”

陈智假惺惺地动了真情,眼眶里含着泪水,他说:“大公,多谢这些日子来你们全家对我的关照,这大恩大德无法回报。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符和堂泰然自若地说:“你有这份心情就够了,我行善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人家回报。你既然有了门路,走就走吧!”

正是:世间名利是祸妖,争名夺利闹风潮;狗因争吃狗咬狗,人为名利当走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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