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
兵部的官员们点头哈腰，缩着脖子退出了院子。
丰林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凑近韩尚儿小声地说道：
“我的人把宫里给控制住了。宫里的内侍侍女跑得差不多了，娘娘们就发现一个，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死在那皇帝身边了。穿着挺朴素，应该位分也不高。但没找到皇后。”
韩尚儿侧头，一脸审视地看着丰林，问道：
“你老盯着那皇后干什么？皇上还有气儿吗？”
丰林点头，认真回话：
“皇帝还有口气儿，现在有人盯着。但是，那皇后得抓啊，她可是田杨的妹子。”
韩尚儿眼前一亮，瞬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田杨的关系网络，立刻点了点头：
“你这样，派人排查一遍宫里的内侍和侍女，跑出来的和没跑出来的都做下记录，集中管理一下。没准就发现皇后了。”
丰林如同醍醐灌顶，目光一亮一拍大腿，笑道：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马上就去办！”
说着，起身便向府门外走去。
“哎，那个谁！赶紧带上兄弟们跟我再进宫一趟，快！”
韩尚儿侧头看着身材壮硕的丰林带着身后的兄弟们大步踏出了院子，摇了摇头。
这个丰林就是个莽夫，屠夫出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有勇无谋。
好在手下聚了一群兄弟都是实打实的练家子，倒也吃不了亏。
不过，这费脑子的活，看来到都要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想到这里，韩尚儿立刻板起脸，扫了一眼右手边还戳着的一排文官，冷哼一声：
“你们就先老老实实给我待着，等明日尚书左仆射过来接你们，再好好清算你们是去是留。”
说完，看向一旁的一位短打兄弟，语气和缓地说道：
“王二九，先带大人们去后院客房歇息，茶水点心伺候着，不可怠慢。”
“是！”
身旁一身短打的高瘦少年抱拳应声：
“各位大人们，咱们移步客房，先委屈各位了。这边走，来，这边。”
转身便带着手下，招呼着这群五品以上的文官们穿过花廊，向后院走去。
当院子黑压压的文官武将都撤出了院子，韩尚儿这才直起腰，抓起桌角的茶壶猛灌了几口凉茶。
弯下腰来，仔细地看着桌上铺开的京城地图。
“邓文！”
外面的院子里，立刻应声跑进来一个少年。
“尚儿哥，怎么了？”
韩尚儿抬手指了指地图上，城西的一个粮仓，出声询问：
“给百姓们放粮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少年邓文抱拳，干脆利落地回答：
“都安排好了，已经出了安民榜，七日京城所有城门昼夜不闭，允许城内百姓出城。所有城中有固定居所的百姓，都可以携地契明日卯时正到城西粮仓前领粮食。赵大哥的队伍在城中把守治安，确保商户们正常营业，尽快恢复京城秩序。另外……”
邓文迟疑了片刻，继续汇报：
“孙大哥派兵把城东皇族和权贵们的府邸给围了，说是怕他们闹事。除了仆射府和陈国公府。”
韩尚儿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抬头看向了邓文：
“等等，睿亲王府呢？”
邓文眨了眨眼睛，确定地说道：
“无一例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尚儿抬手挠了挠头，连忙抓住了邓文的手臂：
“快让他撤兵，那个祖宗，咱们可惹不起。”
“是。”
邓文领命离去。
身边终于安静了，韩尚儿舒了口气，瞬间又一脸担忧地看向了门外。
如果身边的这群兄弟们得知了公主薨逝的消息，那后果……
沉沉地叹了口气。
……
昼夜不歇，当夜小四匆忙御剑赶到京城城外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日落时分。
京城的东城门，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但夜小四看到的是诸多工匠正在叮叮当当地有序修整着焦黑的道路和坍塌的墙体。
城门大开，街道两旁，百姓如常生活作息，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街市上，有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民兵，手里握着长枪，军容整肃地在巡视。
夜小四挑了挑眉，并不敢多做耽搁，直奔城中的陈国公府。
与周围京中勋贵府邸门前的重兵把守不同。
国公府门前静的吓人，虽然没有重兵把守，但大门紧闭，封门谢客。
夜小四一身黑衣，纵身上墙，散着长发如一只灵巧的玄狐落入园中。
此时，国公府后面最大的一间客房，已经变作了灵堂。
满目皆是一片素白，挽联挂满了院子，纸钱铺了一地。
眼前正是一场闹剧。
“让我……再见她一面！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院中，一个一身丧服的男子披头散发被几个家丁死死架着，却挣扎着，嘶吼着，要冲进灵堂之内。
“你还有脸来！你竟然还有脸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在他面前，一身短打的刀疤脸男子凶神恶煞地嘶吼着，一拳接一拳地打在那丧服男子的脸上，口中不住地叫骂着。
却被身后的短打的兄弟们一次又一次地拉开。
一旁，陈国公满面哀戚，手拄着手杖，不住叹气，任由着冷风吹起他的一头已然添了银丝头发。
夜小四身影落入园中，沉着脸色向着灵堂的院落走来。
“啊。王爷！”
早有门口守着的下人开始给夜小四行礼。
于是，连锁反应，还未等夜小四来到堂前，院子里已经稀里哗啦地跪了一地。
夜小四并没有阻止院中的这场闹剧，尽管拉着丧服男子和刀疤男子的两波人都依礼跪下了。
但两位主角也在停了厮打，目光一致地看着夜小四。
夜小四则是面无表情地穿过跪了一地的众人，路过撕打的两个男子面前，摆手示意：
“你俩继续！”
就在夜小四一只脚踏上灵堂门前的台阶的一瞬间。
“睿亲王——！”
“夜小四——！”
身后，两声呼喝同时响起。
夜小四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
“我先见过公主，你们俩的账再慢慢算。”
说完，夜小四猛然睁开眼，大步跨进了灵堂。
这是尚书府后院的一间最大的客房，匆忙之中被整理了出来。
正殿前的桌上，摆放着贡品香烛，还有那只黑漆漆的神位。
“大越晋阳长公主萧栩之位。”
而就在殿内的华丽棺木中，静静地躺着那个美丽的女子。
夜小四上前，伏在棺壁上，静静滴看着那个公主。
她脸上依旧留着去前凝固的微笑，紧闭的双目，如同沉沉地睡了一觉。
乌黑的长发仅仅用一根早已干枯的树木枝子挽着发髻，没有任何华美的头饰点缀，天然去雕饰。
一身素淡的鹅黄纱衣，却掩不住那臃肿的尚未恢复的腹部。
天之娇女，盛世帝国的公主，怎么会……
怎么会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了这里。
她难道不知道，那个爱她爱到疯魔的穆丘痕还在京城等着她，等着与她携手一生吗？
怎么突然就这么走了呢？
同是女子，一想到自己与慕容浩，纵然艰难尚且可以缠绵，而眼前的女子却再也不能和所爱的人执手来日了。
让穆丘痕以后怎么办呢？
分别，已经让那个男人整个人垮掉一半了。
如今……
岂不是要让他随着一起去了？
想到这里，心肠一动，牵扯着连日来波澜不定大起大落的心绪，夜小四的眼中流下了泪水。
功成身就，她的兄弟们帮她拿下了这个美丽的国度，而她却连一眼都没能看到，就这么匆匆的走了吗？
突然，夜小四的目光停留在她臃肿的腹部，一丝疑惑让她瞬间清醒。
这个突兀的腹部……
这不对！
身后的园中，那两个如野兽般互相死咬的男人还在继续嘶吼。
夜小四赫然转身，对着殿外就是一声怒吼：
“给我闭嘴！”
凶神恶煞地跨出殿门，来到二人面前。
姜猎的脸上的刀疤，因他的怒气上脸而显得更加狰狞，握紧的双拳，即使被身旁的兄弟们拉着，依旧捏着咯吱作响。
他的对面，那个纵然被侍卫们护着，却还是被打了满脸是血，面目依稀可辨的男人，正是穆丘痕。
穆丘痕与夜小四相识已久，如今，乍一眼看到夜小四，穆丘痕如见至亲，挣扎着向着夜小四嘶哑低吼着：
“夜小四！让我见她一面！让我见她一面！夜小四！”
眼前的穆丘痕，早已没了朝堂之上年轻有为傲气官员的身材，如同一个丧家之犬，披麻戴孝，披头散发，满脸是血。
“睿亲王，公主……皆因这个蠢货的擅自行动而……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另一边，姜猎咬牙切齿，气得浑身颤抖。
夜小四挥了挥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两位，一个是晋阳公主心心念念的爱人，一个是晋阳公主最忠实的护卫。
两个人都是晋阳公主最珍视的存在。
“带他们两个下去，分别关起来。”
身后的侍卫立刻领命，将吵闹不休的二人各自拉了下去。
遥遥看着夜小四处理这一切的陈国公，摇了摇头，并不想多少说什么，转身在侍从的搀扶下，离开了院落。
